第6章 第六章
太冲动，太心急。
还以为是当年那个任她作天作地的赵屿泽？
回到会所的座位上，苏君辞有些后悔，应该再缓点的。
会议已经延时，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苏君辞干脆拿出剧本开始看，她在演戏上属于公认的有天赋，不管前一刻情绪如何，一旦投入工作总是能专注，很快就将和李墨彦的尴尬抛之脑后。
看到正酣，余光中突然晃过一道黑影。
苏君辞转头，着实被吓住。
对面窗户外站着一个人：李墨彦！
他脚尖蹬在不足十公分的窗沿，单手扶墙，站得稳稳当当。
风中，发丝摆动，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高手。
两人视线交汇，都是一怔。
这里是10层！！
意识到这个问题，苏君辞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人已经不见。
她快速跑过去，透过玻璃张望四周，空空如也，只有飞扬的雪花。
是幻觉。
苏君辞懊恼地拍自己脑袋，刚才让他“脱衣服”的尴尬又冒了出来。
看剧本，看剧本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方向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苏君辞侧目，苏正联最先走了出来。
父女俩上次见面是四个月前，结束得不是很愉快，这次苏君辞面上多少有点别扭在，撇着嘴也不着急打招呼。
苏正联倒跟没事人似的：“怎么，还在生爸爸的气？”
走近了苏君辞才发现，仅四个月没见，苏正联苍老许多，两鬓生出白发，眉眼惺忪，看起来很疲惫。纵使心里有些小抱怨，看到这样的父亲，她还是会动容，接过苏正联的公文包帮他拿着。
“这是君辞吧，都这么大了。”说话的男人年过五旬，气场很强，虽然浅笑但眉眼间藏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怎么，不认识我？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
“怎么会，我记得您杨叔叔。”苏君辞唇角弯弯，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苏君辞儿时残存的美好回忆中，有这个人。
他叫杨佑峰，和苏正联同属单位一把手。在她很小的时候，杨佑峰经常来找他苏正联喝茶闲聊，两家人也总约着公园遛娃，只是，她七岁后，这些就都不存在了。
回忆像一张网，那些久远的美好快从网格中跑光了，但她的确还记得这位和蔼的杨叔叔。
杨佑峰：“君辞，快上大学了吧？”
苏君辞尴尬：“在读大四。”
杨佑峰还想攀谈，苏正联拍拍苏君辞的肩膀：“走，回家。”
声音低沉，难得温柔。
苏君辞疑惑：“下午不开会了？”
苏正联：“嗯，开完了。”
其他与会人员陆续出来，基本是年龄偏大的长辈，不太了解娱乐圈，对苏君辞没有过多关注，只礼貌地和苏正联道别，个别年轻的都是下属，当着领导们的面也只敢偷偷看几眼。
苏正联说坐苏君辞的车回去，把自己车钥匙给了助理。
下地库后，却执意要自己开，苏君辞拗不过，只好顺从。父女俩关系始终带着隔阂，一路上相对无言，苏君辞继续在车上看自己的剧本。
雪花纷纷，能见度不高，苏正联开得很慢，苏君辞全新投入在故事里，觉察不到丝毫的颠簸，直到车停住，她才发现眼前不是小区，而是一家超市。
超市就在家附近，但她好几年都没来过了，外观做了翻新，比印象中亮眼许多。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即使在灰蒙蒙的阴天里，苏君辞依旧能看出生机。
苏正联：“买点菜回去做饭吃。”
苏君辞诧异：“好！”
戴好帽子和口罩，乖乖跟在苏正联身旁。
工作日，超市的人不多，父女俩不到二十分钟就挑好了食材。
期间，苏正联每挑选一样，都要问苏君辞的意见，但又不是真的在问。苏君辞知道，他只是想和她找话说，笨拙的找各种理由挑起话头。
即使这样，苏君辞也觉得很安心，这样融洽的和爸爸待在一起，是她之前从来不奢求的，但今天就这样惊喜的出现了。
回到家后，苏正联在厨房忙活，苏君辞主动要求打扫卫生。房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刚进门时，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家具上落了一层灰。
苏君辞边哼歌边打扫，快乐得像只小兔子。
待她打扫得差不多了，苏正联的饭菜也做好了。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品，苏君辞终于主动示好，尝了口排骨，鼓起腮帮子称赞：“好吃！”
苏正联眉眼堆笑，多给她碗里夹了几块：“好吃就多吃点，长点肉。”
“嗯。”苏君辞嘴里塞得满满的。
看女儿吃得津津有味，苏正联欣慰。继而回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了张卡片。坐回原处，把卡片推给苏君辞。
是张名片。
苏君辞不解，拿起名片端详。
苏正联：“这是爸爸的一位朋友，做器材公司的，公司效益不错，现在规模还在扩大，爸爸给你在那边找了份行政的工作，朝九晚五，挺轻松的。”
苏君辞神情一滞，眼底的光黯了。
苏正联一直反对她进娱乐圈，父女俩为此没少闹矛盾，所以大一拿到第一笔片酬后，她就搬了出去。但之前总是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都出道这么久了，就算不是事业有成，也小有名气，苏正联竟然还想着让她换工作。
苏君辞觉得既无奈又可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阳台有风吹倒杂物的声音，父女俩都无暇注意。
苏正联：“爸爸知道，你现在有些知名度，刚去上班可能会不方便。但名气这种东西转瞬即逝，过几个月大家习惯了，你也就能像其他人一样过正常工作了。”
苏君辞努力压抑郁结的情绪：“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呀。”
苏正联：“女孩子家还是安稳得好，不要那么扎眼，普普通通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不要那么扎眼？”苏君辞还是爆发了，放下筷子，不服气地盯着苏正联，“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你自己！”
苏正联在一家私立研究所工作，带有保密性质。
苏君辞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工作具体是做什么。
上大一那会儿，苏君辞的电影上映后，突然爆红。关注度变多，就有人开始扒她的背景，苏正联自然也就就被扒了出来，甚至有媒体给他打电话想约采访。那时，他们父女已经快一年没见面，苏正联通过媒体才知道女儿成了明星。
没有一年没见的想念，没有父亲的祝贺，苏君辞等来的是苏正联劈头盖脸一顿骂，并让她尽快退圈。
苏君辞倔强地忍着眼泪：“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没有资格管我。”
苏正联叹气，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苏君辞：“我理解你？你还不是觉得我做公众人物影响你工作了？就因为你工作特殊性，我就得配合你上班？你那到底是什么工作，忙到十几年连自己女儿都不要，连奶奶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苏君辞直戳要害，苏正联哽住，缓了很久，才幽幽地叹气：“爸爸只是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苏君辞不想再听这么可笑的话，起身进了房间，拿上外套和包后打算走。
“小辞——”苏正联叫住她，欲言又止。
苏君辞握住门把手，没有回头：“我从小成绩很好，高中还考过好几次第一名，你知道的。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学表演，为什么想当明星？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从单元楼出来，地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寒风裹着雪花呼在脸上，苏君辞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她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好笑得可怜：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太渴望被爱，却一次次失望。
七岁那年妈妈在一场飞机事故后离开她，苏正联把她像累赘一样丢给奶奶，奶奶虽然照看她，但也仅仅是照看，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老人心中根深蒂固。
多年来，一直被抛弃、被甩开，她从未感受过真真切切被疼爱。
直到遇到她的太阳赵屿泽，那个把她视作珍宝的人，照亮了她灰暗的人生。
可是，他最终也离开她……
所以，她想站在最耀眼的高地，这样那些离开的人，再回来时，一眼就能看到她、找到她，她会原谅他们的所有，她的妈妈、爸爸、还有赵屿泽……
凛冽的寒气从脚底渗上来，苏君辞裹紧羽绒服。
突然好想见赵屿泽啊，以前每次不开心，赵屿泽都会想方设法地逗她。
“李墨彦，星空网站记者。”
苏君辞想起在会所时，李墨彦和服务生说的话，他是星空科技的员工。
还没到下班时间，她想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