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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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处此地本就浑身不适，息令不愿同鸨公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道，“不知桃夭馆怎么走？”

    鸨公听得“桃夭馆”三字，神色一凛，却是不再多问就将人领进了百花寮。此处虽为烟花之地，内里置景却是处处雅致，就连花厅名讳亦是十分有诗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鸨公引着人穿过前堂，途经花荫，最后驻足在后院一座小阁楼前。

    “公子，此处便是桃夭馆了，请公子在此稍候，容奴家去备些酒水小菜。”

    息令点头，打量了下这阁楼四周，见无甚异处，便谨慎地踏步走了进去。

    方才那鸨公回到花荫下，摇身一变，却是化作了一只浅紫灵蝶，不一会儿便飞出了百花寮。

    桃夭馆中置了许多桃枝，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这春末时节桃花还开得甚是娇艳。

    鼻端若有似无淡淡桃花香气，宛若雾雨轻挠美人背。精巧屏风之上亦描了栩栩如生的粉白桃枝，屏风之后是香案琴台，再往里便有妆台软榻。

    驭妖府里鲜少有男驭妖师，他的卧房便如女弟子一般简朴硬朗，哪里见过这等脂粉铺就锦绣堆，如今被那妖孽国师深夜约来此处，愈发觉得此人寡廉鲜耻。

    分神咒骂国师之际，冷不防屋里又进了两名仆从，不声不响将酒水小菜一一摆上便退了出去。

    那妖孽国师拿来的酒菜，他自然是半点不会碰，谁晓得里面会下什么药。

    离约定的亥时尚早，年轻的掌权使在屋内兀自寻了处僻静角落独自坐下，此处窗棂对着来时路上那片花荫，正是风清气朗孤月高悬，衬得眼前此景十分有意趣。

    “单秋实倒收了个好徒弟，小息令待她事事这般上心，叫本座好生羡慕。”

    息令眉心一拧，莫不是他眼花了，分明方才花荫下无人经过。他仰头瞧向出声之人，却见那国师今夜不知抽得哪门子风，素日里那身白色法袍换成了一袭粉白相间的轻薄纱袍，头上松松垮垮绾了个流云髻，赫然是一副标致的寻欢客模样。

    “国师这身捉妖的打扮……”息令收回那打量的视线，额边青筋隐隐抽动，“好生别致啊。”

    “谬赞谬赞。”尔容摆了摆手，轻车熟路般躺上软塌，取来几案边一壶酒水自斟自饮道，“时辰尚早，不若小息令来与本座共饮一二杯？”

    玄服男子生硬回绝，“驭妖府外出办事从不饮酒。”

    尔容像是料到他会这般回应，也不勉强，眼角余光略过他笔挺的身影，似笑非笑道，“本座记得今早吩咐过要掌权使‘好生’打扮，看来如今陛下的旨意小息令也不遵从了？”

    “陛下有令本使不敢不从。”息令心头火气，忍不住咬牙怒视她，“可倘若国师命驭妖府去杀人放火，难道本使也要听令吗？”

    尔容手边酒盏一顿，对上他盛怒的目光，语气凉凉道，“掌权使说笑了，本座堂堂盛□□国师，怎会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是着你换身衣裳便宜行动罢了。”她话音一转，朝着窗外百花寮前厅的吵嚷喧闹抬了抬下巴，“穿一身黑袍行走于御绣街，哪个见了不得多看几眼，若真是前来捉妖，只怕连妖的影子也不会瞧见。”

    息令不及她能言善辩，正想着不如沉默以待，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听耳边传来女人高声呼喊，“来人，替本座寻套哥儿服饰来。”

    心中隐有不祥的预感，息令倏然抬剑指着尔容的方向，“国师这是何意？”

    尔容好整以暇地饮着酒，“一会儿本座邀了贵客，你若想知道血鸦的下落，就乖乖照本座的意思办。”

    “你根本就没打算去捉血鸦，说不定正是你与那妖沆瀣一起杀害贵君与先师，本使竟……”眼前猛地一黑，息令以剑支撑着身子，才堪堪没有狼狈地摔倒，“我刚才明明没有动过桌上的酒菜怎会中毒？”

    尔容抿了抿唇，眼中含了几分戏谑意味，“自然是因为此药在桃夭馆中无处不在，而这桌酒菜里才藏着真正的解药。”

    粉白衣衫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到玄服男子身边，伸出纤纤玉手徐徐抚过他的面颊，“你对本座如此忌惮，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本座的手里。”

    此情此景，若是息令喊上几声，她倒也能颇应景地回一句，“你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可惜，小驭妖师牙关咬得死紧，明明中了不少软筋散，身子还僵硬得像块石头一般。

    尔容一边动作熟稔地解开他的腰带，褪去那件玄色外袍，偏生嘴里还不饶人地絮叨着，“本座平日是不需亲自动手做这些的，你莫要用这种眼神瞪本座，谁让你自己穿得这般招摇，生怕旁人不知你与驭妖府有干系。”

    脱外袍时，息令被她翻了个个儿，可他还是没有放弃挣扎，趁着尔容将他外袍裹了佩剑一道扔到角落，暗暗往她方才卧过的软塌挪了寸许，眼看着指尖就要触到那半盏酒水，冷不防手腕又被那女人捉了住。

    “小息令莫心急，一会儿本座自会寻个时机替你解毒。”说罢，尔容便扯了一件碧绿纱袍往他肩上胡乱一披，打量片刻，又将他头顶发冠摘了去，一头墨发尽数披散下来，最后以小指蘸了桃粉口脂润了唇色，方舒展了眉眼道，“今日时间仓促，便先这般吧。”

    话音方落，桃夭馆外传来一道木屐“噔噔”的脚步声。

    尔容一把将息令扯进怀里，双双斜依在软塌之上，以长袖将怀中之人欲盖弥彰般遮掩起来，隔着桃枝屏风对着来人扬声道，“来人可是绿袖阁的云公子。”

    “云梦见过国师大人。”

    一道袅娜身影缓缓自屏风后走出，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愈发僵硬，尔容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却觉得眼前男子的眼中多了几丝暧昧，“国师既约了云梦，缘何还带了别的男儿。”

    尔容扯了嘴角，眼角眉梢都含春意，“寻常哥儿哪儿能同绿袖阁的云公子相比，不过是小哥儿缠着本座要一睹云公子风采罢了。”

    同样是身着碧绿衣衫，这云梦却用生生用艳丽深邃的五官将衣裳穿出了别种风情，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湛亮眼眸生得的确得天独厚，莫消说这露在外头的肌肤如白玉莹润，身量不高不矮消瘦却不干瘦，是人群中一眼便能叫人相中的美男子。

    难怪才入御绣街不到三月，就令默默无闻的绿袖阁一夜之间宾客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