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跑跑
祁昀，是一个尽力避开和他人的亲密关系的人。这是失忆后的祁昀自己得出的结论。
特别是当护士小姐告诉祁昀来接他的人已经在路上的时候，那种排斥感达到了顶峰。
“谢谢，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祁昀认真看向护士，“我想起了许多事情。”
这话半真半假，祁昀确实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读书时候的事，但令人奇怪的本应记忆最为清晰的当下，他的记忆却模糊不清。像是镜子碎裂成无数个碎片，然后有人轻手轻脚地捡走了一些。
祁昀用手扶额，指尖穿梭过柔软的短发，按捺住毫无来由的焦躁。他是这样脾气不好的人吗？他并不知道。
蒙混过医生比想象中更为容易，祁昀身上并无伤痕，人又是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信。
然后就是，快点离开医院。
即使面容上并未表现出来，跳动急促的心脏不停地催促着祁昀，就好像如果慢了就会遭遇什么危险一样。
天气还算晴朗，日光穿透玻璃窗落在地面形成斑驳的亮块，这样明亮的色彩对于刚刚从蓝白配色病房中走出的祁昀来说甚至有些刺眼。
祁昀来到医院一楼，靠近大门就要走出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刺眼的阳光大面积铺散，他看到逆着人潮而入的女性。
祁昀的眼镜损坏，其实看不清她的脸，但非常糟糕的是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心脏也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祁昀看到被自己注视的少女突然抬头，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后张开双唇，叫他的名字。
“祁昀。”
她本身就是危险。祁昀后退一步，但是对方完全没有觉察他的排斥。
她还在开口，“我是宁染。”
是熟识的人吗？是必须要交流的人吗？祁昀看着少女一步步逼近，原本因为近视而无法看清的面孔逐渐清晰，柔软的，明亮的，看起来甜美又温和的。
焦躁不安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稳，少女的面容也未唤起任何记忆片段，被人偷走的镜子碎片并未归还。
应该是并不相熟的人。
然后，就被人开玩笑了。
【“祁昀，我是你的女朋友！”】
祁昀自认为并不是有幽默感的人，他也并不擅长拿捏那些模糊不清的，男女之间的复杂关系。
所以拒绝的非常直截了当。
他真是一个务实的男人。
眼前的祁昀有些过分难搞，宁染非常想给他脑袋一棒子把人打晕了直接带走，而不是现在和他掰扯他在哪里上班，身份证号是多少，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人类不应该只记住自己的身份证号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背诵别人的身份证号？
宁染微妙地感受到祁昀对她的提防的时候，她稀薄的耐心终于快要消耗殆尽。
她不知道祁昀一个手机和电脑都因为这次事故损坏得彻底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可犹豫的。
宁染做出了一个面对过去的祁昀绝对做不出的动作。
宁染一把拽下祁昀的衣领，逼迫他不得不低头，两人贴近，足以让眼前的近视眼看清她唇齿开合所说出的话语。
“你还想要你的银行卡么？”宁染一字一顿地问，有一种土匪般的豪迈。
这是任何一个立足于于社会的人类都会在意的问题。宁染也知道她的行为看起来十分可疑，但是她真的很没有耐心。
祁昀顿了顿，他在思考。
宁染看到祁昀白色衬衫领口处因为她的拉扯而被迫低头所露出的血管，他身材清瘦，整个身体被自己拉扯得歪斜。
这个距离对于此刻两人的身份来说过于靠近。宁染松手。
在她松手前，青年已经从她手中抽回衣领，保持到更为合适的距离。祁昀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反感她的触碰。
手中还残存着衣物的触感，宁染重新打量祁昀，昨晚书写的十五页分手信浮现脑海，心中突然变得无比安宁。
她确实不喜欢祁昀了。
“厨房，客厅，洗手间，以及……客厅。”
宁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给站立在旁边的祁昀纸向房内的构造，敷衍得仿佛一个生锈的指南针。
祁昀顺着宁染手指的方向看去，依旧是陌生的模样。
宁染猜测祁昀此时手上的钱应该不多，所以最终还是向自己低了头。
当她搬出两人是同一家公司的员工，此时正在公司附近合租的身份后祁昀似乎相信了不少，跟着一起来到了公寓。
怎么说呢，有戒备心但是不多，她有点想提醒祁昀下载反诈中心app。
“对了，”宁染起身，想起最重要的部分，“还有卧室。”
宁染和祁昀是睡在一起的，原本的次卧被改成了书房。
好在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也是祁昀加班工作的地方。宁染引着祁昀去了书房，“这就是你的房间。”
房间里最占地方的是台电脑，还有衣柜和一些放不进去卧室的杂物。
祁昀没有提出异议，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放桌上的书本，这些似乎确实是他的东西，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能想起什么吗？”宁染好奇询问。
祁昀摇头。
“好吧，”宁染耸肩，知道这个房间虽然干净，但对于祁昀来说作为卧室不太整洁。他估计一会儿就要化身灰姑娘开始打扫卫生。
她十分自然地回到了主卧，关好门，动作流畅地把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两人合照放进抽屉。
他们同居的时间不长，能够证明两人是情侣的东西很少，她消灭了祁昀在这个房间生活的“证据”后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点不可思议。
看来老天真的不挑剔，烧熏香和烧香祈祷一样有用。
她侧卧着打开手机，才看到罗莹发来的信息。
罗莹：【今晚不是说肯定会有交代吗！怎么样了！】
罗莹：【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罗莹：【快！点！告！诉！我！】
宁染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急着吃瓜的，罗莹最后一条信息是半小时前发送。
宁染仔细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复杂的局面。
宁染：【你好，祁昀出车祸了。】
罗莹：？？？
宁染：【祁昀失忆了。】
罗莹：【你是在讲你昨晚看的烂俗小说的剧情吗？】
宁染：【现在这个局面确实是有点狗血。】
宁染的信息还没发完，罗莹的语音通话已经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充满了兴奋，有一种熬夜追剧的不理智的兴奋，“快和我说说！”
宁染的故事讲的十分乏味，奈何罗莹十分会配合。
“啊，怎么会？”“嗨，这不巧了么。”“嘿，像话吗？”“真没听说过！”
这导致宁染故事平平地讲完后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罗莹，“我再给您重新来一段，显得感情跌宕起伏的。”
听完故事的罗莹十分满意，表示并不需要宁染的加戏，“我觉得这个局面非常好，你继续保持下去。”
宁染也赞同地点头，“虽然有点对不起出车祸的祁昀，但是确实达成了我的愿望。”
“没事儿，”罗莹十分大度，“祁昀虽然撞了脑子，但是也没受伤，还达成了大家都很满意的局面，这是什么？这是喜丧啊！”
宁染被罗莹的用词震撼到，久久不能平静，“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喜丧’的意思？”
两人还在说着，宁染听到敲门的声音，应该是对面的灰姑娘应该打扫完毕了，“等等再说，我先挂了。”
宁染快速关了手机，去开门。
虽然知道祁昀肯定听不到她刚刚说了什么，但宁染还是十分心虚，态度也格外客气，“有什么事吗？”
祁昀开口，“你知道电脑密码是多少么？”
宁染：“电脑还有密码？”
两人沉默两秒。
宁染觉得自己不多说两句，会显得自己无知得更像那个失忆的人，“要不要试试你的生日？”
“试过了。”
宁染和祁昀一起坐在电脑前解开机密码，唯一的提示是【数字】。
宁染觉得祁昀这个人生活中十分无趣，应当从这个方向入手。连续试了祁昀的工号，身份证号，银行卡号以及8个0后她深深叹了口气。
可恶，正常人数字密码不应该是8个0吗！
尝试到最后宁染思维枯竭，她瞟了旁边的祁昀一眼，意识到对方还在注视着自己。
宁染避开视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密码不是祁昀的生日，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她的生日呢？
假设一，密码是她的生日，祁昀是个恋爱脑。如果输入她的生日正确，会让现在的祁昀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引起他的疑心。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对方试出密码，后面也很难解释。
假设二，密码不是她生日，但是她尝试输入，会引来祁昀的怀疑。
最佳解法是祁昀不在的时候偷偷输入，如果密码是自己的生日就改掉，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宁染脑子快速略过这些信息，忽然听到坐在身边的人开口，“你生日是几号？”
宁染开始剧烈咳嗽。
祁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绕开她的装傻，细长的手指已经抚上键盘，“几号？”
如果继续拖拉反而会更加可疑。
宁染抿嘴。赌她在祁昀心里的分量没有这么高。
“七月十二。”宁染回答。
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密码显示错误。
宁染突然有点不爽，“啧。”
反倒是祁昀若有所思，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伸手，在密码栏输入2645751。
密码正确。
宁染：“……这是什么？”
她和祁昀对视，看清对方琥珀色眼眸中的疑惑。
祁昀，“根号七。”
神经病啊！谁会把密码设为根号7啊！
想破头都想不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