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
生辰宴席？
平白无故的, 为何要办个生辰宴席？她生辰前些日子就过了。当时她在齐先生那边治眼睛，齐先生和娟娘自然不知晓她生辰时哪一日，她也没说。她不喜欢和她不算很熟的人客套的跟自己说上一句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生辰快乐”。
倒是聂初一, 还有魑与魅在那日治疗结束后的晚间, 给她准备了些她爱吃的东西, 和她说了句“生辰快乐”。那会儿, 她倒是挺高兴, 也有些惊喜。
但现在，她只觉得诧异, 并且抗拒。
她问：“为何？”
安芹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昭缙公主想知道理由, 得去问皇后娘娘, 奴婢只是前来传话而已。”
“……”萧慕岑抿了下唇，略显无奈。
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况她是纭国公主，在熵国皇宫举办一个已经过去的生辰的宴席, 这算什么？成何体统？
于是萧慕岑婉拒道：“麻烦安芹姑姑替本宫给皇后娘娘回个话。昭缙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与厚爱, 昭缙心领了。可本宫身体依旧有些不适, 冬日寒冷, 确实不适外出, 还请安芹姑姑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本宫致以歉意，待本宫身体好些了，定当前去娘娘那边看望娘娘。”
安芹点头：“既如此，奴婢便回去回话给娘娘了。”
“安芹姑姑慢走。”
离开前, 安芹朝屏风后的萧慕岑再次拱手行礼, 而后才转身离开房间。
萧慕岑听见关上门，才稍稍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对她还算可以，但这生辰宴席还是不必了。
总觉得有古怪, 不是什么好事。
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萧慕岑闭着眼，摸索着将方才扯下眼的白绫找到，抬手将它系回到眼睛上。隔着一层白绫，白绫之下她睁开眼，倒也还好。
只要不直接看见光，就不会那么难受。
白影将安芹送出黎清苑后，折返回梅园。萧慕岑已经自行摸索着起身到了梳妆台前。
她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其实是有些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的。但又想到眼睛不能见光，而且此时即便扯下白绫，她也看不清自己面容为何，便作罢了。那么久都等过来了，再等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凤仪宫。
安芹站在皇后身后，将萧慕岑要她带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皇后听。皇后听着，不由皱了下眉，似有几分担忧。
她质疑出声：“那昭缙公主真的在房中？确实是身体不适吗？”
“是，奴婢听着的确是昭缙公主的声音，而且，屋内有些许汤药的苦涩气味，想来这段时日入冬了，她身子确实不好。听说昨夜还喊了太医前去。”
“太医怎么说的？”
“说是寒症，是昭缙公主的老毛病了，吃吃药便能恢复些。”
皇后娘娘皱着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些许。一直避而不见，真的是身体不适啊……
真的完全是因为身体不适么？
皇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金钗，对着镜子朝自己的发髻上比划了两下。安芹走过去，小心着拿过金钗，替她簪入发髻中。
皇后笑了下，问：“黎清苑中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
“一点儿也没有？”
“奴婢所见，没有。”
皇后忽的叹息一声。
安芹问：“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还不就是那几件……”皇后摇了摇头：“太子何时能回来？”
“此次太子殿下的阆州之行，路途遥远，又诸事繁杂，想必还需花些时日。”
“年前应该能回来吧？”
“殿下有孝心，定会在年前赶回来的。”
皇后脸上情绪才算得到真正的和缓。她点了下头，露出些欣慰笑容。事情办的好不好另说，能平安回来就好。
黎清苑。
萧慕岑起身后吃了些东西，便在院中坐着晒太阳。已是冬日时节，太阳没多少暖意，落在身上轻飘飘的，倒是刮起的风，让她觉着有些冷。
她有两个月多没回来，橙子见着她，直接往她怀里腻歪，赶都赶不走，灰狼它们倒是一如既往各自在院子里奔跑着玩耍，时不时传来几声叫。
萧慕岑摸着橙子的脑袋，心中思绪纷杂。
又有一阵风吹拂而过，毫无遮挡的悉数扑打在萧慕岑身上。她忍不住抖了下肩，抬手将肩上的披风裹得紧了些。
冬天是真的要来了，又到了每日都得喝双倍药的时候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纭国皇宫，宫内的人早早便听从她母后的吩咐准备起来她过冬所需的物件，处处都小心仔细着，生怕她有点不舒服的地方。
今年在熵国皇宫，白影与赤雪虽在提前准备，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皇宫，很多东西都不如意，无法做到像在纭国那边一样。
萧慕岑抱起橙子，放在眼前晃了晃：“橙子，冬天了，你说熵国的冬天的雪下的大吗？会不会是落满屋舍那种漫天大雪？唉，本宫好想看见雪啊。”
桓娘正好从厨房那边过来，双手恭敬又小心的端着白影给萧慕岑做的新鲜糕点，还有一壶才煮出来一会儿的清茶。
她行礼唤了句：“昭缙公主。”
然后走上前，将手中东西小心着放在萧慕岑伸手便可触及的位置。
她提醒：“公主，糕点是刚做出来的，可能有些烫，可以稍微等一会儿再吃。清茶也是才煮出来，过一会儿喝正好。”
说着，她拿过茶杯，将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杯中，散散热意。
萧慕岑将橙子放下，橙子“喵”了一声，趴在她腿旁，眯着眼像是要睡去。萧慕岑动作轻柔的抚摸了两下它的头，而后出声询问：“桓娘，这边的冬天会下雪吗？”
“会的。”
“大雪吗？”
桓娘思索了会儿，答道：“皇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奴婢不确定您说的大雪是多大，但以往年来看，是可以堆雪人、打雪仗的那种。这个，算大吗？”
萧慕岑笑着点头：“算。”
大雪纷飞漫天的样子，她觉着她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萧慕岑又问：“那距离下那种大雪，还有多久？”
“往年的话，是年前那段时日，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
“嗯，知道了，”萧慕岑点点头：“谢谢。你去忙吧。”
桓娘一愣，而后点头，随即拱手行礼：“是。”
萧慕岑一人坐在屋檐下，脸上挂着笑意，身旁是懒懒趴着的橙子。如今尚是暖阳悬挂于天的晴朗好天气，她却已经开始期待落雪的时候了。
她想，宫内落雪，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落满这红墙绿瓦，大地覆盖上雪白，一定很美。
赤雪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她小心着放在萧慕岑身旁，盒盖打开，里面便弥漫出饭菜的香味。
熟悉的，许久不曾闻见的味道。
萧慕岑笑道：“是‘烟雨行舟’的饭菜。”
“是的，殿下的鼻子真厉害。”赤雪在她身侧坐下：“是顾岳送来的，说是他们家太子殿下交代，若是那家酒楼出了新菜式，便买来一些送给殿下您尝尝。是按您先前口味买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萧慕岑笑着：“光是闻着味道，本宫就觉得本宫会喜欢。”
赤雪笑出声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殿下，午膳时就吃这个吧。”
萧慕岑点头：“嗯，好。”
回到黎清苑后的日子，安静又平和，就和曾经她在这里待过的很多个日子那样。
天气渐渐寒冷，时不时吹来的风里满是刺骨的寒意，早晨醒来时，屋檐下方会有几道冰棱。
落月与沉星担心让灰狼它们继续随便睡在外边的草丛里会着凉生病，便征得萧慕岑的同意后给它们腾出了一间空房当它们的窝。
而后，萧慕岑期待已久的皇城初雪，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悄无声息的、慢悠悠的自天空缓缓飘落。
第二日，天色明亮，院中已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满眼皆是刺眼的白。
灰狼它们兴许也是第一次看见雪，兴致冲冲的跑出房间，在雪地中打滚。大多数时候都极其安静的黎清苑中也少有的有欢笑声自院中响起。
萧慕岑被院中的笑声吵醒，眼睛尚未睁开便先听见外边人笑喊着的“下雪”、“堆雪人”、“打雪仗”之类的词。
下雪了。
萧慕岑从舒服温暖的被窝中挣扎了下，而后坐起身来。她喊：“赤雪！”
第一声喊出口时，没有动静。
萧慕岑猜测，赤雪这丫头肯定也在院中玩雪的队伍中。她摇了摇头，自行摸索着起身，凭借着眼前仅有的些许模糊视线从衣架上扯过衣裳，慢条斯理穿上，又拿过狐裘，紧紧的将自己裹住。
她一路摸索前行，打开房门前，她闭上了眼。而打开房门后，是迎面而来的凉意，冰凉刺骨，半点不留情的悉数扑在她脸上。
她不由哆嗦了下。
而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刺眼的白光，她只看着一瞬，又很快闭上。
她站在屋檐下，待眼睛缓和好后，才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凭借着看见的一点点视线，和记忆中的自己走过很多次的屋檐前这条路。犹豫了下，迈开腿走了下去。
她没穿鞋，光着脚踩在雪上，冰冷却柔软的触感自脚底传来。心中有种欣喜之感涌来，盖过了她感觉到的凉意。
她笑了下。顺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缓缓走到院中那棵梨花树前。
她不自觉抬起头来。树枝上挂满了白雪，就像是盛开满树的雪白梨花。她闭上眼，有雪花从天空飘下，静静落在她脸上，而后融化成小水珠。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略重，却稳。
耳边的欢笑声渐渐静下来，原本在院中玩闹的那些人很快退去。
萧慕岑听见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身体一轻，有人从她身后揽腰将她打横抱起。
“这么冷的天，还光脚踩在雪地上，你还是小孩儿么？”
萧慕岑晃了晃雪白脚丫，笑似孩童：“怎么不是？本宫年纪很大吗？”
有轻笑声自她耳边响起。
萧慕岑又道：“你回来了。太子殿下。”
“嗯，孤回来了。”李云景将她抱紧：“孤不在的时候，昭缙公主可想起过孤？”
萧慕岑挑眉：“没有。”
“啧，”李云景笑着咋舌一声：“昭缙公主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没见着你的时候，孤可是很想你。”
萧慕岑怔了怔。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
她往他怀中靠了些，缩了缩身体：“冷。”
李云景打趣：“现在知道冷了？方才光着脚踩雪时没感觉到么？”
他嘴上虽那样说，可身体已调转方向，抱她往房间走去。
萧慕岑脑袋靠在他胸口，能听见从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声，亦可闻见他身上传来的令她不由心安的气息。
她不由自主将她手边他的衣裳紧抓在手中，眼上睫毛轻颤了几颤。
李云景，我想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