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师父，我敬您
“啊，十五年了啊……”刑国胜眼神有些飘忽，喃喃道：“你长大了，我老啦！你，很有想法，以后，这些事情啊，就都交给你了……我准备带你师母……到处去看看……看看。”
枫瑞慢慢地收拾好所有东西，把桌面也抹了一遍。
而陆子安，则是最强的催化剂，将他们之间的差别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眼前。
他们年纪也都不大，没想太多，收拾东西就欢喜地走了。
长此以往，还真的会有人来跟他学吗？
越说越来火，本来就心情极度糟糕，现在更是忍不住了。
沈曼歌穿着陆妈买的大红衣服，映得脸蛋红通通的，很是喜庆。
邹凯一脸兴奋的跑到他面前，拿着截下来的图给他看。
木料石料这些，就算你技艺再怎么精湛，只要有切开，它最终还是会有缝隙，而且是非常清晰的痕迹。
众徒弟连忙各种感谢师父，图片都刷了好多。
“枫师兄……”众师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对不起……”
被喷了一通，直接赶出门外的枫瑞皱着眉头在桌边坐下。
“我在想，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吧，让师弟他们先回去吃饭好了……”这已经是枫瑞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以后他们会不会也步枫瑞的后尘？
若在平时，自然也只能忍忍就过去了。
有时东西没做好，或者学会的又忘了，师傅有时会顺手拿起什么拍一下。
因为屋里有暖气，应轩穿的不多，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哎呀，咖啡你怎么挠我！”
唉，扔出去也没用，曼曼肯定不会再配合了。
“马上吃饭了，去哪了？还不赶紧回来，菜都要凉了。”刑国胜粗声粗气的道。
其实一般来说，挨骂已经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来，小瑞，我们干一杯。”刑国胜举起杯，面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无比澄澈，分明没有一丝醉意：“你要，好好照顾你的师弟们，他们年纪太小了……”
“哇哈哈哈哈！安哥我要笑死啦！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鹰博把你的那玉楼直接送给了傀国人哈哈哈哈！”
认可他们的努力，认可他们的付出。
“……我看过了。”陆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枫瑞紧了紧外套，神情萧索。
刑国胜心情很不好，看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道：“你跟进来做什么，出去做事去。”
“跟你们没关系。”枫瑞神色自若地将刻刀收进工具箱里：“今天先到这，大家都早些回去吧，别去和师父说，他不舒服睡下了，他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最终的成品如果不是看过了创作过程的人，一定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很多块玉拼合而成的。
刑国胜的老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比了个高度：“哎呀，一晃都十多年了，当初小瑞刚来的时候才多大，就……这么点高，瘦瘦小小的哈哈。”
陆子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把邹凯扔出去再继续刚才的事情的可能性。
看这身衣服便能想象得到曼曼穿戴着凤冠霞帔时会有多美，人比花娇啊……
所以别人他打打骂骂是常事，但枫瑞他还真是很少这样甩脸子上。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吉利，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宴过一半，借着酒意，刑国胜眯起眼睛看着他：“小瑞，你跟了我，有十多年了吧……”
在旧观念，与全新的道路面前，他师父没有再固执下去。
小学徒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刻刀，羞恼悲愤交织，忽然有种直接削下去的冲动。
到底该如何取舍？
新一代的木雕传人，他们与过去的老匠师们不一样。
枫瑞轻描淡写说是师父给的，让他们感谢师父。
结果他刚拉到她的手，正准备微微用力将她拉进怀里，有人像龙卷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猛地垂下头，克制着流泪的冲动，手颤抖地捧起酒杯：“师父，我敬您。”
“因为材质是玉。”陆子安神色淡然地看着他：“而且是质地非常纯净的玉，切面极为平滑细腻，最终的成品是严丝合缝的，如果不将其拆开，是看不到缝隙的。”
玉和其他材料不一样。
众人也都举杯，笑着道：“新年快乐！”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早在他冲进来的时候，沈曼歌就已经无情地甩掉了陆子安的手，坐得远远儿的玩手机去了。
陆妈絮絮叨叨的跟在后头：“不是不准放烟花，这边都是木头，前面还有草皮子，你可别大过年的把房子给点着了……不行，我要跟着去我不放心。”
众人眼睛一亮：“师兄也新年快乐吖！”
这一晚，刑国胜喝了很多酒。
陆子安冲她勾勾手指：“过来。”
这样的事情，也同时在各地发生着。
微微摩挲了一下指腹，那种细腻的触感还萦绕在心头。
见是刑国胜，枫瑞犹豫了一下才接了起来。
这是一个分叉口，路的两端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年末时给他们一点微薄的鼓励，足以抵消他们忙碌了一年的辛劳。
陆妈做了一大桌子菜，那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味道极好，吃得应轩满嘴流油。
过了没多久，刑家徒弟们在的群里面，枫瑞突然发了一个一万的红包。
真正的鬼斧神工，就是如这玉楼一般。
“来来来，我就不多说了啊，大家都新年快乐！快乐啊！”陆爸举起酒杯。
重要的，是这种被人承认的感觉。
枫瑞心神放空，沿着河堤慢慢地走，忽然听得一声脆响。
陆子安的大师级技艺，还有昆吾刀的加成，尤其马征大师派人送来的又都是顶级软玉。
他们吵着嘴去了，沈曼歌对放烟花没兴趣，打开了电视机。
平时他还是比较给枫瑞面子的，毕竟他于木雕上还算有些才华，做出来的东西构思很是别致，客户也都挺喜欢。
要怪，就只能怪枫瑞撞枪口上了。
“嘭！”
酒杯轻轻一碰，便是一个轮回。
“师父……”
就是瞧着……有点像新娘子。
枫瑞握紧手机，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好，我马上回来。”
他知道，枫瑞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向他摊牌。
一万块对他来说不多，但对于枫瑞来说，却是他这些年慢慢攒下来的大半积蓄。
邹凯说够了，才疑惑地看着他：“咦，安哥你一点都不惊奇吗？”
他慢慢翻看着所有徒弟们的话，看得出他们都很高兴。
刑国胜沉默地看着突然活跃起来的群，心情复杂。
他们接触的，是更为广袤的世界。
看着她微微嘟着的小嘴，陆子安口干舌燥，嗯，做什么呢，自然是做想做的事情呗！
陆子安浅啜了一口，不时瞥一眼她晕红的脸颊，有些心猿意马。
河对面，一朵巨大的烟花腾空而起，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在半空中爆裂开来，照亮了大半个长偃市。
虽然因为人数众多，每个人平均下来也就百十来块钱，但其实，重要的不是钱。
他望着刑国胜因消瘦显得突出的颧骨，因睡眠不足而深深陷下的眼窝，还有他那双永远闪射着坚毅目光的眼睛，渐渐地眼前模糊了。
刚开始沈曼歌没察觉，后面发现了以后脸更红了。
长偃市有很多外地人，往日喧嚣的长街如今冷冷清清。
见刑国胜冷哼一声进了里屋，枫瑞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擦干净手跟了进去。
枫瑞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没有谈恋爱，极大部分原因，就是没钱。
沈曼歌又一次逮着陆子安看她，轻轻踢了他一脚，结果踢咖啡身上了。
他倒也算了解刑国胜的，知道钱肯定是没有，与其留着在这里两相生厌，倒不如索性早些让他们回去。
看着她害羞，陆子安勾唇笑了，索性看的次数更多了些。
酒香浓烈。
刑国胜陷入了沉思。
枫瑞怔住，顿住动作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
过年了啊……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陆爸兴冲冲带着应轩跑外边去放烟花了，陆子安懒得动，窝沙发上玩手机。
其他徒弟偷偷地对视一眼，朝他递来爱莫能助和悲悯的眼神。
是敬，也是谢。
刑国胜一拍桌子：“回去回去，尽想着玩！既然没收心就不要来学！这都是客户急着要的东西，全都回去了东西谁做？你做还是我做！？”
痛是痛，可是也只能受着。
谢过去，敬未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抢得很是欢快，连连感谢。
“做什么……”沈曼歌心跳加快，有些羞涩，却还是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他顿了顿：“但是可以建模。”
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虽然有运气差的才抢了十块钱，却依然欢喜得很。
因为陆子安没有留一丝缝隙，可以做到过水而不漏。
咖啡正睡得香，被人踢醒了脾气冲得很，一巴掌就直接呼应轩腿上了。
邹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杀气，还在嘻笑：“你说为什么他们要直接送玉楼？巴啦巴啦巴啦……”
“十五年了，师父。”
“哎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嘛，我带去水边放，又不是在这里，瞧见没有，那一大片水泥地，要能点着才是见鬼了。”陆爸兴致分毫不减。
全新的世界，将向他们打开。
“……”
陆爸陆妈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人，自然装作没看到。
这一刻，枫瑞感觉胸腔中刮起了一阵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