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双欺
唤谁?你来了,那就肯定只能是你啊。
凌姝看了看,这昏暗处似乎只见觉寒一人,那她就放心了,“突然被卷入此地,又只有我在此处,一时心生恐慌就喊错了。”
面对觉寒时,她总是带着一点怯懦,觉寒虽与她不算熟悉,但也知道她从前性子如何,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再如何受到刺激也不会大变如此,不过他也不拆穿。
凌姝偷偷瞥了他一眼,将女儿家那点心思学了个十成十,“你不喜欢我这样唤你?”
“不是,只是我二人到底还没有结侣。”
“你不喜欢,我不唤你就是,我知道仙君一贯看不上我,答应我也只是一时可怜我,这样吧,你将那婚书拿回去,我二人便再无瓜葛,我凌姝也不是非仙君不可。”凌姝一下子就翻了脸,语气颇为骄横,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等觉寒。
觉寒一听她要解除婚事,眸子一闪而过的冰寒,好在凌姝此刻未回头看,“你误会了,我未嫌过你,只是到底不合规矩……”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觉寒仙君,如今却被凌姝弄得有些无措。
“那我再也不叫就是,一个称谓而已,仙君何必一板一眼。”凌姝面上赌着气,心情却是不错,她这反客为主的招数还是从砚白衣那里学来的,要是顺着觉寒的话来,保不准他会多想,这一多想可不就得寻思那声“夫君”到底唤的谁,如今倒好,他怕是只以为自己在耍性子。
觉寒不是自大之人,只是在他眼里,凌姝是最合适的,即便不好拿捏,但也不是不能拿捏,换以前,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不过现在,凌姝需要一个能护她的人,而他恰好也需要凌姝罢了。
“我话未说完,当着旁人面前自然不合适,但私下只有你我二人时,你想唤何都可。”觉寒耐着性子道。
凌姝本就是假气,见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收着点,这鬼地方她还指望着觉寒带她出去,这会儿听他说唤何都可,心底那股子恶劣劲儿又蹿上来了,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唤何都可?”
觉寒点头,不明她怎么这个语气,“唤何都可。”
凌姝:“骗子也可?”
“我何时骗你了?”
“你从前明明就是看不惯我。”
“那是见你浪费天资,有些可惜罢了,若你勤加修炼,如今情况至少不会比现在差。”在修炼一事上,觉寒一贯严厉,不过兴许是因着刚才的事,觉寒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语气软了许多。
“那你不就是刚才在骗我,还说未嫌过我。”凌姝冷哼一声,撇过头。
觉寒:……
“好,我就是骗了你,是我不对,师妹莫要气了。”觉寒服了软。
见他吃瘪,凌姝就觉得心里舒坦。
两人相处比刚开始融洽了许多,就是这不知道这话里话外,真情有几分,假意又有几分。
凌姝还指着觉寒带她出去,好不容易碰见“熟人”,自然得物尽其用,反正觉寒这会儿是不可能杀她的。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也未发现出口,只好暂时停下。
想这地方也不知与那洞府有没有关系,明晓得有可能是天魔的一处洞府还要派这么多人前来,就凌姝之前所听闻的那样,这些人里怕是加起来都未必是天魔的对手,即便天魔已不在,他那洞府里的东西又岂是那般好拿的,再想前几世的惨况,这摆明是要人送死,弟子里年轻一辈知道的少,但各大家族和宗主不可能不知,便是知道也要派人来,怕别是目的不纯。
依着她这倒霉体质,她果然还是得尽快出去才行,与见不着影的宝物比起,自然还是性命重要。
凌姝这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出去,突听觉寒问起,“对了,你是如何进来的,我记得你在外头等着?”
她怎么进来的,那自然是被木琼苑坑进来的。
“多亏得木师妹救我一命。”凌姝一脸正色,看不出有丝毫讥讽之意,仿若是真心感激木琼苑。
觉寒不解,“怎说?”
“我原本站在那里,只是木师妹突然说有危险,将我扯过,我不小心踏入禁制里,再见刚才所站之地才发现身后那颗树竟是伸长了枝条,若没木师妹那一举,我怕是要被刺穿心口。”
凌姝照着实说,再将后来发生的事与觉寒一讲,她面色如常,只觉寒越听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凌姝与木琼苑的恩怨,他多少也听过,旁人都觉得定是凌姝看不惯木琼苑,他也如此想,可今日听凌姝一言,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他试图从凌姝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凌姝说的认真,还时时感叹多亏了木琼苑,这瞧着也不似作假。
原本他还当木琼苑是个心思纯粹,一心只有修炼的人,看来……
“你往后莫要太信人了。”觉寒想了想,还是提点了凌姝几句,他可不想凌姝死在了别人手里。
“我知道师兄担心我,但木师妹不是那样的人,我与她相处不来,可她还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就计较到现在。”
可不就是小事,凌姝细细琢磨下来,她与木琼苑总归就那点子事,她对她不理睬都能成了欺辱,若是真的也便罢,可凌姝自己就那个性子,对谁都如此,她最初与木琼苑见面时甚至都没记着这个人,只当都是新入门的弟子罢了,入门弟子也不少,她也不可能一一记下,这个“欺辱”之仇还是从前几世木琼苑嘴里说出的,当然,依她对木琼苑那个人的了解,仇是真的,但说出来的可能也只是一部分。
凌姝垂着眼,她特意还了木琼苑一坑,可千万别让她失望。
……
正是安静之际,突然地面震起,四周摇晃,落下不少碎石,觉寒布了一道结界护着凌姝。
这四处无出路,怕是有什么隐藏之地,觉寒与凌姝一样,都是一来就被卷入了莫名的地方,“要小心,我们恐怕要换位置了。”
这整个地底就是一个大迷宫,随时会将人传去不知名的某处,便是用法术脱困也没办法。
觉寒已是第二次遇到,这会儿他将凌姝拉过,他们所在之地恐怕就是一段死路,虽无危险,但也寻不到出路,那所谓洞府肯定不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再传送时会不会遇到通往洞府的路。
刚才震荡之际,凌姝就察觉到脚下有一处阵法,只是这阵法可不是什么小阵,如此规模的大阵,这世间可没几人能做到,便是万阵峰峰主来了怕也没办法解阵。
这又是迷宫,又是阵法,难不成还真是天魔洞府?
再睁眼时,他们显然已不在那段死路里。
落地之处是个洞口前,看着无甚出奇。
“好像有动静。”凌姝听到里面的细碎的声响。
觉寒走在她前,两人朝着里去,周遭只这一条路,也无其他选择,便是有危险,也好过在此坐以待毙。
凌姝与觉寒想法一致,这种地方总是藏着些什么秘宝,依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去看一眼的,可惜她这会儿不能乱来,没法用灵力就只能便宜觉寒了,不过瞧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这里多半也不是他想寻的天魔洞府。
“没想到能在此处碰上囚云兽。”
凌姝听着觉寒道,脑海里觉得这囚云兽三字有几分耳熟,再见其狮头熊尾,白鳞覆体,四蹄踏云,这不就是木琼苑日后的那匹坐骑吗。
难不成今日若不是木琼苑插手将她弄进来,与觉寒在一起的会是木琼苑?
要这样的话,她可要笑了。
木琼苑觉得她是小人,是奸恶之辈,在原剧情里,凌姝已经差不多是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也就是攻略的那七世里,凌姝有心防备,没让木琼苑得逞,她这会儿若不坐实木琼苑给她安的那些字语,还真对不起木琼苑。
觉寒正与囚云兽对立,互相警惕,突闻凌姝在角落里柔声嘟囔了一句,“这个若是送予木师妹当坐骑倒合适。”
凌姝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话说的不合时宜,忙捂了嘴,一脸惊慌。
觉寒知道她这是想快些偿了木琼苑救她一命的恩情,所以并未怪她,只是囚云兽不知,有人闯入它的地盘就罢了,竟还盘算着要将它送予人当坐骑,可千万别让它知道谁是那个木师妹。
稍有来头的灵兽都不会甘心给人契约,更何况当坐骑着实辱了囚云兽。
一人一兽打了起来,唯凌姝在角落里清清闲闲。
她刚才又算了算,木琼苑既然这么早就得了囚云兽,可原剧情里她是到后面才唤出这囚云兽,要么与那九眼乌驹一样收服不了,要么就是故意藏着底牌,凭木琼苑自己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提这囚云兽,那九眼乌驹脾气火爆,明显是不服木琼苑,如若不是她自己有机缘,那难不成是背后有人相助?
凌姝想的深了,越来越觉得好像有些事不是表面那般清晰,她皱着眉,突然腹中一痛。
该死,竟在这种时候发作……
丹田果然是她最大的隐患。
凌姝忍着痛,拿出木灵果,这果子苦涩,于她缓气倒是极好。
觉寒那方与囚云兽打了个来回,猛地一见,凌姝蹲在那角落里,围在她身旁一圈的都是那木灵果的果核。
“师妹……”觉寒一阵轻叹,见凌姝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还漫不经心,难免又想起她从前修炼怠惰之事。
凌姝确实不喜在人前表现,她也绝非觉寒认为的那样怠惰,不过当初爹娘道陨,来寻麻烦的弟子被她亮出真实境界吓退后就闭口不谈,生怕被凌姝想起,这事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天青峰与无相峰离的远,觉寒又一贯不闻窗外事,所以他不知也属正常。
但过去事终归是过去事,她这会儿是实打实的不行,不然这囚云兽,她就亲自上了,哪轮的到觉寒。
囚云兽心思诡谲,它在觉寒这里讨不着好,见其一时没注意,赶忙闪了身影,消失在这洞中。
觉寒见它跑了,也没了再追之意,而是走到凌姝这边,他原想靠近几分,却见她被那一圈一圈果核围着,完全无下脚之处,觉寒只好站在那里,与她道:“师妹,自暴自弃可不是好法子,你还是需将心思放在修炼上,今日若是真遇上危险,你要如何自保?”
他不知道凌姝暂时不能动用灵力,想起大比那日她与定剑一战,只当凌姝有实力,只是心境受了影响。
觉寒语重心长,真心为着凌姝着想,这恐怕也是他今日最真心实意的一句。
见凌姝垂头不语,以为是自己语气重了,他刚想缓和一下,却看凌姝将那最后一颗木灵果啃个干净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不是有夫君在吗?”
听她唤夫君二字,觉寒竟有一时觉得这话也对,总归他会护她,只是稍作思考后,他才无奈道:“也不是每一次我都能护住你。”
他总有不在凌姝身边的时候,万一凌姝真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凌姝小脸一皱,看起来是听进去了。
“所以……夫君也护不住我是吗?”
本是要摸摸她头,以作安慰的那只手突然一僵,他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可凌姝那一脸失望的模样,让觉寒半天想不出说辞。
为什么看着明明收敛了许多,脾气也温和了许多,他却总觉得凌姝根本没改半分恶劣性子,是错觉吗……
觉寒默默收回了那只手,他今日好似一直在被动,还是少言语为好。
“那是什么,是不是出去的路?”凌姝突然瞧见洞内深处有一点不寻常,这里什么天灵地宝也没有,那囚云兽拦在这里,总不能就是随处挑地方吧,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处是出口。
地宫如此之大,还不知下一次会被传送到何处,还是早些出去为好。
觉寒也如此想,此处危险重重,又有囚云兽看守,还是早些将凌姝送出去为好。
两人又往里走了一段,果然很快便见着一处断碑,碑上无字,不过凌姝肯定那就是出口,这碑应当是阵眼。
觉寒与凌姝伸出手,触碰那块碑,他二人脚底突起一阵金光,忽然又一阵摇晃。
“不好,又要开始了。”
凌姝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这迷宫又要变化,“我们得快些了。”
正当他们要出去时,一侧闪来一个影子,觉寒将凌姝护在怀里,他的手臂却被囚云兽的利爪抓了一道血印,衣袖染红,可见伤的极深。
囚云兽心气小,哪能容他们想出去就出去,它这会儿看出凌姝虚弱,就一直盯着凌姝,凌姝有些厌烦,偏又没法应付。
“小心!”
觉寒为凌姝挡了一招,背后被抓破一道口,这囚云兽当真卑鄙,偏要此时来作乱,觉寒眼里生了一丝戾气。
囚云兽背后一寒,却是停不下步子,它往着两人中间冲去,觉寒无他法之下,只好推开凌姝,护她安全,没想到此时那石碑开启,觉寒与囚云兽双双被传送出去。
入眼荒凉地,带着几分熟悉,这里明显是红霖谷,那狡猾的囚云兽自知觉寒会找它算账,一出来就跑没了影,觉寒耳里还记着凌姝刚才那担忧的一声。
一个在外,一个在里,神情却是尤为同步。
刚才那担忧之色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作了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觉寒:也不知刚才……
凌姝:……他信了多少。
……
无情之道,究竟是先骗人再骗己,还是先骗己再骗人,亦或是……
觉寒手一挥,衣衫整洁,身上的伤痕也瞬间愈合,看了一眼刚才出来的地方,而后转身向着别处。
这条路,他悔不得,也不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