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迤师弟
凌姝这些时是一日比一日萎靡，便是伤到了丹田处，那也不至于立刻危及性命，偏她总是愁眉不展，似有烦心之事，脸色也愈发显苍白，看着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原本一些人是来看她笑话，见她此番模样却是歇了心思，讥讽的话语到了嘴边愣是没敢说出口，生怕刺激到她，让她气的当场殒命，平白惹了麻烦。
凌姝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个想法恐怕才会真的气着。
她是谁，她可是玄灵宗曾经的小霸王，怎么可能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气死！
不过如今的她顶着一副“病美人”的模样，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她从前得罪过太多人，行事又张扬，没了爹娘的庇佑后，自然少不得人来落井下石，不过好在她悟性极佳，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巅峰，若非天生体弱，爹娘叮嘱过她不要贪快，凌姝早已冲破金丹，达至元婴期。
凌姝一贯在别的事上很“高调”，唯独在境界上很“低调”，那些来找茬的人在见到凌姝的真正实力后，立马就消停了一阵。
但如今她实力大跌，是真正意义上的连自保都做不到，这天青峰内但凡有点根基的弟子不是被其他峰门的人挖走，便是去自寻出路，能留下来的大多都是资质普通的。
想从前，再想现在，从一个金丹巅峰跌成了一个筑基，这跟一个天之骄女变成了小废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也难怪一些大能在境界大跌的情况下会生了心魔，实在是落差太大，饶是凌姝经历了好几次也做不到心中毫无波澜。
当然她这般愁苦的原因，修为最多只占三成，另外七成当然是……
……
月迤自来时便见凌姝在那亭中石桌上趴着，任亭外狂风如何卷地，她愣是一动不动，若非时不时叹口气，加之那发丝轻动，他真怀疑她是不是被法术定了身。
今日有些昏暗，明明该是白日正午，偏生弄得像是要临近夜色，他来时便听见凌姝一声轻叹，这会儿一个时辰过去，已是第九次叹气。
“小师姐可是在为了大比之事烦恼？”
月迤走到亭中，自认为说的委婉，他猜到凌姝这样多半是跟跌落境界有关，原是想要开解一下她，没成想此话刚出口，便见凌姝姿势不变的趴在桌上，眼神却幽幽的转向他。
她不开口，月迤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等被盯的受不了时，月迤才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了，小师姐？”
“你已经金丹巅峰了，而我现在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废物，以后可能是个练气期的小废物，再往后可能就是个真正的小废物。”
这次凌姝倒是开口了，只是说的却不是大比的事，她轻轻挪动了一下，歪斜着脑袋趴在那儿，许是因为小半张脸埋在了手臂内，让声音有些发闷，语气属正常，听不出喜怒，就是眼神看着有些幽怨，弄得月迤有些不自在。
明明不快不慢的语速，月迤却只记得“小废物”三个字，凌姝就像是与这三个字杠上了一般，处处不离，月迤只当她是太过在意修为的事。
不过一向傲气乖张的小师姐说自己是“小废物”，这场景实在有些让人忍俊不禁，换作以往，月迤根本想不出这几个字会是从小师姐口中说出。
凌姝自然也发现了月迤的变化，眼神又幽怨了几分。
“咳。”月迤用手掩着嘴，缓解了尴尬，他恢复刚才的模样，又想了一遍凌姝的话，以为她是在暗示自己无法参加宗门大比，所以另有安排。
“那师姐的意思是？”
“我思来想去，想来思去……”
话到一半，凌姝突然直起身子，神色严肃的让月迤也以为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不免也认真了几分。
凌姝：“我们退婚吧。”
月迤：？
月迤发觉自己跟不上小师姐的想法，从前小师姐只是性子骄纵，但不算难懂，如今出了秘境一事后，她的思绪跳脱的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当她提起修为的事是因为宗门大比，结果她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与大比毫无关系。
凌姝见月迤愣住了，连忙补充道：“大比的事我会好好安排，此次我们天青峰是一定会参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月迤只好问凌姝，毕竟当日是凌姝要选他为道侣，“小师姐可否给月迤一个原因。”
“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凌姝回答的迅速，月迤想她刚才所言，莫非是担心二人往后的修为境界相差越来越大。
也是，以小师姐目前的状况，想要恢复怕是很难，往后修炼必然会受影响，以她的性子怕是无法忍受。
难不成是担心配不上他，觉得日后会拖累到他吗……
“你配不上我。”
月迤：？
今日才过一半，月迤却觉得已经有些乏了，他从未如此身心俱疲过，他的猜测很接近，却又完全不相近。
“小师姐是说月迤配不上你？”
从前配不上便也罢，但如今明明是她不如自己，怎么还敢……
月迤面上看着还是那个乖巧俊秀的小师弟，但他心里清楚，他此生最介意的便是不如人，最害怕的也是不如人。
自卑又自负，说的便是月迤这样的，他如今尚存的那点良善，终有一日会被他完全抛却，是以凌姝早先便决定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
月迤此人就像那月色之下，藏匿在沙粒之中的蝎兽，面上再如何平静也没办法算到他何时会对你亮尾，那覆在表面的沙便是他最强有力的伪装。
她被骗过一次，自然就不会再上当。
“我便是再也无法修炼，成了一介凡人，那也要做最尊贵的凡人，你当然配不上我。”凌姝仰着头，目光看向亭外，任风雨狂妄喧嚣，她自不动，一身倨傲轻狂，又让人不觉得她在说假。
凌姝一直觉得月迤是个很矛盾的人，殊不知在月迤心中，她亦如此。
刚才因为“配不上”而升起的那点情绪莫名消散，头一次见到凌姝有如此壮志之时，月迤竟觉得她就算落魄至极也不可能被人踩在脚下，在他眼里，小师姐自小便是用仙宝灵髓养大的娇娇女，他实在想象不出凌姝变得凄惨的样子。
怕是成了凡人，她也会是那种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
然后，继续霍霍凡间……
不管怎样，要小师姐变得老实收敛，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事，月迤是这样想的。
不过看着凌姝的背影，月迤多少有些触动，换作是他遇到丹田受损的事，恐怕根本做不到有凌姝这样的心态。
“唔。”
“小师姐，怎么了？”
月迤见她刚还直挺的背突然弯下，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连忙转到她身边去扶她。
凌姝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语气虚弱道：“我要退婚。”
月迤：都这样了，还想着退婚……
她不提那一嘴，月迤都快忘了刚才的事，此前对她转好的印象被她这一捂丹田的动作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知道凌姝最怕疼，不过一下从强者之姿切换到弱小之姿，实在让人不知作何反应。
天青峰的小师姐果然还是那个小师姐。
凌姝一边忍着痛一边看月迤忍笑，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个小师弟这么爱笑，她都那样踩他痛脚了，就是为了让他生气，然后怒而解除婚约，怎么就不管用了。
她绝不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对，她要再说一遍。
“我说了，你我解除婚约，你配……”
凌姝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蹦出字来，一来她太痛了，二来一想到她这般难受，月迤却在心里乐着，她便极度不平衡，不过还没等她说完，月迤便接过她的话茬。
“月迤自知配不上小师姐，不过退婚一事还请容我拒绝，出尔反尔不是月迤的性子，既然答应了小师姐，月迤便不会反悔。”
他嘴角弯着，动作轻柔的抱起凌姝，准备送人回屋内，平日里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亲密之举，只今日不知是因为什么。
凌姝看出他心情愉悦，却是不懂他为何愉悦，她都那般激他了，不生气便罢了，怎么还高兴上了，难不成她这小师弟性格扭曲加重？
不对，最开始，她明明见月迤是有情绪，莫不是他想岔了什么。
凌姝哪知道她这一猜还真猜准了。
将凌姝送回屋子，月迤不好久留，确认她无事后才关上了屋门往外走去，这会儿雨停了，天色也不如此前昏暗，云中添了几道亮光。
月迤离开了凌姝的住处，正往别的方向走着，突然面色微红，他这会儿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越界。
不过小师姐原来那般轻，比他想象的还要轻。
小师姐性子差，可为了不拖累他竟连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他差一点便信了，好在最后因着她伤处突然疼痛，月迤脑中一停顿才想明白一切。
另一边，凌姝死活也想不明白月迤到底怎么就不生气了，怎么就不退婚了，她这第一步就出师未捷，那剩下六步要怎么办。
“娘子伤的是头吗，为什么捂着头在床上打滚，要不要夫君好心的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