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13章再一次离别
晴空碧日,清风微微拂过廊前竹帘下的穗子。
被修剪的一丝不苟的青松错落有致在庭院里弯弯曲曲,涓涓流水嶙峋怪石间流淌……
低矮的门房,侍从安静的为来人拉开门,一名男子弯着腰越过房门,他细碎的步履在草席上磨蹭,轻唤一声:“父亲~”
随后跪坐在一旁。“父亲,我们派去长崎与荷兰人接触的人回来了。”
阴暗的静室内,仅有靠近庭院一侧投进来的些须阳光,古铜色香炉寥寥青烟起,老人静静的专注着黑白棋子间的棋盘,许久后他才缓缓的回应了一声。“嗯……”
随同男子一同前来的武士俯首跪坐在低矮的门房边,随着老者嗯的这一声,恭敬的回禀。
淡青色绸缎做的华服,一丝不苟穿戴在男子的身上,一枚长长的武士刀佩戴在身侧。
“禀告大御所,荷兰商人也只说将此事禀告他们的国主,并没有给到我们实在的帮助,就连松前藩提到的能够震天动地的武器都没法提供给我们。”
“欺人太甚!想我这多年容忍他们在长崎经商生活,没曾想需要他们帮助时竟然推三阻四!”先前还一副云淡风轻专注手谈的德川家齐,气的将手中的折扇重重的叩在棋盘边,脆弱的折扇应声摔成两半,一半跌落在席间,一半被他狠狠攥在手心里。
“大御所,还请安心,此事微臣心中已有筹划,只需将军同意,微臣即刻差人前往澳门!”侍奉德川第十一代将军最后一任老中水野忠邦恭敬的跪坐在廊下,胸有成竹向自己的主君奉上自己的计谋。
既然没法战胜对方的枪炮,那就引能战胜对方的人前来!
“混账,你是想让国内更加混乱吗?”苍老的家齐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己的次子,如果他不是同意,老中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出这样的计谋,想当初他是怎么对那些英吉利、美利坚人,现在去求对方,怎不知对方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他作为德川第十一代家主,守护家族、守护臣民万死不辞,如果用出卖国家利益需求这些夷人的帮助,他怎么对得起先祖辛苦打下的天下。
“可是……父亲……”家齐有些不确定看着自己的父亲,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虾夷岛被那些俄人夺去。
“现在灾荒才刚过去,各藩四处都有暴民作恶,如果现在强行调羽前、羽后、陆前、陆中的军队前往陆奥,很有可能会加剧东北地区乡民间的动乱,虾夷岛的事情先放放再议吧!”暮年的家齐,年轻时的雄心与自信早已在政务中被磨灭,他只希望能顺利为初任将军的儿子保驾护航,忠邦的变革能够改变各藩财政窘迫的局面,这样以后才有足够的军费组建远征军夺回虾夷岛。
“父亲……”家庆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有垂眼瞟了瞟身后满脸焦虑的老中,老中都不能说服父亲,他又能如果,低眉顺眼的他只能默默的从禅室中退了出来。
水野忠邦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直到半个庭院落在了身后,他情急的跪在石子路上……
“将军!”
“我明白~但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与其现在有求番夷,不如等他们再次上门时…现在你还是好好将手中进行的事情安排妥当吧!另外再多派些人去荷兰人那学习造火器之术!要想夺回虾夷岛,还需要靠我们自己,你先下去让他们拟个章程,待秋末丰收时集结水军北上!”
“大御手……”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去说服父亲,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好准备。”男子挥了挥,让老中忠邦不要再多说什么。
别看家庆在自己父亲面前低眉顺眼一副沉静模样,但实则他心里很明镜!
借他人之力势必受制于人,不如先壮大自己再另作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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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历1838年5月
紫色的花穗在微风中飘荡,
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
就像一条条彩带从空中垂落,
只有那深深浅浅的紫,
在湖水中静静荡漾……
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从这极美的走廊穿过了吧!
信步闲散走在湖边花间小径的奥托,展开手迎来接住风中打旋的花瓣,默默的放在唇边吻着……
断断续续,他已经在彼得堡度过了四个冬天,上个月时他在彼得堡的露天小型舞会上度过了自己24岁生日,那是莉娜特意只邀请了亲近的人准备的舞会。
望着那漫天的星光般的烟火,他清楚的知晓离自己离开的的日子不远了。
他想过或许在彼得堡度过一生,但心中的宏愿早已在浩瀚无际的海洋面前许下,男儿有志在四方,他不能守护在这美丽女子的身边,但这短暂的时光会自己永远收藏在心底。
“奥托?”
挽着他左手的莉娜,疑惑的看着出神的奥托,即使紫藤花再美丽,他不也看过很多次了吗?至于看得如此入迷吗?
“唔?啊!我……”难掩言喻的惆怅一时间无法平复,阴翳的面孔被花荫遮蔽,狼狈之下奥托只能掩饰性的以手拂面。“a~qiu~a~qiu~可能有些花粉不适吧!”揉了揉鼻子,话语间带着浓浓的鼻音与歉意,奥托看向身边的女子。
眼神莫名的复杂……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机离开,女子柔弱的肩扛起大多数男人都无法肩负的责任与重任,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没有那场阴谋……
挽着奥托左臂的莉娜,疑惑的望着愣在那的男子,他们俩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离别而感伤!
抛去彼此的身份地位权势,莉娜也只是一个18岁的女子,而才23岁的奥托也并不是后来的那位铁血首相。
“要不你回去后,将伯母接去雅尔塔休养吧!”俄罗斯境内温暖的休养地,莉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雅尔塔,先前自己、穆菲妈妈都有去那休养大半年的时间,迷人的半岛风景以及有别于湿冷的彼得堡舒适的气候,都让她与家人都爱上雅尔塔。
“多谢陛下的好意!家父的书信里写到母亲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直到现在医生都无法确定是何造成母亲如此疼痛,如果可以我想接母亲回到我的出生地阿尔特马克区,在那里我的父亲有一处农庄,那里有大片的森林和湖泊,宁静的乡下或许能让母亲病情好一些吧!”还有另一件事奥托并没有给莉娜说起,父亲的书信里提到的另一件事,是想让他回去继承家业管理农庄,他的哥哥并不擅长农事,妹妹的年纪还小无法担起此事,母亲病重父亲只能将自己招回,毕竟一大家子的生计全指望着农庄的收成。
在莉娜的想法里,奥托这次回去指不定就会陷入德意志邦联的纷纷扰扰中,奥托的母亲出生于曾经极为显赫的门肯家族,她一直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出色的外交大臣。
“噢~这次你回去……”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上,蹙着眉的莉娜带着几分惆怅几分焦虑,几经思虑后莉娜还是选择委婉的给到奥托一些提醒。
如今的普鲁士、德意志邦联、奥地利之间的纷纷乱乱并不比彼得堡的简单。“普王我的外公年老常居在郊外的离宫休养,普鲁士宫廷的权利逐步往腓特烈舅舅手中转移,你应该明白君权神授的国王一辈子都不会自愿将手中的权利交出来,我的舅舅们同样也会是这样,所以……”说到此处,莉娜停下来望着一旁深思的奥托,皇帝可以允许在行政、军队、司法、教育、税收多方面的改革,但只要触及最关键的权利点,那一切都会不同。
“恩,我明白,别担心……”在彼得堡宫廷里旁观了这么久,奥托对于皇室的底线是什么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尤其是在尼古拉皇帝还在彼得堡时。
至于眼前……作为多年的好友,他反倒有些认不清莉娜到底想要什么!
此刻两人不由自主的相视对望,复杂莫名的思绪在彼此的眼眸中挣扎着……
青年时代的奥托早早的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少年时的各地周游,让几个不同性情的少年少女对世界有了更多的认知,似乎是与朴茨茅斯港驶出的军舰擦肩而过时,也或许是在轻松气氛里唇枪舌战的威斯敏斯特上议院……
不论是普希金,还是萨沙、奥托,他们都在那场旅行中领悟着自己未来人生道路的思考……
莉娜静静望着奥托,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历史终究是人所创造得!
默默的将手摊开……
奥托惊讶的望着那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一枚戒指出现在莉娜的掌心处,那竟然是施泰因家族的标志。“陛下,怎么会有……”
“这位老人曾经与我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这是他离开时留给我的纪念,现在我想将它转送给你!”曾经施泰因男爵作为德意志邦联的首相,后来因为其私下联络各邦联公国反抗拿破仑,而不得不逃亡至维也纳隐居,后来被自己的皇伯父邀请到彼得堡,由其促成了俄罗斯与西欧诸国联手反对拿破仑的联盟,他的思想尤其是在德意志邦联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继承者与追随者。
莉娜将这枚戒指,送给年轻的奥托,就是希望他未来的道路能走得较为顺遂一些。
“你……这是男爵留给你纪念物~我……”想都没有想,奥托直截了当的推迟了。
“在我的手中它只能是个纪念物,可是在你的手中却不一样,它为成为你的敲门砖、腾飞的基石!”不由分说,莉娜没有理会奥托的推迟,也不避嫌的直接拉起对方的手,将其套在对方的食指上。
“我……”
“别再拒绝,奥托,我们这么多年深厚的友谊……如果你愿意,我是非常希望你再次回到彼得堡帮助我……”尽管知晓这样的挽留是无力的,威廉明娜已经病重不然奥托的家人也不会一再发电报催促对方赶紧回去。
少年时期结识的好友,阿齐兹已经离开,现在又轮到奥托……更甚至未来他们会因为不同的立场而兵戎相见。
“莉娜……还请你永远保持这样美丽的笑容!”接替他的普鲁士驻彼得堡公使已经到任,他也已经与其做好了工作的交接,今日来皇宫是以友人的身份来与莉娜告别,明日一早他就将启程!
心中免不了遗憾……
他无缘亲眼见证女子的加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