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8章岛民2
鹤立鸡群的突兀，尽管同样是穿着用兽皮制成的外衣，但站在被篝火烘烤的暖意浓浓小屋门口处，摘下毛毡帽露出乱糟糟的黑发，浓密胡须掩盖以外的深褐色皮肤被纹着不知图案，明了他的身份。
黑木——国后目梨前任酋长之子，年幼时的他曾亲眼见证自己的父亲以及其他男性亲族被吊死在绞刑架上，母亲和自己姐妹们沦为松前藩武士们的奴仆与侍妾，族人们的鲜血将海水染红三天三夜都无法褪去，对倭人残忍手段的恐惧根植在那时幼小自己的心中，他以为如果族人们不再反抗，放弃赖以生存的海洋岛屿，向松前藩缴纳税金……
然而他们的顺从并没有为族人换来生存的未来，他们丧失自由沦为奴隶，世代为渔民的生活被迫学习如何垦种土地，寒冷的土地无论付出多么辛苦的努力，收获永远都无法喂饱家中的孩子，饿殍遍野世间地狱……
父亲，年幼时父亲曾告诉没有先进的武器作为后盾的族人是无法战胜松前藩镇抚军，部族千年供奉为宗主国的中原王朝是没有办法指望对方施以援救，部族的未来被黑暗与血腥所笼罩，尚有一己之力的族人不得不远渡大海前往未知的异乡求得一线生存的希望。
留在自己的出生之地的黑木，眼睁睁的看着倭人在自己的家园里屠戮奴役，安宁的土地被肆意的□□，麻木的族人在经历了三次屠杀早已放下反抗，顺从或许能换得一丝生存……
他高举长刀，希望用自己的鲜血能唤醒族人的反抗……
冰冷的海水渐渐淹没他，他好像在沉入黑暗之际最后光线里看到了被海鸟啄食的父亲和大哥苍白的妻子奄奄一息之时解脱神情…瘦弱的孩子在饥饿中再没睁开双眼……
他终于也要从这人间炼狱中解脱……
只是可怜那些族人，纯朴的他们还没在鲜血中明白顺从换不来生存……
暖意柔软的黑熊皮……
昏黄的火光中他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打量着目所触及的地方，一切都像他儿时居住的模样，死亡后能回到快乐的儿时吗？
他还记得冰冷的刀锋插入身体那一瞬间的疼痛，坠入大海后的冰冷……
“你醒了吗？来，喝点热水吧！”
……为什么她会说自己的语言？
乌黑的头发被编成两条大辫子垂放在胸前，坐在床边缝着兽皮的女子轻柔唤道屋内另一边的男孩，倒了一碗温水送了过来。
“阿~~~嗄~~~”疼痛的喉咙，黑木发现自己无法说出连贯的话语，急切的他想要问……
“嘘~请先别说话，先慢慢的将这水喝下去，你会好起来得！”
暖意浓浓的被窝，黑木已经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份温暖，或许就是在父亲死后，母亲被夺走，他被迫躲藏在各个族人的家中。
就让他暂时放松一下吧！
疲倦渐渐侵袭了他的双眼。
……
萨沙坐在壁炉前静静的观察着那位被带进来的异族人。
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丝局促不安……
经历过生死的黑木，同样冷静的观察着这位年轻人，如果说孱弱的部族需要依附他人生存，那么残暴的倭人肯定不是好的选择，但俄罗斯人能够信任吗？
他的父亲曾经天真的相信从荷兰人、波兰人那里能获取到帮助，然而战役过后他们只得到更为残暴的奴役。
“请坐吧！先生！”萨沙向着黑木他们说道。
黑木疑惑的看着对方，好在在他发声前，身边的军官已经迅速的将对方的话翻译成他熟悉的语言，很讽刺的是他不得不用痛恨的语言与对方交流。
在这里能懂爱努族语音的人太少，除了他醒来见到的族人外，在这里生活的俄人目前只能通过倭人语言与他们交流。
在他来之前，黑木已经知道有位身份极为高贵的军官要见自己，但身边的军官并没有明确告诉他对方是谁。
“你是谁？”黑木并没有坐在对方手指的座椅上，那是放在壁炉前面对面的椅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样的对待，他想到莉香，也就是醒来后照顾他的那位女子，竟然会是山崎叔叔的女儿，年幼时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自己带着刀伤在海边被他们所救时，莉香就明白他为什么会以这般模样与其重逢，曾经一同亲眼见证父辈鲜血的他们，匆匆一见后没想几十年后又是在鲜血的指引下重逢。
在这里定居生活了数年的莉香，告诉他或许这些俄人能够给到他们想要的。
没有选择的他最终站在了这个年轻人的面前。
“俄罗斯亚历山大大公！听费迪南德将军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欠东风，此刻的萨沙有些明知故问，他似乎试图想要去了解面前这位落魄的中年男子，与虎谋皮的风险不知对方明白吗？
“……是的！”如果说在父亲还在时代，部落尚有财力购买武器，那么在那场战役后部族的财富早已被掠夺一空，他们拥有的只有赤手空拳的身躯。
等待对方回答的萨沙，若有所思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指环，同样的样式在莉娜食指上也有着一枚，好不容易等来了对方小声的回答，看来这人应该还是有所想法。“你应该明白帝国的帮助决不会是免费……”
包容一切的正教首领俄罗斯皇帝，关怀与保护着帝国国土内所有的子民，无论他是何部族，信仰何种宗教！
但绝不浪费一滴鲜血为外族而战！
“爱努族的男人为自由可以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此刻的黑木不确定会不会从狼窝里出来又掉进虎窝，本就是为争取部落的独立而战，他并不想用自由换取财富，如果真要这样去做，父辈们就会投向倭人，而不会选择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揭竿而起反抗。
但他又有什么可以给予对方，来换取帮助呢？
充满愤怒的黑木看向前方，他无法代表部族的未来做成承诺，如果只是换个主人来奴役，这又有什么区别！
神灵啊！恳求你救救我们吧！
平静在男子面上渐渐被撕裂，内里流露出深沉的绝望……
嘴角轻扬，与莉娜同出一致的笑容，在萨沙脸上展现，他满意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上了一杯伏特加，笑容可掬将酒杯放在黑木的手中。
“酋长，还请你冷静的想想！爱努族人如今不过数万人吧！”爱努人分布在远东众多岛屿的人数鼎盛时期也不过10万余人，如果只是想要去奴役这些人，帝国何必来到这寒冷的远东，与土耳其人一场战争随便都能划走一块土地，拯救回数十万信仰正教的教民。
酋长？
数万人？
“你们想要什么？”就这酒精的刺激，黑木平息胸中的怒火，一番思索后顺着对方的思路反问道。
“是啊！我们想要什么？”开怀大笑的萨沙，这个问题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离开彼得堡时他也问过莉娜想要什么！
带着黑木疑惑的目光，萨沙拉回回忆中的思绪，盯着桌上的海图，据说爱努族的男人在水中诞生，天生就是水性极好的渔人。
“港口！航路！”
“你们要我们的土地，那和奴役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们才是土地的所有者，我们只会租借其中小小的几个区域作为航线上的补给站，并且还会帮助你们保护这片海域！”掣肘三大海峡，控制通往鄂霍次克海的航线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帝国需要的是能站在一起的朋友，而不是背后的敌人！
一时间萨沙不知为何想起，曾几何时年幼的他们在欧洲旅行中，马车渐渐向远方驶去，身后的美泉宫渐渐在视线中变小，坐在窗边沉默的女孩突然不知为何感慨说出此话。
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他嗤之以鼻，以为是莉娜想的太过悲观！
然而随着经历的增加，无论是后来在土耳其边境战争中还是帝国与不列颠在外交上对波斯利益争夺的唇舌交锋，都让他真正认识到没有绝对的仇恨只有真正的利益。
或许在别人最潦倒困顿时伸出援助之手，对方才能记住这份帮助来之不易！
！！！
吃惊不已的黑木，对于如此的交换条件他感到非常意外，倭人抢夺他们的家园，强迫奴役他们远离大海耕种土地，苛收重税逼的他们没有生存希望。
他以为这些俄人同样也会这样要求，他唯一的希翼是对方不要将他们当成奴隶对待，他在此地养伤留居在此地，见到的都是自由人，大家凭借劳动来获取食物！
这位年轻的大公告诉他并不需要他们的土地，也不会奴役他的族人时，历时他泪流满面，数十年向上苍的祈求终于感动神灵了吗？
“你们真的不会奴役我们嘛？”
“是的！你们会受到帝国子民同等待遇，就如同你们口中的乌塔利一样！”面对半信半疑的黑木，萨沙感觉自己就像诱拐天真少女一般，甜言蜜语说多了就显得有些不真实，当然他现在向黑木说的都是实话，他只是尽量选择简短含蓄的语言向对方表达诚意！
本来帝国远东国土里就已经生活着一些迁移而来的爱努人，有了黑木这样重要的角色，他们替爱努人夺回家园就更为名正言顺了。
从黑木无法掩饰的神情中，萨沙清楚的明了这位酋长之子对于他们的提议是赞同的，那么……
长长的文书铺开在长桌上……
“这是我国与贵族之间友好的文书！”有了这份文书，一切就名正言顺！
透过小屋的几乎被冰霜覆盖的玻璃窗，海航内停泊的军舰瞭望塔上白底蓝斜十字圣安德烈海军旗上双头鹰在呼啸的西北风中展开雄壮的双翼欲将展翅高飞！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