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窃阴阳
早年大炎动荡不安之际，邬华忠同为万千先辈英雄一员，奉命征战沙场，护佑脚下大好河山。
战场上硝烟弥漫，鲜血平铺，无数同胞和敌人的尸体，更是交错纵横，满目疮痍。
直至如今，邬华忠偶然在睡梦中也会被一些老战友的痛吼声惊醒。
那时候，他一边不分昼夜的治病救人，一边拿出所有空闲时间钻研医术。
其医术高明之处，虽谈不上声震各方战区，却也算是小有盛名。
记得有一次与西沙国大军交战，邬华忠随军远征，支援前线。
他的直系上属是一名上校级将领，性格剽悍，战斗狂野，只要与敌军交锋了，绝对不会顾及他们这些下属的劝阻坐镇指挥部，而是一个劲的往最前面冲，哪怕身负重伤，也坚持寸步不退！
此番作风，自是深受其他战友敬佩。
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加大了这名上校级将领的受伤概率。
正是那次支援前线，该将领一战共杀两百一十七名敌军战士，其中还包括一名西沙国少将级将领。
战功倒是拿的响亮，人却也拼到力竭，被敌军围拢在了战场深处。
幸运的是，在这名上校被敌军围杀致死前，全局大胜，敌军败退，这才总算捡了一口气回来。
事后负责接诊他的医务兵，恰好就是今时今日的东海市医药协会会长邬华忠！
当时在西境战军里，邬华忠就已经算是医术顶尖的医务兵了，因为其他人都对这名将领的伤情束手无策，所以另外一名随军将领，才安排人把他给叫了过来。
待得问诊出了结果，邬华忠明知自己八成是捡不回这位直系上属的命了，却愣是一声没吭，有条不紊的展开了一系列治疗举措。
在此过程中，邬华忠脑海里闪过无数记忆片段，耳边不断响起自己这名直系上属的闲聊声。
“小邬，咱这西行路上，你就没相中哪个村里的姑娘？要是有，那可得提前跟人家约好了，不然等咱全面胜利了，你别轻易寻不到人家。”
“嘿，瞧见没，这是哥上次回家省亲，花了大价钱找照相馆给闺女拍的照片，漂亮吧？”
“东屿、西沙、南罗、北寒，这四国的杂碎，整天他娘的不消停，老老实实守好自己那点家底，在家里陪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非得爪子不老实，往不该伸的地方伸，就他奶奶的欠收拾！”
“小邬，等咱胜利了，你打算去哪？我听说老爹老娘早就走了，你要没地方去，就跟哥回老家，哥单独在院里给你盖间房子，再找乡亲帮你说个媒，往后咱两家当一家过，运气好点，没准还能说个娃娃亲当亲家呢，哈哈！”
“邬华忠！你给老子记住！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老子手底下的每一个兵！下次老子再和其他兄弟一起受伤了！你要敢先救老子！看老子醒了不弄死你！”
“奶奶的！敢偷老子酒喝了是吧？过来！让老子拿皮带抽你几下解解气！”
“……”
这一句句回荡在耳畔的笑声、骂声、斥责声，惹得正在给这名上校治疗的邬华忠，不知不觉间就被泪水填满了眼眶。
历经长达两个小时的不断尝试。
最终，邬华忠心理彻底崩溃，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在周遭其他将领和战友们的注视下，一屁股墩坐在地，猛拍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我没用！我没用啊！哥！我救不活你！是我的错！是我太无能了！”
那一刻的邬华忠，从未感受过如此沉重的绝望。
其他人也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一个个肩膀耸动，抬手抹起了眼泪。
然而就在现场主事的将领，准备强压悲伤，招呼人把这名上校送回家乡安葬之际。
一名岗务兵喘着粗气冲进营帐，用力吞咽着口水喊道:
“王……王少将！澹台先生来大营了！”
如果说医术高超、年少成名的邬华忠，当时是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医道新星。
那么这名岗务兵口中提到的“澹台先生”，就是整个大炎医道的煌煌大日！
“阎王判官两无常，得见澹台也相让。”
这一出自大炎首任伟人之口的名句，便是用以形容“澹台先生”医术通神的最佳写照！
于是，澹台先生就在邬华忠绝望之中，错后那名岗务兵几步走进营帐，仅凭一根银针，便将把邬华忠当成亲弟弟看待的上校将领，从鬼门关前生生抢了回来！
那一刻，澹台先生在邬华忠眼中，不是仿若神明，而是……他就是神明！
“你便是近来军中盛传的那个邬华忠小神医？”
趁着那名上校苏醒缓神的空当，澹台先生浮起一抹欣赏后辈的友善微笑，忽然朝邬华忠问了这么一句。
邬华忠一时局促，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
“嗯，不错。”
接着，澹台先生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意更浓了些，先是称赞一声，复又慨叹摇头。
“可惜你我不对路数，且又未能生得一副修炼真气的底子，否则若是将我这一手‘窃阴阳’传授于你，想必我大炎战士，存命之机将会提高不少。”
邬华忠本欲追问一二，奈何有太多伤员情况紧急，他马上就又被派去治疗其他战士了。
等那一战尘埃落定，他再想找寻澹台先生讨教，就被告知对方已经离开西境，前往战况同样紧迫的南境施以援手了。
而那一面，也是邬华忠有幸亲见澹台先生的最后一面。
不过！
在澹台先生给那名上校将领施针期间，内心被绝望和悲伤充满的邬华忠，强迫自己抽出一丝清明，记下了眼中所见的每一个细节之处！
其中最叫人印象深刻的一幕便是，澹台先生收针前一刻，有一缕漆黑气线自针尖刺穴处钻出，环绕针身，盘旋浮空，终归虚无。
那一幕，邬华忠毕生难忘！
也正因如此，当下场景重现，他的思绪才会瞬间跨越数十年的时间河流，将两幕完全相同的施针异象刹那重合！
语塞良久。
瞪圆双眼、震惊满怀的邬华忠，才用一种只有秦夜捕捉到了的低喃声说到。
“没想到入土之前，竟是还能有幸得见这一手可通鬼神的‘窃阴阳’之术，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