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路
上冬首先想到的就是换掉拖鞋，他往四周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一家商店，倒是一家民居虚掩着房门，他悄悄探进头去，看见门口放在地上的男式跑鞋，伸长了胳膊拖出来后试了试，稍微有点大，勉强也能穿。他正庆幸着，一点阴影覆盖了过来，抬起头，一个男人冷着脸握着长鞋拔子看过来。
幸好换了鞋子，逃跑起来够快！
上冬这么想着，确定身后没了脚步才停下，再打量一下四周，依旧是火柴盒般的房子，仿佛复制粘贴般。他匀了口气，转头看向林映雪，发现这货胸口一大滩烤鸭卤的印记，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映雪阴铡铡地问：“你跑之前不能说一声？”
“你拉我进这个鬼地方时也没说一声啊。”上冬不客气地反驳。
“我为什么要说！”林映雪没好气地道，“不是我拉你的，别套我的话！再说了，这衣服还是你洗，你高兴个屁？”
上冬表情扭曲了下，没再说话，安心地等待他的魔法中年进来，这次不知怎么搞的，他等了半天还是只有他俩，黑夜里静悄悄的如同鬼城，明明两边房子的窗户都亮着灯。
“为什么都是童话故事？”上冬还挺感激林映雪这时候在身边的，不然只剩他一个人也太可怕了，“导师都是成年人吧，而且从我的经历来看，这些梦并不是我来控制的。”
“你只是不会。”林映雪居然拿出了手机，蓝汪汪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渗人，“至于为什么是童话，因为死的是少女，很美好的存在，和童话很匹配，不是吗？”
“童话应该是小孩子吧？”上冬问。
“小孩子有专门的分类。”林映雪说，“你的分类就是少女，不可能有少女拒绝魔法少女的，就像不可能有少年拒绝开机器人去宇宙大战。”
上冬来了兴趣：“少年场是开机器人吗？”
“想去吗？”林映雪抬起头来笑道。
“是啊。”上冬兴致勃勃地道，“我能调换到那边去吗？”
林映雪：“不能。”
上冬：“……”
又是接近一分钟的沉默后，上冬有些不耐烦了：“卜罗米怎么也不在？这次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提示卡片怎么也没有？”
林映雪把手机收回兜里，慢悠悠地道：“我提醒你一句，这是导师的梦，但是这个梦里不止你一个导师。”
上冬一愣，不知怎的，他抬起头看向空中，下弦月亮明晃晃地飘着，仿佛一片剪纸般，他盯着看了许久，才发现下弦月底部的那朵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如果能变大点就好了，看不清——下一秒，月亮与云都变大了无数倍，月亮下部几乎接触到地平线，而那朵云也直愣愣地杵到了上冬的眼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云，而是一座雪撬，里面有四个人，被各种礼物盒与包装绳捆成棕子，不停地对他呜咽着什么，独角兽则被捆在座骑的位置上，从头捆到脚，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上冬：“……”
轻笑声从旁边传来，再美的脸这会儿都会让人火冒三丈。
上冬赶紧过去把一车的人松绑，卜罗米一获得自由就飞了好几圈，大声喊叫些听不懂的话，把四个人放开后话更多了，南来北往的方言最后汇总成了普通话。他以前看见这些人只以为是被拉进来的活，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快死的，而且在此之后就要真的死了，更悲惨的是，同一时间还有四个要死的少女。
这是他们最后的人生了。
发现这一点的上冬懵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东西，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有东西砸在脑袋上，一团纸落到地上，他回头看了看林映雪放下的手，深吸口气振奋起精神：“各位，欢迎啊，咱们……咱们就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卜罗米，卡片在你这儿？”
“在我这儿。”卜罗米喘了口气，娇嗲的语气都没有了，从雪撬里咬出一张卡片吐过来，“啊——真是烦死人了！”
一名光头男人喊道：“赶紧的，别讲前面那些屁话了，直接说要杀谁！”
上冬的手握着卡片刚要打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林映雪说过，成功完成任务的魔法少女或者中年们都会获得死亡的安宁，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多次参加的人？按理说每一个人都应该只有一次参加的机会！
上冬仿佛抓住了把柄，转身刚张开嘴，林映雪仿佛读取了他的思想般道：“并不是一次就能死的，哪有这么美的事。”
上冬嘴角抽了抽，道：“所以说，就算完成了任务也有可能不死，于是就会参加下一次？”
林映雪晃了晃脑袋，没有说话。
这样说来，现实中这个人会处于什么状态呢？是清醒着？还是昏迷着？又或者濒死？
上冬很好奇，奈何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他有他的任务要完成，尤其是被别人先打了一耳光的情况下。
这次卡片文字稍微多了点，透露的信息还是一个样：好饿啊！好饿啊！如果有吃的就好了！
四舍五入等于啥都没说。
魔法中年们这次有了些改变，其中一位更年轻，还有一位是女性，整体年龄在三十至五十间。上冬早知道年龄很难从长相上判断的，现代社会大部分人只要不是从事户外工作，总是比年龄看起来更年轻一些，比起以前的人来说确实称得上养尊处优了。
“我是第二次。”唯一的女性怯生生地举起手，“第一次就是，那个结婚的王子和公主……”
“都知道那个怪物了！”光头男不耐烦地喊起来，“所有人的第一次都是那个，不要在意这个了，我都不知道玩几次了，烦死了，赶紧结束啊！”
上冬瞄了一眼彪悍气质的这位，问：“中间你在干吗呢？”
“啊？”光头男瞪了一眼过来，“什么意思？”
“你玩和玩的中间在干吗呢？”上冬干脆打开天窗，“是要死了吗？”
这话一说，四个人立时沉默了下来，一付心怀鬼胎的模样，都不说话。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导师。”戴着奇怪黑色小圆顶帽的男人嘀咕道，“赶紧完成任务呗，导师就是干这个的。”
“是啊是啊。”女子附和道，细声细气地仿佛随时会断气，“扯那么多干什么嘛。”
四人中的最后一名长相十分英俊，穿着棒球衫，嘴里叼着烟，一头略长的黄毛，完完全全的渣男混混形象。他看了一眼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烟吐了在地上碾熄。
上冬把卡片展示给四人看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卜罗米，看起来确实是有经验的。
“啊啦~亲爱的少女们~”这个称呼说得所有人眉眼乱抽，“这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你们饿吗？想回家吗？回家就有好吃的，能够美餐一顿哟~如果想回家的话就努力吧~寻找到回家的路~填饱肚子才行哟~”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上冬左耳进右耳出，天上的大月亮实在太显眼了，他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琢磨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做点什么。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想”，周围的一切还是没变，只有魔法中年们讨论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环顾四周，能够发现不少房子的窗户有动静，奇怪的是，按理由暗处看向亮处应该一览无遗才对，但是那些明亮窗口后面的人都是一片黑呼呼的人形轮廓，什么细节也看不出来。
“目标就是回家吧？”女子小声说，“他都说了很多遍回家了。”
“什么童话主题是回家的？”光头大声说，差点儿把女子的声音给覆盖了，“小蝌蚪找妈妈吗？”
“那不是回家吧？”小圆帽说道，“那是找妈妈。”
混混另外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女子皱起眉头瞄了眼，也不敢提醒。
“没有规定一定是童话。”上冬觉得该是展示一下导师地位的时候了，“你们看周围像是童话吗？”
几人看了看，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女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安地搓着衣角，“好阴森啊。”
光头更直接了：“真是什么鬼地方，以前不是都，呃，亮亮的，就算是晚上也是……就是那个感觉不一样！不是这种样子！这个样子看得人真不舒服！”
“就是就是。”小圆帽皱了皱鼻子，“还有一股臭味，不是，这不是臭味，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焦味？”
上冬也努力嗅了嗅，确实有一股很难形容的奇怪味道，有点像烧糊了又有点臭，但是周围即看不到烟雾也没有明显的火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混混男用力吸了几口，把烟扔到地上踩熄，懒洋洋地说：“这是烧尸的味道。”他不顾几人震惊的眼神伸了个懒腰，“你们如果去火葬厂附近就能闻到，其实是很细小的骨灰通过烟囱飘出来被人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