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心悦君兮君已知”
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见到路晨的鹿小米，宁可站在门口喂蚊子也不愿意进去。
“小麋鹿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怂，有些人有些事躲是没有用的！”喻语安说着拿出钥匙开门，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给鹿小米尴尬和思考的时间。
可是屋里和鹿小米想象中的不一样，屋里漆黑一片，所以她刚才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可是她的脸早在装醉，早在被喻语安抱回来的时候就丢光了，所以她
确认了路晨已经走了的鹿小米立马就有了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势，躺在沙发上那姿态自由自在。
喻语安原本想让鹿小米和张赛赛住一间，可是这个倔强的小丫头，躺在沙发上，一副“死”也不下来的架势。鹿小米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可还是调侃道：“你不怕我干坏事啊！”
“你不会的！”鹿小米的回答十分坚定。
喻语安笑了笑转身进屋。
张赛赛是真的醉了，躺在床上完全不省人事，那睡姿是要多豪放就有多豪放。换做以前，喻语安一定会拍照留念，这样的黑历史足够他嘲笑她一阵子了。可是此刻，他满心满眼都觉得她的样子那么可爱，是他以前没发现还是因为时间不够用了，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喻语安轻轻抱起张赛赛，把她早已睡丢的枕头重新放在她的脑袋下面。指尖触碰到她微微有些扎手的发茬，内心五味杂陈。
这个女孩多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了，这个女孩多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初见时，她张牙舞爪、怒气冲冲，他叫她“凶巴巴的女朋友”。事实如此：在此后漫天的流言蜚语中，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她完全一副“老娘不在乎”的姿态，当着大家的面与他同进同出。她的生命宛如一朵野蛮生长的花朵，恣意开放，无所顾忌。
可正是因为见过那样鲜活亮丽的张赛赛，喻语安也更能感受到和他在一起后，她的变化。
她的心思他都知道，她的爱他都懂。他一次次的想要把她推开，她却一次次的奔赴而来。
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也可以那么小心翼翼地去爱一个人。
那些他无比煎熬的夜晚，身体的不舒服让他的脾气十分暴躁，这些事他控制不了。可就是她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一改以前的模样，温柔的似一潭水，默默接受他的所有烦躁。
那些他疼痛难忍的夜晚，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流出的时候，她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难过，纵然泪水打湿的被子，也从没有一句抱怨。
那些他几乎绝望的想要把她从身边赶走，她的爱变得无比承重，他没有任何办法回应的日子，她就那么淡然的拿着她的一头秀发站在他的眼前，告诉他“我现在连头发都没有，你好歹有几根头发，我是不是比你丑多了，所以，你能不能别嫌弃我，就让我陪你这么待着。”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你死了，能不能也给我留点钱。到时候我就把头发再留起来，待到长发及腰我就带着丰厚的嫁妆找个帅哥嫁了。”
喻语安多想给她这样的回应：“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
可是这句话他不能说，不敢说，因为他知道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一幕幕的回忆在眼前流转，原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原来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喻语安轻轻摩挲着张赛赛的脸，心底一丝暖意流过。“遇见你这件事，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爱上你这件事，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
他何其有幸能遇见这样一个姑娘。
看着张赛赛的睡颜，他心里有些难过。如果可以，如果时间能回去，喻语安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愿意遇见张赛赛。
这样的姑娘应该有更好的人带着她开启爱的旅程，喻语安不知道自己带给了张赛赛多少快乐，但想到此后余生想起初恋、初吻，张赛赛一定没有好的回忆，他就无比自责。
不是不爱，而是舍不得她难过，无奈她难过的时候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未出现在我生命里；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未遇见。”喻语安看着眼前的姑娘泪如雨下。
这一夜太过漫长，漫长到喻语安能够回忆和张赛赛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这一夜，又太过短暂，短暂到喻语安还没看够眼前的这张睡颜，天就亮了。
当阳光透过窗帘柔柔软软的洒在屋里的时候，喻语安的一双眼睛早已布满了红血丝，而那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喻语安那么温柔地看了一晚上的张赛赛也悠悠转醒了。
和上次宿醉的体验一样，张赛赛一醒就开始使劲折腾她头痛欲裂的脑袋，完全没注意一直坐在床边的喻语安。
等她准备好睁眼迎接有些晃眼的阳光的时候，她结结实实地被坐在床边的喻语安吓了一跳。
“喻语安，你吓死我了！”
喻语安原本打算趁张赛赛没醒就离开的，奈何这张脸他怎么都看不够，没成想张赛赛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醒了，而且被他吓了一跳。
见喻语安没有反应，张赛赛眯着眼睛盯着他：“你是不是又想捉弄我？”
喻语安原本没有想好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张赛赛的房间里。听到张赛赛的问题，立马找到了台阶。
“看来我来晚了，还没来得及拍丑照你就醒了，失策啊！”
张赛赛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扔了过去，她就知道喻语安没安好心。
喻语安冲张赛赛做了个鬼脸，一副欠揍的模样让张赛赛立马从床上蹦了下来。两个人就那么打打闹闹的跑出房间，却发现客厅里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们。
“战况如此激烈吗？”齐溪感叹道。
陈杜川立马红了脸，温柔一拍立马让齐溪闭了嘴。
齐溪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睡沙发的鹿小米在被做早饭的陈杜川吵醒后，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但是几个人的目光完全没办法阻止此刻“发狂”的张赛赛，只有用行动来阻止她了。所以路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鹿小米拦腰抱着张赛赛，紧随其后的是接住张赛赛扔出的抱枕的陈杜川，那个“罪魁祸首”喻语安则躲在队伍的最后，拉着站在陈杜川后面的齐溪当挡箭牌，阻止远在队首的张赛赛的攻击。这队形实在像极了幼儿园玩儿老鹰捉小鸡的小朋友了。
“各位小朋友咱们能不能别玩儿了，先吃饭！”路晨晃了晃手里的早餐，示意他们。
首先怂下来的是昨晚还有昨晚装醉后遗症的鹿小米，她立马松开张赛赛跑到餐桌旁乖乖坐了下来。几个人瞬间对鹿小米的这种狗腿行径投去了鄙视的目光，但还是都跟了过去。
陈杜川叹了口气，看着桌上自己做的早餐，再看看路晨手里的那一堆，觉得今天可能又要浪费了。
餐桌上，一桌子人专心解决自己碗里的早餐，安静得出奇。
第一个开口的是喻语安，按照昨晚和鹿小米的约定，他把所有人灌醉然后不告而别的计划已经落空了，所以他还是决定郑重地跟大家告个别。
“各位小朋友……”
“哪来那么多话，你妈妈没教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吗？”张赛赛把一块面包塞到喻语安的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几个认真吃饭的“观众”突然都停了下来，目光黯然。
张赛赛完全忘记了自己教育喻语安的那句“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喂，你们几个赶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别人我不知道，小米你一定没吃饱，这个椰蓉包真的太好吃了，你赶紧尝尝。”
“杜川，一大早起来做饭容易嘛，赶紧吃！”
“……”
张赛赛像是看不见几个人的反应，一直自言自语，完全不给别人一点插话的机会，可她越是如此大家越是难过。
“赛……”喻语安伸手拍了拍张赛赛的胳膊，她立马成了一个泄气的气球，失去了所有支撑她的东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各位小朋友，我没说但我想你们应该都猜出来了，我要走了，中午的飞机。感谢各位这几年的不嫌弃，也感谢各位这几年的照顾。”喻语安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可他想最后的一次告别，应该正式一点。
“喻老师，你能不能别这么正经，你一正经我觉得有点心疼。”鹿小米确定自己是在开玩笑，也确定现在自己的表情是在笑，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可这张笑脸此刻就是比哭还难看。
喻语安伸手揉了揉鹿小米的脑袋，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各位，此去山高水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江湖再见，各位珍重。”说着拱手行礼。
可是鹿小米哭得更凶了。
“傻丫头，还是那么傻，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鹿小米趴在桌在上，哭到不能自已。陈杜川别过头红着眼睛默默流泪。
齐溪起身抱着这个改变自己人生航向的大哥，红了眼睛，这是那个他一有事脑子里就会自动弹跳出来的人，这是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帮自己兜着底的人。
“两个大男人，这么做作恶不恶心！”嘴上在嫌弃，可是手臂却自动环抱住了齐溪。
路晨攥着拳头，咬着牙看着这个冲着他笑的大男人。这不是他第一次失信了，当年他手把手教他写小说，以棍棒交加的方式把他弄进了现在的大学，他说一定会陪着他走向顶峰。可是他成功的那天，这个人却不告而别，这件事他一直记得，他一直介意，也一直没有原谅。今天他又要失信了，他又要离开了，他不像齐溪那么好哄，所以这个道别他不接受。
可是，喻语安又怎会不了解路晨呢，这是他陪伴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啊，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啊！齐溪的确好哄，因为他活泼外向，什么话都藏不住，有什么情绪都会流露。路晨表面从来都是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是风卷残云，一如初见时那样倔强。重逢那天看见路晨看鹿小米的眼神，看着路晨护着鹿小米的那副模样，他以为路晨改了以前那副死鱼脸，可是路晨还是那样，什么心思都藏起来，什么话都不说出来，所以他和鹿小米闹成了这样。
要说现在喻语安有什么放不下的，除了张赛赛大概就是路晨和鹿小米了。他也做过尝试，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苦口婆心过，可是路晨和鹿小米他一个都说不动，他们一样地倔强。他进行了深刻反思，却怎么也没想明白，那么多年他的幽默风趣路晨怎么一点都没学到，他这师父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路晨此刻的心情和眼神里的倔强他都知道，他的不曾原谅他也知道，可是他无能为力了。
全场反应最平常的是张赛赛。对于周围这几个人的反应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死死盯着餐桌上早已无人问津的早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等大家反应过来，全场最难过的应该是张赛赛的时候，她没给大家安慰她一句的时间，转身留给大家一个潇洒的背影。
半个小时候后，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张赛赛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走吧！”一句话干脆利落，一如她往日的风格。看着几个人疑惑的眼神，张赛赛一个白眼翻到了极致。
“不是要送喻语安去机场吗？早点去啊，国际航班多贵啊，错过了得浪费多少钱啊！这一个个的败家子们，快点！”最后一句颇有河东狮吼的架势。
喻语安笑着看张赛赛。她终于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这就是那个他初见时恣意张扬、嚣张跋扈的姑娘。换回来的却是张赛赛那个标志性的白眼。
喻语安不管，只是笑，往后余生，大概他会把这个白眼刻进骨子里，他会把这个姑娘放进灵魂里，带着对这个姑娘最深沉的爱意长眠于地底。
假如有来生，喻语安这个从来不相信轮回人这样想，假如有来生“赛赛，就算遇见我，也装作不认识吧，这一世我已欠你太多，来世我放过你可好！”
不是来世换我爱你可好，不是来世换我守护你可好，偏偏却是来世我放过你可好，喻语安知道什么样的承诺他都给不起，什么样的承诺他都不敢给。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所以即便思绪纷飞，喻语安只是笑。
机场里人群来来往往，有悲有喜。有人翘首以盼，期待某人的到来；有人神情落寞泪眼婆娑，送某人离去；有人不悲不喜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喻语安的一句“笑着送我离开吧！”让大家都把眼泪藏进了心里。几个人坐在候机厅，安安静静、沉默不语。
“各位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多伦多的ck36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27号登机口登记机。”
机场的播报响起第二遍的时候，那个最藏不住话心思也最简单的齐溪实在忍不住了。
“喻哥，你一定要回来啊！”这个称呼是齐溪在有事求喻语安的时候才会用的，平常他只会直接喊喻语安的名字，喻语安说过好多好多次，说他没大没小，说他不尊师长，说他不像话，每一句他都没听进去，可是这会儿不用人说称呼他就自己改了。
喻语安看着这个自己陪着长大的男孩子，再看看他身边的陈杜川，突然发觉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好好对杜川啊！”说完张开双臂抱了抱齐溪，横跨一步又把陈杜川拥进怀里。
“杜川一定要替我管好这小子。”
“喻老师，我会的。”陈杜川回答。
这俩喻语安从来不担心，再横跨一步看着臭着一张脸的路晨，笑了笑。下一秒就被路晨拉进了怀里。
“你要不回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路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路晨，幸福需要自己去争取，不要一天到晚装酷，没有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话要说出来有些人才会懂。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喻语安小声说，可是那个关于回来的问题，他避而未谈。
路晨第一次在喻语安抱鹿小米时候没有露出威胁的表情，这种反应反而让喻语安更加嘚瑟了。
“喻老师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留给你，不求别的，只求听君一语报平安。”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没长大啊，喻语安之所以这么想是不仅是因为小丫头孩子气的话更因为鹿小米抱他抱得实在太紧了。
他俯身贴着鹿小米的耳边小声说：“小丫头，我最后一次向你推荐路晨那个嘴硬的死鸭子，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哥带出来的小孩真心不错。小麋鹿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啊！”
最后一个，是那个喻语安最舍不得的女孩，他看着她久久未动。那几个已经抱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开了，留下他们两个和这尴尬的气氛，被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盯着。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这么好看的时刻啊！”张赛赛一张嘴，尴尬的气氛瞬间没了。
“是没见过，今天你格外好看。”喻语安笑着回答。
“既然我这么好看，你好歹抱抱啊，难不成我精心打扮还不如那几个货，凭什么他们你都抱了，到我这儿就停了，你这儿瞧不起谁呢！”张赛赛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伸开双臂示意。
喻语安笑着把张赛赛拉近怀里，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抱着，没有告别的语言，没有难过的泪，只是抱着。
当机场的广播里直接点名让喻语安登机的时候，喻语安还是舍不得松开张赛赛，一遍、两遍。
张赛赛没给广播第三次机会，直接推开喻语安。
“喂，要在机场还错过航班，二不二啊！”
把行李交到喻语安的手里，推着喻语安往前。几个人走过来陪喻语安到登机口，走了几步才发现张赛赛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喻语安回头挥手，张赛赛笑靥如花。
看着那个背影离登机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张赛赛突然发觉这次她是真的要失去喻语安了，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用尽所有力气：“喻语安……”！
喻语安回头看着那个全不顾人群注视，仍旧满脸笑意的女孩子，她没说出口的话他知道，她没表达出的心意他也知道。
想要回应的那句话如鲠在喉，可是他说不出来，既然没有办法回头拥抱这个女孩，他又何必给她留下念想呢！
喻语安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笑着挥手，笑着转身就走。
登记手续办理完毕，看着工作人员封闭登机口的那个瞬间，喻语安感觉自己像被封闭在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没有张赛赛的世界，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害怕了。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努力对着他微笑的女孩子了。
“张赛赛！”喻语安回头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女孩的名字，她依然站在那里，对着他笑，笑的比阳光灿烂，笑得如同这世界的山花烂漫。
“张赛赛……张赛赛……”喻语安一遍一遍喊着这个名字，哭得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
张赛赛隔着人群看着他。
“张赛赛”喻语安又喊了一声。
“我知道！”张赛赛笑着回应，笑着转身离去，笑着背对着喻语安挥手，留给喻语安一个一如初见的潇洒背影。
“你没说的那句话，我早就知道；你不能说出的那句话，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