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好久不见，鹿小米”
当秋风吹落第一片树叶的时候，鹿小米的心也好像跟着凉了几分，她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可是这个秋天让人格外落寞。
鹿小米坐在熟悉的餐厅，熟悉的位置上，点着熟悉的菜。没有犹豫，没有选择困难，三个人，三菜一汤，三碗米饭也就够了。
鹿小米放下菜单，对上张赛赛一张心虚讨好的笑脸，简简单单地说了句：“没关系的，赛赛。”
张赛赛没有再笑，没有再打算说些什么，他知道有些事，鹿小米已经接受了。
几分钟的时间，菜就上了桌，鹿小米双手合十搓了搓，眼睛里闪烁着看见美食时独有的光芒。
第一口，鹿小米的整张脸都在演绎着什么叫做食指大动。路晨温柔一笑，摸摸鹿小米的头，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鹿小米，那个贪吃的小馋猫，有些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从未改变。
几个人沉默着，只有筷子在动。
老板熄了火，从厨房走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模样。
“小家伙，今天的饭还合胃口吗？”老板从鹿小米第一次来就这么称呼她，这一叫就是三年。
起初老板还会问问大家对菜的意见，慢慢地他发现鹿小米的意见就是大家的意见，三年来他都没见过鹿小米以外的人碰过菜单。
所以“小家伙”，成了习惯，问鹿小米的意见，也成了习惯。
“陈叔。”路晨微微颔首。
“陈叔好！”张赛赛甜甜地打了个招呼，每次看到陈叔这样温暖和蔼的大叔，连她也变得淑女起来。
“陈叔，……”鹿小米含着一口饭，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被竖起来的大拇指代替了。
陈叔笑出了一脸褶子：“齐溪、杜川和语安好久没来吃饭了，是吃陈叔的饭吃腻了，还是最近太忙了。”
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鹿小米一声不吭地看着三个空着的座位，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着饭，一想到明天对面的这个位置也要空出来，一想六人组最后只剩了她和路晨，她再也绷不住了，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到饭里，顺着勺子被塞进嘴里，味道略咸。
陈叔看到鹿小米这个样子，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立马摆摆手说：“小家伙，我不问了，你别难过，别难过。”。鹿小米抬起头，湿漉漉地一张脸看向陈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叔，饭太好吃了，感动到想哭”。
张赛赛终于红了眼眶：“小米，等你放寒假了，我来接你。”
鹿小米趴在桌上哭到不能自已。好半天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张赛赛：“老大，我以为我习惯了，喻老师走了，齐溪走了，杜川走了，我以为这样的分别我习惯了，现在你也要走了，原来离别不是经历的多了就能习惯的事情。”
餐厅应景的响起了那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等鹿小米把哽咽着把话说完，那句“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刚好顺着空气飘了过来，渲染了离别的气氛。
陈叔立马跑到操作台关了音乐，眼眶湿润。他的店在学校旁边开了快三十年了，每年都能迎来新面孔，也总要送别一些旧相识。
来来往往，三十年就这么一晃而过，偶然有陌生的客人看到他笑容亲切的问一句：“陈叔，您还记得我吗？”他的一双眼睛在仔细端详中悄悄红了。孩子们的成长总要在眼泪中经历离别，可是离别从来都没办法去习惯，鹿小米如此，三十年来经历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地他也没办法习惯。
路晨轻拍着鹿小米的后背，任由她在怀里哭泣，始终没办法说出那句：“我还在，我一直在。”
陈杜川和张赛赛，他代替不了；齐溪和喻语安，他代替不了。
那些在鹿小米生命里留下特殊记忆和回忆的人，不是一个路晨能够填满的。
张赛赛一开始准备的是一个白眼，她本来想说：“我就回家实个习，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再说我们家离你们家就五站地，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哭个屁啊。”可是精心准备的台词，最终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她看到的鹿小米哭得像初见时，鹿爸爸离开后无枝可依，无人可靠的模样。而且最近的离开的人太多，她也没想到她会是下一个离开的人，她会是成为下一个让鹿小米伤心的人。怪只怪父命难违。
送别了张赛赛，鹿小米每天晚上都去操场跑步。回到宿舍没有陈杜川，空闲下来约不到张赛赛。只有奔跑的时候，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努力让腿动起来。
路晨坐在鹿小米身边，看着鹿小米一丝不苟地记着笔记，那些最让她着迷的林零食，路晨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如此认真地鹿小米让他有些不适应。
“乖，中午想吃什么？”路晨看着手表上快重合的时针和分针问鹿小米。
“晨哥，你先去吃吧，我得把这些记完。”鹿小米头都不抬。
路晨没有吭声，没有离开，静静等待。
鹿小米完成笔记，甩了甩自己快废的手，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了趴在课桌上睡着的路晨的脸。
鹿小米屏住呼吸，悄悄把手撤回来。轻轻趴在桌子上，看着熟睡的路晨莞尔一笑。她心里的那只鬼在作祟，她的手慢慢附上路晨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
路晨感受到那只小手温暖柔嫩的触感，唇角微扬猛然睁开眼，在鹿小米的一脸错愕中，一把握住了那只小手，任凭鹿小米尴尬地挣扎他也不曾放手。
“晨哥……”鹿小米红着脸，眉头一个川字，带着少女的娇嗔和羞涩。
“好久不见，鹿小米。”路晨一双眼睛盯着鹿小米，像是久别重逢。
他是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家乖了呢，他的乖长大了，但眉宇间还是初见时那副稚嫩的模样，表情里还带着可爱，像个孩子，头发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的乖，头发长得真是慢呢！
鹿小米楞了一下，慢慢凑近路晨，两只手环抱住路晨的胳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因为吴浩然带来的疏远，鹿小米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那只在某些深夜暗暗作祟，让鹿小米面红耳赤的鬼。
昔日的鹿小米回来了，课间穿梭在班里的同学中间，玩闹嬉笑，昔日的路晨回来了，鹿小米在闹，他在笑。
阳光透过书店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下来，隔绝了来自北风的呼啸，路晨顺手把桌上的零食往鹿小米的手边推了推，鹿小米看也不看一只手准确地伸进盒子里，抓起一颗柠檬黄的糖丢进了嘴里，路晨温柔一笑，揉了揉鹿小米的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路晨皱着眉头删减自己的稿子，怎么改都觉得差强人意。伸手拿过杯子，仰头才发现里边早就空了。一双手顺着腰线闭合成了一个环，下一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贴在了胸前。
“晨哥，我要睡觉，我要睡觉。”鹿小米嗫嚅了两句没了声音。
路晨赶忙抱着鹿小米，怕她从凳子上滑下去。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回学校自然是进不了宿舍的。好在齐溪走的时候了，留了一把钥匙。
桌上的东西是没办法收拾了，他示意店员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走了过来，看见小老板娘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家老板身上，很不厚道地笑了笑，下一秒就遭受了自家老板的一记白眼。
路晨小心翼翼地哄着鹿小米穿外套，鹿小米极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眼皮都撑不住了。好不容易扶鹿小米站好，路晨蹲在地上准备，帮她拉拉链，拉链没拉一半鹿小米就倒下来。
路晨赶忙起身，抱住鹿小米。贪恋温暖怀抱的鹿小米，钻进路晨的怀里继续睡起来。路晨知道鹿小米会闹觉，可是见到还是第一次。
闹觉的鹿小米像喝多了的大人，更像瞌睡了的小孩。
路晨抱着鹿小米在路口等了半天，没打到一辆车，末班车摇摇晃晃地来了。
路晨抱着鹿小米上了车，顾不得司机的错愕和车上乘客的侧目。
“路晨，小女朋友？”前排一个男人转过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鹿小米。
这个男人路晨是见过的。几年前，他在路晨眼前被开了瓢，左边的额头上留了一条蜈蚣似的疤。
暑假里，他在街上碰见他，几乎认不出来了，可是男人挡住了路晨的去路。在路晨疑惑地眼神中，他笑了笑。
“路晨，好久不见，怎么不认识山哥了。”
“山哥出来了，怎么你不高兴？”
“山哥可是都记得，山哥脑袋被开了瓢，你跟老猫的人走了，这份义气我记得。”
几句话让路晨起了一层冷汗，当年山哥带着他们去打架在路晨眼前被开了瓢，惊恐万分的路晨吓呆在原地，被从对方阵营里走出的喻语安带走了。
路晨怔忪片刻，下意识地用帽子遮住了鹿小米的脸，矢口否认：“这是我妹妹。”可是这个动作看在男人眼里就什么都清楚了，男人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改天约出来一块儿玩玩。”
下了车，路晨抱着鹿小米没有片刻的停歇，一直往家赶，身后男人吹了声口哨：“路晨别忘了，下次带着妹-妹啊。”
路晨把鹿小米放在床上，脑袋里都是山哥刚才的话和他不怀好意的笑，那样的一双眼睛，那样的一个人盯上了鹿小米，他暗下决心，他绝不会让山哥靠近鹿小米一步。
回过身的路晨看着熟睡的鹿小米，再看看这让自己记忆深刻的房间，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那一夜的呼吸相闻记忆汹涌而来。
路晨转身走出房间，呆坐在客厅，平复自己小鹿乱撞的心情。
第二天，鹿小米醒来，脸红成了苹果。她又做了一个梦，和路晨的梦，让人脸红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