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人外原创玄幻人皮诅咒(一)
李玄斜靠在玉药枕上,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此物被他无意间得到,据说是前朝那位盖王曾使用过的玉枕,不论是历史价值还是实际价值都可称的上奇珍异宝。
甚至有传言说,常年枕着它入睡可以延年益寿,强健体魄。
当然,李玄对此嗤之以鼻。却不妨碍他老老实实地将它垫在脑后休息。虽是玉枕,却自生暖意,枕在脑后还有一股奇特的药香,散发着一股平和之意。这种温和安眠的效用正合他意。
此时已是二更天,窗外寂静,偶有虫鸣声传来。李玄不喜人值夜,白日伺候的婢女仆从均在下房入睡。
只见他闭目酝酿睡意,很快陷入了梦境之中,嘴角还闪烁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恬淡笑意。
晚风拨罗帐,含笑少年公子,正是一副适合作画之景。
然而在梦中李玄遇到的却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番恬然自若的模样。
等他在梦中轻车熟路此地掌握了自身意识的时候,李玄正站在一处废墟上。
此地狼烟滚滚,到处是断壁残垣,像是古战场。他站着的地方似乎原来是座寺庙的偏殿,遍地是碎墙砖块,占地面积之大堪比李家祠堂。
要知道李家可是本朝三大世家之首,历经三朝延续到现在,就算有些许起伏也从未衰落。祠堂更是经历了几十代族人的修缮,每年不论主旁支都要拿出部分钱财,用于祠堂日常维护用度。
偏殿都堪比李氏祠堂,可知此寺当年的盛景。现在仅剩些许柱子支撑着殿内,岌岌可危,看上去随时将要倒塌般。但柱子表面居然还算完好,绘着信众朝拜之象和一些看不懂的经文。
李玄转了一圈,只寻到一卷画着奇怪图样的布,画卷早已模糊难以辨认,但李玄没见过这种材料的布料,便好奇地收了起来,决定出去后再仔细辨认。
发现殿中实在不剩下什么了,才遗憾转身离开。
想想也是,战成主殿皆崩塌碎裂的地步,可想而知战况到了什么地步。若是胜方早能把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梦中也是晚上,月光穿过破碎廊道,照在殿中原先神像的位置上,神龛的材质却不凡,与月光正好反射出了一道光线,指向西南。
李玄一时兴起,捧着画卷,向月光指向的方向走去。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白色景象,似乎是座伫立的建筑,想来是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幻象,只有搬走神像后才能借助神龛映出。
李玄知道今日所见并不是大脑构陷出来的幻境,只因为这个相同的梦已经做了有十年之久。
同样的古战场和寺庙遗址,这个场面每次做梦都会在梦中浮现,按理说应该早就习惯。
但实际上他在梦中却常如□□般感到无处不在的窥伺感,十年来一向如此。
只不过之前在梦中他无法行动自如,只能怔怔呆立看着似乎永远不变的景象,就像被某些难以言喻的大恐怖所慑住一般,导致他常常惊醒,甚至为此找来了前朝有名的玉药枕。
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就像是解锁了某些限制,导致李玄能够在梦中正常行走甚至探索。
李玄在家中曾翻阅典籍,未有半点收获,只能大概推测出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战场。至于朝代文明一概不知。
只是他年龄尚轻,还未取得游历诸国的资格,是以翻阅了家中藏书也未曾有结果,李玄曾猜测或许等他开拓了眼界之后能从诸多名胜古迹中找到些许关联。
世家中人自是有一番衡量能力的标准,规矩森严,不可逾矩。若是实力不够便贸然出世不仅容易丧命,还会让其他家族平白看轻了秦淮李家。
李玄牢牢记住刚才白色建筑的模样,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一阵风沙卷来,覆盖了部分他脚踩着的地方。
他低下头,突然咦了一声。
他也是今日才觉醒了梦中行走的能力,并未因为梦境本身天马行空的特性而忽视那种违和感。
使他咦出声的存在,却是因为卷来的阵阵风沙。
原来李玄喜净,往后退了一步,正是这一步,才看出来原先他的立足之地竟是张四肢扭曲的人皮。显然风干多时了。
在沙土的覆盖和风化作用下,这张人皮上的彩绘的颜料已经剥落不少,仅剩的一些已经失去了原先艳丽的色彩,灰扑扑地与周边土色混在一起。
他曾听说化外之地有剖活人皮做礼器的习惯。不难想象其生前遭遇了什么。
但令李玄吃惊的是,这张人皮极为完整,从脚趾到头部都被精细的割下,显然已是一种成熟的剥皮技术。
而人皮的材质,似乎有点眼熟……
这个发现令他毛骨悚然。
未等他细想,一阵大风刮来,
“唰”
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类似船帆被风推的鼓起的声音。
手中的画卷和人皮突然同时浮在空中,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展开。随即画卷缓缓融入人皮上的彩绘之中消失不见。
有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应声响起,均喃喃念诵不知名的语言,伴随着森严的钟声,像是位于寺庙,分外诡异可怖。
李玄在梦中见到的最后一幕,则是人皮展开后重新变得妖异艳丽的图纹,上面画的是一副众生叩拜某人的图景。
轻罗幔帐,炉中燃着的安神香朝着房梁上袅袅升去。
天色渐明,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鸡鸣声和近侍行走的声音。已是早在门口候着了。
李玄从塌上跌落,中衣凌乱,但他没来得及整理仪容,只是瞳孔一缩,已是处于震惊之中。
他震惊地举起手背,上面竟像印上去了一般,出现了梦中人皮上见过的彩绘符号。
毫无疑问,他被盯上了。
“少爷,您没事吧。”
听到声音,门口候着的长青急忙推门询问道。
他是李玄的家仆,负责伺候李玄平日饮食起居。只是李玄因为那场古怪梦境常年浅眠,且一向不喜仆从在房外值夜。
因此长青便五更天前起床在门外等待传唤,是以听到动静就马上意识到了问题。
“无事。”
李玄反应过来,起身批衣,用袖子挡住了手背上的纹样。梦境此事古怪,人皮图纹说不定是诅咒一类,更是关乎他的性命,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为好。
长青见李玄已批衣,上前服侍他整理妥当后,又亲自伺候李玄梳洗完毕。
李玄才出孝期,虽是李家主支,但年岁尚轻不能出仕,这一支已呈日落西山之势。家中仅余僮仆寥寥数人。
去年庆朝颁布新政,虽明面上限制了李家一些动作,但只是治标不治本,将产业由明面转入地下,又是一轮博弈。
只是李家受创不多,却关系到了现在的李玄。原本族中明面上的资助,也受到了削减。
李玄守着佃租和原来铺子上的营收,倒是能度日。只是有点小财跟真正的纸醉金迷还是有区别的。
再加上他又费大心思弄到了药枕,此枕关乎他的睡眠和精神状况。购买之后虽然不是捉襟见肘,但也没有多少积蓄了。
倘若还按着原来的穿衣用度置办,不免有些紧张。
现在更是突然疑似诅咒,需要长期治疗,依照本朝诊金标准,那肯定是不够的。
因此李玄收拾妥当后,跟长青便出了家门,准备往乌衣巷去。
此乌衣巷非彼乌衣巷,和王谢两家可没什么关系,仅是秦淮治下的一条普通同名小巷。
长青领了钱,先去寻旁边的马贩子租马。
庆朝马价一向高昂,在秦淮一带普通的马平均价格就高至十贯,相当于平民百姓几月积蓄。
这还只是在秦淮一带,然而庆朝都城却在冀京,那才是真正的国家中心。马价更是高至天价,因此一向有“冀京马贵”之说。
买马价格不菲,养好马更贵,饲料驯养均精细才能养的膘肥体壮。马的健康与外观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主人的经济状况。
驴倒是便宜许多。
但李玄好歹是李家子,骑驴只等于自降身份。在吃用上已经节俭了不少,出行则是降无可降了,租马是必要花销之一。
庆朝民风开放,李玄缓缓骑着马穿行在市肆中,路上行人皆避让。
长青紧紧牵着马绳,却表情严肃。闹市纵马可是大忌,若是伤了人,依本朝律令,就算少爷是李家人,也免不了进衙门吃一番苦头。
出了坊市右转步入乌衣巷,此地地势地平难以排水,地上常年潮湿。一眼望去的青色石砖,其实是因为布满了青苔,触之滑腻,非常容易摔跤,不利行马。
李玄下马步行。
长青小心地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扶着李玄,怕这位不拘小节的少爷继今早跌落床上之后又在这里摔伤一跤。
想到这里,长青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少爷今早虽推说没事,但直到准备出门前走路还不大自然,显然是脚摔得扭着了。但刚刚骑马时,整个人腰背挺直,下马也行走自如,显然是极为好面子。
长青数了数第三间民宅,上前轻轻敲了敲。
通常来讲,前来拜访他人时要准备名帖,上述姓名,拜访时间等信息,再由门房一层层转达给主人后才能放行。但这里不讲究这些礼数。
只听“吱呀”一声,有一无眉老头身着蓝衣,探出头来,面无表情道,
“令牌。”
李玄把眼睛往旁边一撇,长青看懂了眼色,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
蝉翼坊,取自“蝉翼九五,以求长生”一句,指九五至尊与求得长生相比则轻如蝉翼。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拿在台面上说的。因此也开得隐蔽,相当于一个灰色行业,没有收到玉佩邀请之人不得进入。
玉佩上编号只代表家族。蝉翼坊的规矩一向是只认玉佩不认人,因此仅有家族主支分别持有几块。
李玄正是为了手背图案而来。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蝉翼坊的业务范围正是占卦卜噬,窥探吉凶。
老头接过玉佩,从腰带中摸出一小瓷瓶。他拔掉木塞,小心翼翼的将瓶中液体滴在玉佩上,玉佩与液体接触后竟然如无中生有一般,从内部浮现出蓝色,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小小的“李”字。
“可以了,你们进去吧。”老头将玉佩递还给李玄,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出两人身形的空位来。
李玄又是眼睛往旁边一撇,长青赶紧探身接过,重新仔细收好。两人这才提步迈入门中。
李玄一进门,映入眼前的是一套三进的院子。
正门进来便是外院,类似待客厅的存在。有落座休息的地方和茶水供应。
从正门经过外院才到垂花门,即二门。
李玄环视了一番便收回眼神,径直向垂花门走去。
长青因为上午又是租马又是走路,倒是出了一身汗。但他也做不出将少爷丢在一旁自顾去喝茶的行为。因此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跟了上去。
垂花门处有二接应童子垂手伫立,分列在二门两侧。方才正门玉佩是第一道关卡,仅是一道检验玉佩真伪的程序,通过便可入内。
此处原本是第二道程序,根据来访的家世财力分成一二三四等访客,再决定引入哪等会客室,所谓看碟下菜。
但方才那无眉蓝衣老头已通传过了,童子眉开眼笑地将主仆二人引入内院。宅内已经过改造,这里是蝉翼坊在秦淮的一个丁级据点,是不住人的。
这里虽宾客如云,却显得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十分安静,走路交谈均无杂音,营造出一种清幽雅致的氛围。李玄心里暗暗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