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祝神祭9
平日里有除祟的任务，武当派出的人极少，最少的只有两个，而且大多还是新手下山试炼。
比如那时的苏容清，便是除了一年的祟。
但这回武当竟是派了十几个比较优秀的弟子下山，几乎把整个客栈都包下了。
回来的路上苏容清便在想，或许武当掌门知晓这内情也说不定，毕竟作为四大门派之一的门派掌门，定然神通广大。
所以在去客栈之时她便问了谢昭行。
谢昭行说，他们下山的时候，掌门刚闭关。
得了这个消息，苏容清更加确信掌门什么都知道了。
她从不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到了客栈，谢昭行也不管那小傻子，将剑一收便大步流星去找掌柜。
身后，青则拉着苏容清的衣摆，慌张迈着步子跟上去。感觉到衣物被人轻轻拉扯，苏容清向后望去，随即向后探出手去，将青则的手腕抓着往前拉了下。
青则随着她的力道踉跄几步，但总算是跟了上来。
到了掌柜面前，谢昭行道：“掌柜，再来一间房——要上等。”
此时苏容清被谢昭行背在背上，将青则拉过来后便收回了手，将手臂搭在谢昭行双肩。
听此言，她当即拿面具在谢昭行身上轻轻敲打，语气懒懒：“白费钱。将大师兄的房间腾给我住，你与大师兄住一起不就行了？”
“……我知道了，你存心来找我们茬的是不是？”谢昭行已经被气到没有脾气。
这小师妹在武当学习的两年半，几乎每天都要气他，这回才刚见面，便又气他。
她分明知道他与蔺期向来不对付的。
五年不见，这小师妹成熟了不少，却也狂妄了不少。
此时，竟还不改，反倒威胁：“我记得你们那一百鞭还是我求情才没继续，有恩就要报。而且这回，我又是伤在你们手上……”
话没说完，谢昭行便冷笑一声，朝还一脸懵的掌柜道：“不需要房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掌柜的却突然“啊”一声，异常激动：“姑娘，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那晚的禁步姑娘！”
“……”掌柜的话语让谢昭行的脚步停顿了足足五秒，苏容清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五秒后，谢昭行转头看向掌柜，面色黑如锅底，冷声道：“若是乱说话，我便要了你的舌头。”
掌柜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但还是辩解道：“可确实是禁步姑娘啊……我们花朝那日才刚见过她跳舞的，这面具和身段分明就是……不然您问问这位姑娘？”
谢昭行当即将苏容清丢了下来。
苏容清踉跄几步，撞到一直跟在身后的青则身上，被青则从背后扶了一下才不至于跌倒。
她方才站稳，谢昭行便问：“是与不是？”
大有若她答“是”便会砍了她的架势。
但苏容清不怕。
她答：“是。”
谢昭行深呼吸，憋了一口气抬手指她，半晌才将这口气吐出来：“教你功夫，便是让你来当舞姬的？真想现在就把你送去牢里关几日！”
苏容清冷哼。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
知道会被掌柜认出来，更知道谢昭行会临近发飙。
但是，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既然武当这么有威望，那她便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风烟楼的禁步姑娘有武当派的人护着，谁也碰不得。
“……你还委屈还生气是不是？你哼什么哼？！”谢昭行本就脾气不好，一点就燃，此刻他觉着火都要冲到头顶了，再被激下去，理智就彻底没有了。
苏容清自然清楚了解他的脾性，低垂眉眼不再说话。
她现在确是打得过谢昭行的，但对谢昭行，可不能来硬。
而见苏容清此般，谢昭行当真没再多么气恼，只在沉默了许久后叹气：“算了，先带你回房休息。”
说完，谢昭行便打算继续将苏容清背起来。
但苏容清并没想就此罢休。
她避开了谢昭行伸过来的手，转身慢悠悠走到门口，似是在等着什么。
谢昭行愣在原地。
下一秒，他便明白过来。
蔺期回来了。
苏容清看着蔺期领着一大群弟子走过来，在一众弟子惊讶的眼神下喊了句：“大师兄。”
蔺期赶忙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
却还没问什么，就看见小师妹抬起手指指向屋内的谢昭行，冷漠道：“他打我。”
蔺期：“……”
谢昭行：“……”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蔺期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无法责怪小师妹，转而看向谢昭行。
哪想，谢昭行也先行一步说话：“是她，她先去当舞姬的。”
这话让蔺期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不信的话，你问掌柜的。她便是我们在路上听闻的那位——禁、步、姑、娘。”说着，谢昭行指了指一旁已经快缩到角落里的掌柜。
苏容清第一次见蔺期这样的神情。
与掌门相差无几。
只见蔺期微微皱眉，走到柜台前，无论是面色还是语气都十分严肃：“是或不是？”
而被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盯着，掌柜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声音弱下来：“是……”
若不是因为面前都是习武之人，怕是听不清的。
得了这个回答，蔺期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最后是谢昭行重重叹口气，朝那些弟子们招了招手：“回房去，这儿没你们的事。”
武当弟子向来都听话得很，虽满腹疑惑，但一个个也都听话的行礼回了房。
待他们全部回房，谢昭行一手拉住蔺期，一手拉住苏容清，边去往房间边说话：“回房再说吧。”
然而青则在旁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
于是，余光一直关注着青则动向的苏容清便毫不犹豫挣开了谢昭行的手。
她不顾两位师兄惊诧的眼神走到青则身前，向他伸出手：“一起吧？”
本还踌躇不前的青则当即笑着牵上了苏容清的手：“好！”
看着眼前的场面，谢昭行的脑袋简直要炸了。
世上男人那么多，小师妹居然看上一个傻子？！虽然长得好看，但他是个傻子啊！他想不明白，小师妹图他什么？
倒是蔺期依旧是沉稳冷静的，反过来安慰谢昭行：“罢了，她自有分寸的。”
谢昭行满头问号：“你任她去了？这个傻子还不如你呢……”
听这话，蔺期便知道谢昭行又是多想了，无奈道：“昭行……师妹说了他是这个案件的重要证人，关照些是应该的，你想哪去了？”
谢昭行原以为蔺期那句“罢了”是指苏容清对那傻子，直到方才这一句责怪自己的话语——
“她去当舞姬啊！当初师父长老……还有师兄弟们那么尽心尽力教她，不就是盼她在江湖中有一番作为吗？这当舞姬是什么作为？！”
谢昭行听蔺期竟是没打算追究舞姬一事，一下就把对小师妹和那傻子的臆想抛到脑后。
这时苏容清刚牵着青则的手走过来。
她顿了顿脚步，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谢昭行，若无其事问：“不是去屋里再说吗？”
她不过是去接个傻子，怎么这俩人就又吵起来了？
蔺期往旁瞥了眼，见谢昭行有发飙的征兆，立即隔在两人之间，顺势抓住谢昭行的手腕，威胁般使劲一捏，另一面又对着小师妹温笑道：“随我来吧，有什么事都回屋再说。”
蔺期向来如此，遇到什么事都这般温润待人，哪怕是打斗也很少会下杀手。他太容易心软了。
但这般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异常得用，在蔺期的调解下，两人没有因此吵起来，安安静静随着蔺期去往了一间上等房。
其实谢昭行心中仍然气恼，只是不知怎样发泄，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师妹让他头一次收敛脾性。
“师妹伤哪了？”进门后，蔺期没管其他人，将小师妹小心翼翼拉进屋中，在桌边坐着。
苏容清张口，刚道：“在……”
一旁的谢昭行在青则进来后一边踢上门一边抢先回答：“再不处理，是不是就痊愈了？”
蔺期立马皱眉看向谢昭行，微微摇头。
看着蔺期的神情，谢昭行这才明白——
原来，他亲爱的大师兄已经默认小师妹是专门来套他们这件事了。
而且也同意了。
也就他，还在害怕被师父发现后又被罚鞭子。
谢昭行心情几番大起大落，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争论什么了，连道好几句“行”后便作势拉上了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
见谢昭行不再说话，蔺期安心下来，又转身将自己床头的医药箱拿来，然后坐到苏容清左侧去，恰好挡住了谢昭行的目光。
不过，或许因为青则是个傻子，两人都并未在意此人，任由他亦步亦趋跟着到了苏容清身旁去。
“是这里。”苏容清亦没管他，兀自将肩上衣物拉下，露出了肩膀往下那一道渗血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是方才光剑擦过造成的。
她可以躲，但她没有选择躲。
蔺期从容地拿起药瓶，叹气：“你若遇到什么困难，直说便是，哪怕演戏我也是愿意陪你的。”
“二师兄又不一定愿意。”苏容清立即实话实说。以她对谢昭行的了解，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谢昭行：“……”
人在旁边站，锅从天上来。
听到小师妹这么说，蔺期轻笑，边上药边等着小师妹继续说下去。
抱怨似的一句说完，苏容清收起情绪，淡然道：“我要做舞姬自有我的想法，师父和师兄们教我的东西，我记在心里，也不会忘记。此次，此次……我只是不想被欺负了，所以……”
蔺期眉目温柔：“狐假虎威？”
苏容清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星点笑意：“嗯。”
“现在可以说，究竟需要师兄帮忙什么事了吗？是谁欺负了你？”蔺期手中动作轻柔，苏容清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师兄——”苏容清又似那般请求的语气喊着蔺期，而后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伤处的青则，“他是我劫狱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