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苏楠第一个学习的岗位是在工艺车间。这车间里面主要负责脚印印花之类的。
带她的是个有些工作经验的工人, 但是不是老师傅那种。
轮岗学习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走个过场，了解一点基础就行了。又不是准备在岗位上长待。用不着安排太厉害的师傅教。就讲一些基础就行了，知道个大概也就能过关。
本来带苏楠的工人也是这么想的, 讲一些平时做的事情就行了。
她带着苏楠在车间里各个工位转了一圈，告诉苏楠, 这些人在做哪些工艺。
大致的说了一说之后, 就让苏楠自己去看, 看完回头哪里不懂的就来问她。然后自己就去忙工作去了。
他们这带人学习也是要完成自己的工作的。
苏楠自己去观察，将看到的都记录在笔记本上, 不知道的问题也都记下来了。等一天的学习结束之后, 苏楠就去找带自己的师傅问问题。
师傅边喝水边问道，“有什么问题？”
苏楠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将自己记录下来的十几个问题给她看。“不多，就这些。”
“……”
等过了几天，终于结束了在这边的学习之后，苏楠心满意足的迎接自己下一个工作岗位学习。
苏楠不知道的是，她这问题多的名声传开了。夸张的说这人有“十万个为什么”。
反正教这一个，顶得上人家带十个的。
所以后面的车间岗位, 一般的人都不愿意带了, 觉得自己带不了。也不想受这个累。
虽然有补贴, 但是这钱不好赚。
车间的领导没办法, 就只好给苏楠安排那种专门带徒弟的老师傅带。
这些事儿都还是苏楠后来听朱丽云和她说起来的。
人家车间领导和他们厂委办公室抱怨, 说这安排轮岗学习的人太耽误前线生产了。
苏楠：“……”
她这叫做求知若渴！
十二月，安阳的天开始下雪了。
月底，食堂头一个月的总收入也终于算出来了。
光这一个月, 食堂就收入了九千八。除去各种开销, 最后能余下六千五。
这数算出来的时候, 可把江玉兰吓了一跳了。
之前苏楠自己开店，最好的时候也就赚了小一千啊。
她只知道每天收钱收的手软，可是心里也没算个数啊。
别说她，就是苏楠这早有准备的，最终看到这些收入的时候，心也跟着飞扬了。
孙武刚也笑着喝了一杯茶，要以茶代酒，和她们碰一杯。
毕竟第一个月就赚钱了，不止赚钱，还回本了。
苏楠道，“年底还有一笔承包费要给出去，所以这钱还要打个折扣。”
“那也值当了，这才第一个月呢，一年算下来，那点承包费算什么？”
孙武刚十分满足。
苏楠觉得这就是承包食堂的好处，不用装修的投入，也不用自己购买这些设备，直接用。所以成本减少了。
要是都自己置办，别说开不起来了，就算开起来也没这么快回本。
当然，也就是这个特殊的时代有这个方便了，等以后再想承包单位食堂，什么都需要自己购置。
也只有这些国营厂子才不会心疼这些公家的财产。
这钱虽然赚了，但是分也不能全都分了，还要留下一笔本钱。
不过饶是这样，大家手里也都分了不少钱。
苏楠自己就分了一千多。
之前投入食堂，手里没啥钱，现在钱包总算是鼓起来了。而且也不用和之前那样节省了。这食堂只要还开着，以后每个月都
能赚钱。
分了钱，大家也互相约定了，具体赚多少，不要往外说。
江玉兰赶紧点头。这是不能说，回头被人惦记了。
孙武刚笑道，“放心吧，有数。我连我姐也不会说。”
不是不信任他姐，但是谁没个自己信任的圈子呢。只要别人知道了，肯定是瞒不住的。
多少人盯着这个食堂呢。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回去的路上，江玉兰还在兴奋的和苏楠说这个年要好好过。
一定要过得丰盛点，要给江铃买好看的衣服穿。以前总是舍不得，现在有钱了，得买。
她现在这生活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之前生病，不能上班，她觉得天塌了。谁能知道还有今天呢？
“玉兰姐，你有没有想过再去学点东西？”苏楠问道。
江玉兰道，“我这年纪还学啥啊？”
苏楠道，“你现在管账，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收钱，你得懂这些。以后要是生意越来越多了，你会管不过来的。现在这个生意请外人记账不合适。”
江玉兰想了想，觉得自己是要进步。
苏楠这么优秀，都还在坚持学习呢。只是她担心自己学不好。
“那我试试？也报夜校？”
苏楠笑道，“我在学校听说会计班也有冬季开班的，可以去试试看。”
也许是因为自己以前虚度光阴，所以苏楠现在就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在合适的时候珍惜时光。好好进步。
帮助别人，就好像帮助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而且现在和江玉兰合伙，江玉兰帮她管很多事儿，要是不进步，江玉兰肯定要跟不上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散伙。
所以苏楠希望江玉兰自己可以进步，跟上脚步，以后不至于走散了。
有了钱，苏楠就打算着给家里人买东西了。
要买一些过年的物资寄回去。学校那边倒是要放寒假，但是苏楠今年要轮岗学习，春节也要值班，不能回去过年。
所以今年得多买点东西回去。
第二天给苏栋发工资的时候，她就问苏栋要不要一起给家里买东西。
苏栋拿着工资，欣喜万分。
“楠楠，这比说好的多啊。”
“第一个月，大家都辛苦，自然要发点奖金了。你也别往外说就成了。每个人发的奖金是不一样的。干得好才有。”主要是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接送她，白天也在单位里面从早忙到晚。苏楠自己也不想让她二哥吃亏。钱买不来亲情，但是钱真的可以回报亲情。
苏栋立马点头。
一共五十块，这钱比他想的要多。他顿时改变了购物计划，准备给媳妇买件棉服，老娘也买上一件。至于妹子，就买点布料和棉花，让她自己做去。他爸就买双棉鞋。这安排妥妥的。
他也不会挑，听苏楠也要给家里买东西，立马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大哥也要买。”
找了苏楠休息的一天，兄妹三人就一起去逛百货商场。
苏柏在城里待着虽然天天也在工地，但是晒太阳的机会还是比家里少，脸上竟然还养白了一些。加上一直又和一些工程师打交道，不知不觉的气质也变了些，看起来有点儿文绉绉的。
苏楠道，“哥，你这回去了，我嫂子要认不出来你了。”
“怎么可能。”苏柏笑道，“也没啥变化吧。”
苏栋道，“变化可大了，看着就和大学生一样的。你说你这是咋混的，人家来工地都变糙了，你还变得像文化人了。”
苏柏斜睨他一眼，“你也变得白胖了。没少吃油水吧。”
苏栋：“……”
苏楠哈哈笑了起来，“
二哥是挺能吃的，饭量大。幸好咱现在是开食堂的。”
苏柏担心起来了，“那完了，以后苏栋回去了，还怎么吃得下二婶做的饭？”
苏栋：“……”
算了，不和这兄妹两说话了。
这会儿年底，商场人是最多的时候，各种货物也是琳琅满目。还有很多洋货。
三人都想好了自己想买的东西。苏柏是想给家里的女人们每人买一盒雪花膏。冬天用这个能护肤，要不然脸上都发红了。还想给奶奶买棉靴，给妈买围巾，，给爸也要买个帽子。另外想给媳妇买件羊毛毛衣，她伤了身体之后身上就怕冷。
这么一算下来，赚的钱也剩不下多少了。
但是苏柏觉得挺值得的。赚钱了就是用来花的。反正明年还能出来干，明天出来干一整年，那就赚不少了。
苏楠道，“我给奶和妈都买了，你就别买了。”
苏柏笑道，“你这话说的，你买你的。我买我的，都是一份心意。”
苏楠也就没咋说了。
倒是苏栋拍了拍脑门，“我把奶给忘了。”奶没和他们一起住，每次计划的时候，就能把奶忘一边去了。赶紧给奶加上一双手套。
因为人挤人，买的东西也不一样，为了节省时间。干脆三人分开买。反正这地方是商场里面，人家也不至于坑人。明码标价。
三人赶紧各自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楠买的东西就多了。衣服袜都给买上，吃的用的也买上。另外出嫁的姐姐苏梅也不能忘掉，也得整件新衣服，再买一盒护肤的。鞋子倒是不用买，直接在鞋厂拿出厂价。
售货员见苏楠一下子点了几件好衣服，立马热情起来。
现在街上都有服装店了，百货商场也有了危机了。也不让售货员和以前一样坐着不干活了。每个月卖的差的都要被批评。
苏楠仔细的看了款式，面料。以及含棉量。表现得像个专业人士。
售货员道，“同志你是服装厂的？”
“我鞋厂的。”
“看你这懂行，还以为是服装厂的。这可都是新货，都是外面来的款式。”
苏楠看了看，心里琢磨着，这款是一看就是本地生产的。
不过她也不讲究，毕竟是给家里人买的，在老家那个地方，穿的太洋气也不合适。
本地款式虽然不行，但是用料那是特别真的，丝毫不存在偷工减料的事情。更适合她家里人在老家那边穿。
正收着，旁边又挤过来几个女人。
苏楠一听，还有熟悉的声音。她看了眼，果然是周敏。旁边还跟着邱新兰。
周敏也看到了苏楠了。那一刻，脸都是黑的。
见苏楠看过来，她都做好了作战准备了。结果苏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就和没看到她一样。
周敏顿时不乐意了。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人物’无视的事实。
而且上次苏楠把她害那么惨，在单位现在都还有人说她闲话呢。当然，令她内心深处最无法忍受的是，苏楠离开周家之后，本应该生活落魄，灰溜溜的回老家去的。现在却不知没回去，还能在大商场里这么挥霍。
这种现实的反转让她觉得自己很难堪。无法接受。所以只想以最坏的想法去想苏楠。以此来证明自己以前的想法没错。
“挑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付不付得起钱的。”周敏道。
售货员看了眼周敏没说话。人家要是付不起钱，能来要这么多东西？
苏楠道，“你担心我付不起钱，你是准备帮我付钱吗？要是没这个准备就闭嘴。你谁啊，管天管地管人家买东西？”
邱新兰也觉得丢人，这种时候不就应该装作没见到吗？
周敏怎么还上赶着招惹人啊？
跟着周敏来的另外两人也是无语，出来逛街的，怎么突然就炸开了。
邱新兰有意让周敏别吵架了，但是周敏正气头上呢，张嘴就道，“一个农村来的，谁知道是哪里弄了这么多钱。”
“农村人是得罪你了，这么瞧不起农村人？”苏楠道，“谁家没几个农村亲戚的，也就你们周家进了城就忘了祖宗了。”
周敏吵架吵不过。气得变脸。甭管吵了几次，她还是不习惯苏楠这个曾经在家里忍气吞声不敢吭声的苏楠现在敢回嘴了。
她先是气，然后想到什么，指了指身边的邱新兰，“看到没，周彦的新对象。人家是大学生，还是和周彦一个办公室的。”
“哦，恭喜了。”苏楠说了一句，让售货员帮忙把东西装起来，然后和周敏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和见到肉包子的狗一样，非得往上面凑。”
售货员都憋着笑。帮苏楠打包好，然后苏楠拿钱拿票，拎着东西走人。
周敏气的想追上去，被邱新兰拉住了，“你还逛不逛啊？”
周敏气道，“你没听她说的什么话吗？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邱新兰也烦了。只觉得周敏真是有毛病。平时看不出来，还挺正常一人，怎么见到周彦前面那位，就变了个人一样的。
另外两人也劝周敏忍忍。追上去能怎么样，还能和打架？
其中一个顺着周敏劝道，“农村人就是会吵架，你吵不过的。”
周敏紧紧的抿唇。心里就想不通，苏楠怎么就有钱买这么多东西呢？
不会是周彦偷偷给她塞钱了吧。
也有可能啊，周彦平时也不回家，说不准什么时候给苏楠塞钱了。
周敏把自己的设想和几个朋友说了，意思是她不是随便找茬的，只是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所以才会想找这个女人搞清楚。
最后让那女人就那么走了，也是那女人心虚。
这话要是以前说，还有人信。但是因为之前苏楠那封贴在宣传栏的信，已经让她的形象有损了。现在亲眼看着和前任弟媳妇交锋的场面，更觉得周敏真是没事找事。
人家都离婚了，当陌生人不就行了？
真要是猜测，不如找自己弟弟问清楚。
哪怕邱新兰不喜欢苏楠，心里也是觉得周敏不该主动找人家。那种人离婚了，不更应该离得干干净净吗？还牵扯不清的干什么？和那种人结过婚又不是很光彩的事儿。竟然还凑上去。
她觉得周彦家里人都不是很清醒的样子，等以后自己和周彦离婚了，也不能回家里住。以两人的职位，到时候单位肯定要分房子的。一定要单独住。
而且还不能和周敏来往态度。周敏总是惦记着那个苏楠，哪怕周彦想忘掉，只怕也总是忘不掉的。
但是这一切只是设想，现在她还没和周彦正式处上，还需要周家人牵线，自然也就只能把想法埋在心里。
苏栋拎着大包小包的过来，看到苏楠拎着东西在笑，问道，“高兴啥呢？”
苏楠道，“有人自己凑上来让我骂，是不是该高兴？”
“谁啊，有人招惹你了？没吃亏吧。”苏栋担心道。
苏楠笑道，“没呢，人家是文化人。”跳出那个圈子，苏楠发现周家人真的很好对付。假清高自命不凡的人罢了。只要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使劲儿怼他们，他们就没办法。她以前真是自己把自己憋死的。
两人一起去找苏柏。
商场还没以后的那种大，从四楼找到一楼，终于把人找到了。苏柏竟然在看口红。
苏栋道，“哥，买这个干啥啊？”
苏柏道，“我看有人买。”
“不就是嘴上抹得跟个吸了血一样吗？”
苏楠道，“二哥，你这话就不好听了，这是咱们女同志的喜好，就和你们男同志喜欢抽烟喝酒一样。你可以不认可，但是不能这么说。”
苏栋道，“主要是不合适，在咱们村里抹了这个像什么样子？”
苏柏还是拿了一支，颜色是苏楠挑的，日常的红色，不显得那么夸张，但是也能调理气色。过年的时候穿上新衣服，抹上一旦，洋气。
苏楠其实挺理解他哥为啥要买口红的。
他哥和她一样，都是奶奶带大的，所以从小哪怕穿件破衣服，也很讲究。最起码要齐整。不能拉邋遢。她长大后，哥还给她买过红头绳。说女孩子就要打扮的精致点。
所以她哥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喜欢精致的人。
嫂子许清是个贤惠的，但是也不善于打扮，这也没办法，在老家都这样。
她哥这是有条件了就想着把嫂子打扮起来呢。
苏楠心里还有点儿羡慕这种感情。都结婚五年了，感情还能这么好。
不过她有一点不知道的是，苏柏买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许清能从悲伤的情绪中早日走出来。希望这些外面的东西能让她对外界产生兴趣。
……
项目一停下，苏柏就回家了。苏楠和苏栋一起送他上车，把东西也装车上去。
苏栋还要等一些日子，至少等半个月后苏楠放寒假不用上夜校了，才能回去。
“你回去和我媳妇说清楚啊，让她们别惦记我。”
苏柏直接实话实说道，“我看他们巴不得你不回去，在外面赚钱。”
“……”这可真是扎心了。但是还真有可能。苏栋太了解他媳妇和妈了。
送苏柏上了车，苏楠就赶紧去邮局给家里打电话。
告诉家里人，今天她哥回家。
苏老太听了，喜笑颜开。孙子可算要回来了。
苏楠又说了自己今年不回家过年的事儿，“我要轮岗学习，过年要值班。我得趁着这个时间多学习。”
“好，不回来过年也好，每年过年也就那样儿，你在外面吃好点喝好点。”
苏老太也不希望自己孙女回来听村里的闲话。在外面还自在，反正孙女在外面过得也好。
挂了电话之后，苏老太心情好的很，和自己儿媳妇赶紧回家，路上也不搭理村里人。
回到家里，就和家里人说了苏柏要回来的事儿。
苏宝山听到儿子要回来了，心里也开心。家里没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撑着，真的不行。苏柏也有主见，家里事儿都能出出主意，不像是他这个当爹的就是个闷葫芦，没本事。
倒是许清一直紧张，“妈……那苏柏回来了，你们……”
李秀芳现在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有意见，但是总不能让儿子儿媳妇闹出问题来，“那事儿我们不提，以后你自己注意点。”
“我肯定注意，我啥也不往外说了。”许清赶紧保证道。
苏老太叹气，也没说啥。她觉得人可能真的不能求个十全十美。想要人贤惠乖巧，就别求对方还能够有主见。
苏柏这次来城里待了几个月的时间，这次回来，全家人都惦记着。想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啊，再问问情况怎么样。
一直到下午，才听到村子里有了动静。
因为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苏柏去城里赚钱去了。这对整个村子来说都是一件稀奇事儿。
大家都很好奇在外面是不是真的能赚钱。
现在农闲都在家里闲着，看着苏柏大包小包的进村子了，都跟着过来凑热闹了，围着他打听外面的事情。
搞得苏柏寸步难行。
“买这
么多东西，是不是赚大钱啦。”
“外面真能赚钱？”
“你这才出去几个月啊，咱一年都买不了这一样。”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苏柏笑着安抚大家，“也不是我一个人买的，还有楠楠和苏栋买的呢。至于外面的事儿，等我回去休息休息，回头咱们在具体说说。我这拿着东西也不好说啊。”
懂事的人纷纷散开。但是也有不长眼的问道，“楠楠咋这么会赚钱啊，听说是离婚了，跟了城里有钱人？你和苏栋是不是都跟着人家赚钱啊。”
听到这话，苏柏原本微笑的脸顿时一变。直接质问道，“哪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说的这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