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说干就干，第二天苏楠早上忙完了，就去单位附近的学校打听情况。
自从高考恢复之后，国家对知识分子的看重一下子就达到了一个高潮。为满足没法上大学的人民群众的求学梦，从去年开始，各大城市就办了各种业余学校。
有函授大学，业余大学，还有初高中文化补课班。
苏楠不止是想获得一个学历，还希望学到真本事。毕竟以后她是打算给自己打工的，可不能没有真材实料。
初高中文化倒是不用去读了，她又不打算去参加成人高考，虽然这个年纪也能去大学里面，但是她等不及了。先学用得着的东西，以后再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学历，再想读研什么的也还来得及。现在她这条件，还是得先养活自己，提升经济能力。
苏楠准备去念的就是纺织厂、服装厂和鞋厂联合办的一家中专院校。
她准备报考的是服装设计方面的专业。
这也是苏楠以后给自己定制的事业规划。
她上辈子就对服装很有兴趣，那会儿就喜欢给自己打扮。后来学人家富太太开店，她也是选择的服装店。
只是那时候苏楠真的不懂做生意，她只知道怎么搭配衣服，但是其他的就不懂了，比如不同款式的衣服就要用相对应的料子才能做得好看。怎样才能做出适合客户的尺码。
所以一开始开店，她闹出不少问题来。很是惹了笑话。
后来通过自学，又花钱请了专门的人来店里撑着，这才终于把店开起来了。
所以周彦妈当时那样说她，她也确实无话反驳，因为她那店确实大部分都是靠着周彦给的本钱才能撑起来的。靠自己是开不起来的。
这辈子她依然要选择这条路，这次她靠自己学，她现在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学校校区倒是还算大，招生办公室就在二楼。
苏楠和门卫大爷一打听，又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才让上去。
因为要开学了，招生办公室也挺忙的，苏楠敲了敲门，大伙儿都看过来。
长得好的人还是有优势，至少原本因为天热和工作忙的老师们倒是没那么大火气了。
靠近门的一个年轻女老师问道，“同志你干什么的？”
苏楠道，“老师，我是纺织厂的，我想过来报名继续念书。”
听到这话，其他人又开始忙了起来，这个年轻女老师则是让苏楠拿出单位开的证明来。
苏楠道，“还要单位开证明吗？”
“没单位证明，学费就不能报销了。”
苏楠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能念书就成，“那我自己负责学费能成吗？咱们单位名额不多，但是我特别想念书，想学知识。我愿意自己交学费。”
看到苏楠渴望的眼神，这老师倒是也没说啥。既然自己愿意，那就算了。至于厂里的名额，确实也不多，现在一般都是有关系才能拿到。
这老师就问苏楠想学什么。
苏楠拿着招生的简章看了看，果然有服装设计。
但是招生也有要求，不是你说想来上就能立马报名的，除非单位推荐过来的可以直接报名念书，自己来报名的，都要参加文化考试才行。要是文化不行，就算来学校学习了，那也是占用学习资源。当然，如果是报名参加中学或高中文化补习班，这个就不用考试了，可以直接念。
苏楠有些担心，她只有初中毕业。虽然自己现在脑子里还有着中学的记忆，但是毕竟也过了好几年了，就怕自己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这位招生老师提醒道，“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要是准备报名就先把表填一下，到时候来参加考试。”
苏楠赶紧填了报名表，然后还拿了一份考试大纲回去。
路上一看那大纲，语文数学两门主课和思想政治。
苏楠顿时头大了。
还得赶紧去弄一套课本。
这年头都珍惜书籍，不是有交情的，都不会外借。这可是苏楠的短板。
苏楠也没去买新的，直奔学校附近的二手书市场，倒腾了一套课本回去。
回家的时候，江铃正在打扫门口。看到她拎着这么多书回来，赶紧来帮忙。“楠楠姐，你看中学课本干啥啊？”
苏楠将课本放在小桌子上面摆放好，“我想继续念书，想复习一下功课，到时候好参加考试。”
江铃惊讶，“你都上班了还念书吗？”
苏楠笑道，“只要想念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念书，”
江铃道，“可是我不想念书了，我想早点出去上班赚钱，我妈太辛苦了。”
听到这话，苏楠惊讶道，“你们家条件也不至于这样吧，江铃，你还是个孩子，还是要把书念好。”江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因为只养着一个孩子，又有自己的房子住，所以苏楠觉得不该这样困难才对。
江铃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才和苏楠说了实话。
原来江玉兰的工资不止是要养一个孩子，每个月还往老家那边汇款。
因为江铃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家里虽然还有叔叔伯伯，但是老家很穷。老人经常生病，所以老家的人经常往这边写信要钱。以前杨正还在的时候，也会给老家汇款，承担自己养老人的责任。
后来杨正失踪了，他那工作也不是正式的编制，没法给家里人接班，相当于老家少了一份收入。那边当然不同意。
江玉兰是个软绵的性子，又觉得丈夫失踪了，老人也挺可怜的，所以就想着帮着丈夫杨正尽孝。
也因为她这个性子，在厂里升职加薪的事儿是轮不上她的。工资不多，还要贴补老家，自然就艰苦的很。
苏楠：“……”
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只能鼓励江铃，“反正你别放弃念书，念书越多，以后赚钱就越多。你看看你妈和厂领导，哪个赚的多？厂领导就是念书多，所以才能当领导。你当了厂领导，你妈以后就跟着你享福。”
这么一比较，江铃立马就醒悟了。然后立马兴匆匆的去写作业去。
看着江铃这反应，苏楠想起上辈子那个儿子了。
上辈子不管她怎么讲道理，那孩子都不愿意听她的。总觉得她说的都是错的，说多了就会来一句，“你又不懂。”“你懂什么？”
那会儿苏楠挺自卑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配教孩子，自己什么都不懂。比不上孩子爷奶是当领导的，也比不上孩子爸爸是大公司老总。
“原来我还是能教孩子的啊。”苏楠笑了。
趁着还有时间，苏楠就翻了一下课本，语文倒是没啥问题，她觉得自己现在记忆力好像还不错，只要把课本该背诵的地方背诵一下就成。思想政治也背诵一下就成了。
主要是数学，她好些解题方法都忘了。
她认识数学最好的人，就是周彦了。总不能找周彦。苏楠在脑子里搜刮半天，只想到了办公室那群人。想着到时候把不会的题型拿过去找人问。
苏楠发现，自立自强这条路的难度比自己大。计划是计划，但是要做起来，问题总比自己想到的要多。
就比如，她之前想过要学习，但是也没想到自己还得重学初中课程。而且时间还这么紧。
苏楠真是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了，立马把思想政治这本书塞自己包里了，准备单位也赶紧过一遍。又开始翻语文书。看看哪些重点需要背诵的。单位里面肯定有人报考过，她还能去找人请教一下重点。要不然光这几天的时间，怕考不上。
看一会儿书，苏楠又急急忙忙赶着去上班。
食堂的婶子们也发现了，苏楠最近干啥都急急忙忙的，赶场子似的。
高婶儿又酸了几句，说她又和以前一样了。开始不把这工作当工作了。
苏楠道，“婶儿，我也没耽误工作吧。迟到了吗？”她这辈子不迟到不早退的，干活卖力，也不从单位拿东西回家，对得起这份工作。高婶儿是来得早，来了就嗑瓜子，啃厂里的瓜果。
高婶道，“我就提醒提醒你。”
“那我谢谢您嘞。”苏楠道。
刘婶和陈婶谁都没帮，不过陈婶还是提醒了苏楠，让她最近表现好点。
“哎，听说厂里最近效益不是很好。”陈婶叹气。
苏楠一听这话，想起了厂里不久后就发生的变化。这几年不止纺织厂发展不好，很多其他厂也发展的不怎么样了。
因为改开之后，南方发展的越来越好，更多的产品流入进来，对市场进行了冲击。国营企业除非整改，否则一定走上萧条的道路。但是一个企业要改革，哪有那么容易呢？
这是当年周彦决定下海经商的时候，用来说服他爸的话。
陈婶道，“咱这食堂还不知道能保留多久。我是听说以后就是保留，也不要这么多人。到时候限量供应。”
苏楠知道以后是会这样，她就是那会儿被辞退的。
“婶儿，谢谢你提醒我。”
陈婶道，“反正你心里有个准备吧。不过你还年轻，就算是真不能待着了，现在外面也有一些地方招工，你没准有机会呢。”
苏楠笑着点头。
和陈婶分开之后，苏楠就拿着课本去找林秋燕了。
林秋燕平时都不回家的，吃完饭在单位休息。
两人这友谊才加深，见着苏楠来了，也比之前要热络。
“你昨天给我配的衣服，我穿回家，他们都说买得好，还说下次约着一起去买呢。”
苏楠笑道，“行啊，只要你们喜欢就好。不过我也有一桩事儿要麻烦你呢。”
“什么事儿啊？”林秋燕还有点紧张，因为她刚和苏楠建立了友谊，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干事，很担心苏楠因此和她提一些她为难的事情。
苏楠从自己包里拿出课本来，问她数学学的怎么样。
林秋燕顿时松了口气，看了一下课本，“你学这个做什么啊？”
苏楠就把自己打算念书的事情说了。
“我那会儿就喜欢念书，可是那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哪怕有高中也轮不上咱啊。现在来了城里有机会了，我就特别想多学点知识。特别是咱们女同志，能去念书，更要珍惜了。”
这话说的林秋燕挺动容的，“你说得对。多念书就是好，你看现在那些大学生，咱们这样的单位想要一个都要不到。还没出校园就被大单位抢走了，去了单位直接就是储备干部，干一年就提干。”
苏楠：“……”听着就让人羡慕。
林秋燕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辅导辅导苏楠书学。“要是我不会的，我帮你问人，咱们单位也有好些刚从高中毕业的，都还记得这些呢。”
苏楠顿时高兴的笑容满面。
满心感激的和林秋燕道谢。
收起课本，她又无意间说起了听说食堂要裁员的消息。
林秋燕顿时面露尴尬。
苏楠笑道，“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提前做个准备，真要是不要我干了，我也好早点做准备。”
林秋燕小声道，“这事儿有风声。你可别到处说啊。”
苏楠点头，“我当然不会到处说了，怎么能让你为难呢。就是想着早点做打算。对了，咱们厂里除了裁员，就没想过开源吗？”
“怎么开源？咱也只是管后勤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哎，现在厂领导们……”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
林秋燕就经常听自己爸妈说起，现在厂里领导们真的和前些年不一样了，心都变了。
以前上下齐心一心搞生产，每年和别的单位竞争搞的特别的热烈。工人们也过得好。这几年啊，老领导们退休了，新的领导们上来了，厂里就慢慢不行了。干啥都要关系。踏实做事的人都上不去。
苏楠道，“后勤能办的事儿也多，我看咱们厂外面不是有几间空屋子吗就没想过租出去赚点钱？”
林秋燕道，“你说的是那两个治安亭？那个……谁愿意租啊。那亭子不临街，做生意也不好做。而且面积也不大，做啥都不方便。”
苏楠笑道，“那亭子空着也是空着，时间长了还要坏。还不如对外租出去。要是厂里愿意出租，我第一个租。”
“你租？”林秋燕惊讶的看她。
苏楠道，“我之前也没想着租，但是今天听人说起食堂的事儿，我又是个临时工，总要想着别的出路吧，我也舍不得咱们单位，能在这附近租个亭子做生意，我心里也安心。”然后又笑道，“真要租下来了，以后你来我那边吃东西也方便。”
林秋燕问道，“你还真相想租啊。”
苏楠点头，“嗯。说真的，回头要是租，你帮我留意一下。”
林秋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行，那我帮你问一嘴……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就问问领导。”她想着就随便帮着问问，也算是对得起朋友了。
苏楠听到她的承诺，心里也放心了。
她知道这亭子以后是要对外出租的，只是那是厂里开始裁员一段时间之后了。那时候后勤部就开始想着办法开源了。所以就把能卖的卖掉，能租的出租。上辈子确实也租出去了，苏楠路过的时候，还看到有人来这边卖菜卖报纸。生意竟然还不错。
那时候苏楠遇到了现在守门的保安大爷，还听他抱怨几句，说开始的时候没人租。后来厂里领导的亲戚也因为厂里福利不行了就开始做生意，愣是把这两个亭子都给占了，一分钱没给厂里。
这辈子苏楠想到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这里开一个早餐店。
因为这里虽然不是临街的店子，但是附近也算人口密集，也不光是做厂里工人的生意，这附近住的家属也可以买。
她本钱不多，所以只暂时能开这种成本低来钱也算快的小店。
……
离开厂的时候，苏楠还特意看了眼那小亭子。
心里已经计划着到时候做那几样早点了。
早上卖早点，其他时间不忙了可以用来学习，这对她来说可太合适了。
苏楠心情愉快的去给邮局排队，给家里去了电话。和她们确定到达时间，到时候好去车站接人。
这次又是苏老太接的电话，一听孙女这电话是来催她去的。她心里越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但是听孙女心情又很好的样子，她就有点想不通。
只能在电话里告诉孙女，明天就出发，一大早的票，中午过了饭点就能到。
苏楠立马道，“奶，饿不着你们，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和家里确定了时间，苏楠心情更好了，只觉得现在真是一切顺利。都没回家，她立马跑去钢厂找周彦了。
得把见面时间约好。省得周彦到时候找借口不见面。
周彦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或者趁着家里人不在的时候，才回家拿两套换洗的衣物。单位有澡堂子，生活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就是心情不大好。
他也没耽误工作，努力的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听到门卫和他说苏楠找他的时候，周彦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激动的站起来，然后愣住了。又慢慢坐下。
小陆不解道，“师父，师母都来找你了，你不去啊。”
周彦沉着脸。
他能说什么，能说苏楠来找他，肯定是为了谈离婚吗？
他盼着见一面，又很怕见。
这两天他也想给老家打电话，提前和老家人说好话，请求他们帮助自己。又很怕因此激怒苏楠。
让他很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周彦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了。
邱新兰从走廊里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等着的人。
果然长相很好看。难怪能仗着好看，在家里闹的翻天覆地的。
周家的事儿她可都知道了，简直令人吃惊。当妻子的竟然离家出走来和婆家打擂台。逼得丈夫家都不回了。
楼下，苏楠看到周彦了，立马兴匆匆的走上去，“后天有时间吗？你爸妈有时间的吧，我想约着你爸妈后天当面谈这事儿。”
周彦：“……咱俩现在见面就只能说这些吗？”
苏楠道，“我找你就为了这个事儿。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谁过来？”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是能当家的。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就负责约你爸妈就成了。我想为了这事儿，他们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愿意过来的。”
要说她和周彦离婚，周彦爸妈只怕要连夜就跑过来和她谈。
周彦气的心肝儿疼。
他这两天肝肠寸断，彻夜难眠，看看苏楠这气色多好，这心情多愉快啊。
苏楠还忙着回去看书呢，也不想多说了，“你记得和你爸妈说啊，后天约着去你们家附近那国营饭店里面谈。应该能约到包间吧。”
担心周彦耍赖，她提醒道，“你要是不约，我就自己去约你爸妈。”
周彦抿着嘴，“去家里谈不行吗？”他想着要是在家里谈，那就还是一家人的样子，还能有缓和的机会。
苏楠听到这话笑了，“你在说笑吗？去你家谈？没进门就得吃一肚子气吧。行了吧，先约好啦。”
说着就赶紧走了。都没给周彦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