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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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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潇殿下,人说大话之前,应当先考量自己的实力。”嵇朝谦满脸写着不敢苟同。

    “嵇先生,别这么说。”赵延笙嗓音温厚,目光落在连潇脸上,与他对视,友善地笑了笑,说道:“万一连潇公子,就是那无字碑等待的命定之人呢?”

    嵇朝谦脸色板正,听他这话,眉头细微地抽动一下,显然是不太相信。

    “确实。万一我家殿下真的能悟出来那字呢?”

    清婉的声音忽然插入几人的谈话之中,赵延笙抬起眼,便看到那位名叫“钱芊”的姑娘只手撑起下颌,长睫如蝶翼般轻盈忽闪,似笑非笑道:“而且你们请我家殿下过来,不就是希望他能助你们大梁悟出圣人留下的字吗,现在我家殿下说只要他学了剑,就能悟出来,几位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并非如此,只是……”

    只是不太敢相信连潇一个还未开始学剑的十七少年,能凭一己之力做到太子殿下和祭酒大人都做不到事情。

    嵇朝谦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把话说出口。

    “只是什么?”钱芊笑吟吟道:“几位若不愿意一试,那就作罢吧,反正我家殿下现在也忙得很,不分心是好事。这无字碑上的字,就留待你们大梁百年后的某位后人去解开吧。”

    她说完,扯了扯连潇的袖口,欲要起身:“殿下,我们还是走吧。”

    连潇看了她一眼,十分配合地起身:“好。”

    “等等。”

    松丹灵出声道:“二位请留步。”

    钱芊面色不变,回过头去:“先生还有何事?”

    松丹灵踟蹰了一下,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躬身下去,面朝二人深深作揖:“还请连潇殿下不要在意方才那些龃龉,不吝助我大梁参悟无字碑。”

    他的时日无多了,临死前,总得给大梁留下点什么,并且也不想带着未了的夙愿去往时间尽头,倒不如赌一把。

    眼见松丹灵一位年岁已高,地位不低的老者,却还要弯腰向小辈行礼,嵇朝谦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低呼道:“祭酒大人。”

    而连潇也不愿受这一礼,凝眉正欲开口,却觉察到钱芊瞬间攥紧了他的衣袖,于是削薄的唇紧抿,静立在原地。

    “先生不必行礼。”钱芊冷淡地开口:“更何况你这一礼,也抵不消我家殿下日后将要背负的骂名。”

    松丹灵身形一滞。

    是啊,若连潇帮了他们,那他日后回到缙国将遭受到怎样的唾骂,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这一礼,的确算不得什么……

    恰在此时,赵延笙开口了,他低咳几声,问道:

    “那么连潇公子要怎样才肯助我们呢?”

    此话问的是连潇,但他的眼神却深深凝视着钱芊,仿佛要透过那张姣好的容颜,看穿皮囊之下的灵魂。而他唇畔虽仍留淡笑,可那丝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反倒渗出几分冰冷。

    钱芊状似没有察觉到这一切,桃花眼弯如新月,显得天真又无辜:“这要看大梁肯拿出什么诚意来啊。”

    赵延笙的眼瞳晦暗不明,须臾,开口道:“此事成后,我亲自送连潇公子回缙国。”

    他提的条件很好,只可惜,没提到钱芊心头上去。

    就像是搞科研也需要某俗物一样,少了那样东西,连通往真理的大门都迈进不去。

    钱芊幽幽叹了口气,故意抹泪道:“回缙国啊,这是好事,这样我家殿下就不必再待在质子府里受苦了,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罢了,谁能想到大梁明面上富得流油,私下里连待客都要克扣几分,请殿下再忍一忍,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

    赵延笙攥帕的指节曲了曲,手背上的青筋隐约浮现。

    “是我大梁招待不周,即日起,该给质子府的银两一点都不会少,必定让连潇公子吃饱穿暖。”

    不知是不是钱芊的错觉,最后四字,好像被他咬音咬的格外重。

    钱芊的唇角勾了个小小的弧度。

    很好,已经开始思考这一大笔钱该怎么花了。

    视线流眄至连潇,停住。那必须是先给连潇买件衬得上他的衣裳,看给孩子可怜的,连件好衣裳穿都没有。

    “咳咳。”

    赵延笙的咳嗽声扰了钱芊的思绪,她略微不满地抬起眼皮子,看向对方。

    “但若连潇公子悟不出那是何字呢?我该如何信任他的实力?”赵延笙道。

    钱芊睁圆了一双莹莹黑眸,站在连潇身后,扶住他的双肩,望向赵延笙时,满脸都写着“你怎么那么不识货啊”,说道:

    “我家殿下,天才中的天才,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到了筑基期,这你还信不过啊?”

    赵延笙望着两人,但笑不语。

    “好吧,”钱芊撇撇嘴,“那请太子殿下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赵延笙抬起下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三个月后,北宫弟子的终末考核,请连潇公子……拿到榜首以自证。”

    在这种事情上,钱芊便不能越过当事人去许诺了。她正犹豫间,却听身前的连潇掷地有声道:

    “好,一言为定。”

    ……

    送走两位来客,小小的竹院蓦然冷清下来。

    太子殿下与祭酒大人谁都没有开口,嵇朝谦只好忍下一腔郁结,也没有出声。

    看出他面色不好,松丹灵抚须,提点道:“朝谦,毋须急躁。”

    嵇朝谦忍不住道:“祭酒大人,并非是我急躁,只是您当真要去信任他吗……”

    松丹灵闻言,竟笑了笑:“信一信也无妨,你且看他能悟出什么罢。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看出他有没有那个真本事了。朝谦,我也不瞒你,其实这么多年来,关于无字碑上的字,太子殿下心中已差不多有数,只是还未亲自将字补全。只因若要在无字碑上留下剑痕,对于身心以及灵力的消耗必定是巨大的,太子殿下身子骨弱,所以我才不敢让他贸然尝试,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差池,我大梁承受不起。”

    “什么?!太子殿下居然已经悟出来了?!”嵇朝谦心神激动,整个人欣喜若狂。

    赵延笙垂敛眼睫,谦虚道:“若不是先生先悟出无字碑上的字共有四笔,只少一笔,我也不好推测出究竟是何字。此功并不能算作我一人的。而且我体弱,怕不能补全这一字了,叫先生失望了。”

    “无妨。你已将此字告知我,算是圆了我半个遗憾了。”松丹灵感慨道:“且看看那位连潇殿下的表现吧。”

    赵延笙“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垂眸笑了笑,又道:“连潇公子身边那位姑娘,倒是很有趣。”

    松丹灵闻言微讶:“哦?殿下终于想为自己寻个太子妃了?”

    “先生说笑了,”赵延笙轻笑道:“我只是觉得,那位姑娘并非等闲之辈。”

    竹间小路上,正在回国子监的二人对几人间的谈话一无所知。

    钱芊尚在开开心心地想着如何花钱,视线一转,便瞧见了眉头深锁,兀自陷入沉思的少年。

    “怎么了?”

    连潇抬起鸦睫,幽黑的眼眸微沉,吐字道:“我只是在想,那位太子殿下为何不将无字碑上的字补全。”

    闻言,钱芊倒是黛眉扬起,眼中隐约带了星点笑意,反问道:“哦?你为何觉得他已经悟出了那个字?”

    “他不一定要完全悟出来。”连潇淡淡道:“他只需要猜测个大概,然后逐一不停地尝试就可以了。”

    总有一个字,会是正确答案。

    钱芊又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的身体太差,挥出那一道剑痕的消耗他无法承受,又或者他并不是无字碑所谓的命定之人,所以无法将字补全?”

    “并没有什么命定之人。”连潇道:“人们总把自己做不到,而他人能做到的事情,称之为‘天命注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做不到这一事实。此种观点有失偏颇,实则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至于身体太差……那么他这么多年来的修行,岂不是一场笑话?”连潇回想起嵇朝谦对他所说的赵延笙的种种成就,忍不住微微摇头。

    或许留下剑痕是需要付出心血,甚至消耗大量灵力,但如果那块无字碑换成是人呢,尤其是下一刻便要直取他性命的敌人呢?身为太子,这么多年来遇到的险境,可远比一块石碑要危险多了。每次死里逃生,又何尝不是耗尽全身精力。

    此种危险都不能置他于死地,又为何会惧怕一块石碑。

    思及此,连潇抬起头,正对上钱芊意味深长的目光。

    只一眼,他就知道钱芊甚至早他一步想明白了这件事。

    钱芊笑问道:“那么你觉得,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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