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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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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界素来就有不夜城的说法。

    即便是到了晚上,随处可见的led广告屏和让路灯与星月黯然失色的车灯与街道店铺的灯火,形成了地上的星月,将平平无奇的道路变作人间的银河。

    这座高架桥上不知道是谁被堵得不耐烦了,开了车窗在放音乐。

    车载音乐箱里唱的,是最近突然走火的一位才满十八不久的年轻歌手的苦情歌。

    江眠认识这位歌手,毕竟是同校,就是隔壁音乐学院的风云人物。

    但现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儿。

    他在悲怆过头的音乐声中对上陈故的视线。

    陈故微微偏着头看他,眉眼还是那样无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江眠所感觉到的所有危险和他忽增的警惕都是江眠过于紧张小心。

    可江眠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教派的信徒会坚信他们的信仰一样。

    所以江眠慢慢道:“没有。”

    他仍旧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只是有点……”

    “慢热是么?”陈故弯眼:“陈易深跟我说过。”

    江眠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寻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对。”

    江眠有想过自己究竟是问什么会被陈故盯上。

    可能是因为他分得出他和陈易深…但他和陈易深的确完全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因为看上去不太合群的他在人群里显得太过特殊。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得打消掉陈故对他的兴趣。

    陈故这样的人很危险,要离得远一点。

    陈故轻笑,他不知道江眠清不清楚,他真的很不适合撒谎:“没关系,我也有一点不太擅长和人相处,所以有时候可能会越界又或者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江眠怔了下:“什么?”

    陈故眨眼:“你是我来到这儿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又是我弟弟的好朋友,我也想和你做朋友,你不愿意么?”

    ……可你看上去实在是不像只想和我做朋友。

    这话江眠没敢说出来。

    因为他还不知道陈故到底想干嘛。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只是朋友的话,可以。”

    江眠不介意多一个朋友,但他不想成为被谁盯上用来逗弄戏耍的猎物。

    陈故稍扬眉,一边在心里更新了对江眠的评价,一边在面上装作没听懂一样问:“不然呢?”

    江眠摇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没什么。”

    江眠的运气还算是不错,没多久车子就开始动了起来。

    陈故自然地开启话题:“农家乐,你去么?”

    “看情况吧。”江眠实话实说:“看有没有事。”

    陈故颔首:“那你要是不去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吗?”

    江眠看向他,就见陈故大大方方地用另一种方式暗示他“你不去我也不去”:“毕竟陈易深只喊了我俩还有他女朋友,你不去的话,我去做电灯泡不太好。”

    这倒是。

    江眠点头:“好。”

    这一路上,陈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眠聊了不少话题。

    他说话很有技巧,因为知道江眠过度警惕他,所以他没有问江眠任何有关江眠的问题,反而是以陈易深为主,看上去就是一个在关心弟弟的哥哥。

    甚至他连后续话术上可以用来顺其自然牵扯到江眠身上的“你呢”都没有。

    等到送到小区门口时,江眠就喊了停:“在这下吧。”

    怕陈故还要跟他拉扯,江眠说:“我要把衣服送干洗。”

    陈故点点头,在路边停下,给他开锁后道:“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个消息报平安。”

    江眠微顿,还是把那句说出来就略显亲昵了的“我是个男生”给咽下,换做客气又冰冷的一声:“谢谢。”

    下了陈故的车后,江眠就松了半口气,而另外半口,则是陈故在他关上车门后,没什么犹豫就发动车子离开松下来的。

    江眠先将西装送到了干洗店,干洗店的老板娘笑吟吟地接过:“靓仔,你口袋东西拿出来了吗?”

    经她提醒,江眠才想起那个皮筋。

    他把那个粉色兔子皮筋拿出来:“谢谢。”

    老板娘有点意外:“你拍拖啦?”

    “不是。”江眠实话实说:“这个是一个男生送我的。”

    老板娘:“……?”

    她看向江眠的视线逐渐诡异。

    江眠没有关注,只扫码付钱。

    在输入密码的时候,他停了下。

    ……他好像知道陈故没有停顿地扬长而去的理由是什么了。

    因为那只护腕还在他手上。

    打篮球的时候戴习惯了,他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江眠付完钱,把护腕摘下来,犹豫了下,还是没交给老板娘干洗,而是放进了口袋里。

    他转去旁边便利店,一边走一边低头给陈故发加上好友后的第一条消息。

    他知道陈故多半是故意在这等他,可他做不到拿别人的东西不说不还。

    【江眠:你的护腕落在我这了。】

    陈故没有第一时间回他,毕竟他在开车。

    江眠也不急,只收起手机,先去便利店买了杯关东煮。

    一场篮球赛耗空了他的体力,他现在有点饿。

    陈故把车子开到江眠看不到的地方后就停了下来。

    他耐心地用指尖敲着方向盘等了会儿,等到了手机响起一声“叮咚”来信。

    陈故垂眼拿起手机,确定是江眠甚至内容都和他想象的相差无几后,他微扬起了唇。

    陈故并没有回复,反而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手机,眉眼间的神色不再是那样人畜无害又纯真,反而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

    漂亮是真。

    危机四伏也不假。

    就好似一颗裹着糖霜的毒药。

    陈故朝着家的方向驶去,到了地下停车场后,先下车把后座的空箱子丢进了废品站里。

    毕竟下一次就算是用同样的招也得换点东西。

    江眠很聪明。

    漂亮、聪明、又足够警惕。

    陈故没想过陈易深经常提起的好朋友会是这样一个人。

    要是知道,他或许会在陈易深喋喋不休的时候认真听两句。

    毕竟很有意思。

    陈故摸出手机,点进网页时,界面最先出现的是南界大的校园论坛。

    停留在的楼层写着“江眠每次运动完都喜欢喝运动饮料而不是水或者别的饮料”,底下是“呜呜呜上次江眠打篮球砸到了手腕后每次打篮球都会带护腕了,肯定很疼吧心疼死了”。

    而这一整栋楼的标题是:【给法学院的校草江眠建一栋专属高楼聊聊大家发现的那些小秘密~】

    陈故一边清除了所有记录,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目前都还挺准。

    他进了家门后,才回复江眠:【没事,你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陈故:到家了么?】

    还在慢吞吞吃关东煮里的鱼籽福袋的江眠摸出手机:【下次还你。到家了。】

    陈故没在这上面纠结,毕竟下次见面江眠有没有带护腕谁也不知道:【好,晚安。】

    江眠咬着签子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个:【晚安。】

    另一头的陈故看着他从一分钟的“正在输入”到这两个字,轻弯了下眼。

    太讲礼貌,也很容易被带进坑啊。

    第二天江眠去上班的路上,收到了陈易深发来的信息,说的是这周末农家乐改期下周末去的事,还让他一定要来。

    陈易深很少说这种一定的话……现在是七月底快八月了。

    江眠猛地想起了什么,打开备忘录看了眼。

    下周日是陈易深生日,难怪陈易深这么执着农家乐。

    陈易深是个爱过生日的,但他不喜欢热闹,就喜欢很好的朋友一块。

    去年就是江眠和他还有周雨慧,以及大二去大陆做交换生学习了的朋友左遥。

    看样子下周末怎么都得去了。

    不过,陈故和陈易深是双胞胎,下周日应该也是陈故的生日。

    江眠已经想好下班去买礼物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在一块吃饭,江眠点了生煎外卖。

    他坐在李阅旁边,李阅对面是罗律,两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合点了一只白切鸡。

    李阅对他说:“小江你就吃这么点吗?来吃鸡。”

    “没事。”江眠实话实说:“早餐那个三明治有点吃撑了。”

    他微顿,看着李阅:“李par,我们下周末要加班吗?”

    李阅:“等下我看一下我日程表,是怎么了吗?”

    “我有朋友生日。”

    “……下周日下午有个委托人要见。”

    一般见委托人如果是周末的话,江眠是要跟着一起加班的。

    反正他也有加班费。

    闻言,江眠轻抿了下唇。

    李阅听王par也就是这所律所的创始人跟他提过两句江眠没什么朋友,故而他拍拍他的肩:“没事,这案子不算大,就是有点稀罕,你要有事去就行了,不用顾虑。”

    江眠没再犹豫:“谢谢您。”

    李阅笑:“提前祝你玩得开心。”

    江眠点点头,垂首继续吃饭,没关注对面悄悄翻了个白眼的罗律。

    今天没什么事,因为想着要去看看生日礼物,所以江眠没有再在律所加班。

    只是他出李阅的办公室,准备去前台打卡时,先看见了戴着帽子穿得青春又张扬,很有陈易深风格的人。

    江眠顿了顿,正想默不作声地悄悄退走,对方就偏了下头,弯着眼笑着喊了声:“江眠。”

    他的声音和寻常说话时不同,很清亮,也和陈易深的声线很像,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但是江眠就是知道他是谁。

    他沉默了会儿,又听前台有点迟疑地问他:“江律,这位是您的朋友吗?他说他是找您的。”

    江眠嗯了声,刷卡下班,把工牌收进了包里,看向了陈故。

    陈故笑得灿烂,说话也干脆利落:“怎么了?你吃晚饭了吗?我刚来的路上看见你们这边有一家烤肉新开业,要去吃吗?”

    就连话密程度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江眠往外走,陈故就跟着他。

    他垂了眼睫在想自己要不要揭穿陈故,可是装作不知道才能让陈故觉得“啊原来江眠也就这样”,从而打消他对他的兴趣。

    可江眠摁了电梯后才抬头,陈故眉眼间的神色就变了。

    变回了往日的散漫和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就连声音和语气也回归:“江眠。”

    他懒懒道:“你认出来了。”

    江眠默然片刻,到底还是点头:“嗯。”

    陈故是真的有点好奇:“为什么?”

    他特意戴了帽子——反正陈易深本身就很爱戴帽子——他穿衣风格也和陈易深一模一样,上上周他和陈易深这样去见他那位亲生母亲时,她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他和陈易深谁是谁。

    她选择了陈易深,却也分不出他们。

    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江眠究竟是怎么做到一眼就认出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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