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化值
两人坐在角落里,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封锦边吃边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还时不时的回头和顾言舟说话,后者也是笑得一脸开心,但明显要比前者收敛得多。
大堂里,依旧有小厮穿梭在各个桌子间,为客人们端茶倒水。
现在说书先生讲的是昨日长公主殿下举办的游园会上,一些世家小姐出的糗事。
都城繁华,有钱人家的子弟们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听这些八卦。
现在大堂里的气氛非常热闹,大家都挺兴奋的,然后原本来顾言舟他们旁边那桌送茶的小厮就被人挤得一个踉跄,手里托盘上的茶壶直接就甩了出去,并且直奔正斜坐着听故事的封锦而去。
顾言舟最先反应过来,一个飞身越过桌子,把那茶壶挡在了半空中,并且稳稳的接住了,都没让里面的茶水洒出来。
这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了,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那小厮吓得一边道歉一边道谢,不过还好没有伤到人,也就没什么大事。
而封锦似乎是反射弧有点长,过了好一会儿才扑过来抓住了顾言舟的胳膊,眼里倒是没有半分害怕之色,反而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哇,言舟,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啊,要不你收我为徒吧,我爹都不让我学武功。”
顾言舟笑了笑,委婉的把对方从自己的胳膊上扒拉了下去,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执着于当他徒弟呢?
顾言舟:“不敢当不敢当,若是你想学武,有空我教你几招便是。”
“真的?”
封锦瞬间兴奋了,说着又想扑过来,顾言舟上半身往后仰了仰,用手按住对方肩膀,说道:“真的……菜要凉了,快吃吧。”
封锦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吃货,武功自然没有美食重要,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顾言舟看着这一桌子快要见底的菜,心想是自己多虑了,按照封锦这个吃法,怕是再来一桌都未必会有剩的吧。
纪玄易就这样在二楼目睹了全过程,从头到尾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无论下方如何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这都城再怎么繁华热闹,都融不进他的世界里。
寻风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就恭恭敬敬的站一边没有说话。
他当侍卫这么多年了,好像自家主子从来就是这样,永远一个人,永远沉着冷静得可怕,做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所有事物都没办法左右他的情绪,冷血得不像个活人。
纪玄易似乎是走神了,良久才回神,他微微转头,问道:“这段时间,他可有异常?”
寻风微微弯腰靠近一些,低声说:“回殿下,并未。”
顾言舟一天天的除了买点心熬药,其余时间没事就待在篱院不出门,睡睡觉啊,练练剑什么的,这两天倒是老是出门,不过都是被封锦拉出去的,反正他本人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纪玄易没说话,回头继续看着下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眼神根本没聚焦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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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言舟终于回府了,又接到了今晚他守夜的通知。
他没什么异意,一是他不敢,二是没必要,就他那守夜质量,本人都觉得要是放条狗可能效果要更好一点,但男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执着于让他守夜,可能是觉得他作为侍卫,总得干点事情吧。
反正就他这样混水摸鱼男主都没弄死他,他就觉得男主已经很好了。
顾言舟并不知道这守夜顺序是怎么安排的,反正他一个月就只有那么两三天需要守夜,时间排得毫无规律。
而且就他这段时间的观察,除了那些暗卫,好像贴身侍卫就他和寻风两个人,他这一天天的闲得发慌,那寻风岂不是就得累成狗?
想到这里,顾言舟在心里默默的可怜了一下寻风,然后对于守夜这个差事更加无怨无悔了。
这天纪玄易依旧睡得很晚,顾言舟等得都快要哈欠连天了,但为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好歹是没表现得太明显。
他依旧和以前一样,规规矩矩的站了一段时间,然后熬不住了就直接倒塌就睡,反正外面暗卫多着呢,他只需要走个过场就行了。
这个季节,可能是因为夜晚格外的短暂吧,所以星星月亮从来不会缺席,今晚也不例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棱洒了一室,透过这银白,能看见墨色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像洒满了晶莹剔透的宝石。
顾言舟睡眠质量挺好的,一般都能一夜无梦的睡到自然醒,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半夜突然被惊醒了。
他捂着胸口坐起来,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轻轻的喘着气,他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慌,心口闷得不行,让人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自己刚才有没有做梦了。
顾言舟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已经毫无睡意了,就抬头透过不远处的小窗户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
今晚的月亮亮极了,照得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他看着已经快至满月的月亮,突然想起来,中秋节快到了。
这是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似乎挺重要的。
顾言舟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是怎么过中秋的,但翻了半天回忆,好像只有关于初中前的。
那个时候他父母都还在,但都工作繁忙,中秋节他们才会难得的放下工作,回家过节,那是他们一家三口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团圆。
那段时间是很美好,但都太久远了,记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剩下的那些清晰明了的记忆,全都是他一个人坐在别墅的阳台上,看着那轮传说中能寄托思念的明月发呆。
如今他已经不记得去年的中秋节,自己坐在秋千上看月亮的时候在想什么了,大概也是像现在一样,想在那些琐碎的回忆里翻找一点温馨的存在吧。
顾言舟就这样发呆似的看了许久,夜很深,静得好像所有事物都沉睡了,让窗外的蝉鸣显得格外的刺耳,而他就在这略显喧嚣的蝉鸣声中,听见了屋外依旧精神抖擞的暗卫们的动静,以及屋内传来的细微动静。
顾言舟回神,忽略掉其他声音,认真的听了听屋内的声音。
纪玄易平时睡觉比屋外藏着的暗卫还安静,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顾言舟作为贴身侍卫,虽然只是来走个过场,但还是得对工作上点心的。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往里间走去,习武之人,脚步轻得微不可闻,让外面的暗卫都发现不了。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他刚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仰躺在床上的纪玄易。
借着月光,他看见床上的人着一身白色里衣,身上搭着薄薄的锦被,长发柔顺的洒了一床,只露给他一个精致的侧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纪玄易好看的眉头此时皱得紧紧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湿嗒嗒的贴在额边。
睡梦中的人似乎很不安,睫毛轻颤,眉头越皱越紧。
顾言舟也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他梦见了什么,才能让这样不可一世,好像天下无敌的人深陷梦魇?
他突然就想抚平那皱着的眉头,然后愣神之际就真的无意识的缓缓伸出了手。
只是还没有碰到,手腕就被猝不及防的抓住了。
顾言舟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了纪玄易冷得像是要杀人的眸子,顿时一个激灵,感觉大事不妙。
他全身僵硬,努力镇定的和对方对视,心里却是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手贱,现在被男主误会图谋不轨了吧,小命休矣啊!
顾言舟眨了眨眼,突然感觉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他知道那是男主的黑化值,但最近他已经搞明白了,这个黑化值要在男主面前,并且自己心里想着才能看见,但他现在被吓个半死,哪还有心情想什么黑化值啊?
这是游戏系统出bug了?
于是顾言舟就顶着男主那不断散发寒气的眼神,快速的闭了一下眼睛。
然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男主的黑化值变成百分之四十了!!!
不是,他兢兢业业的对男主嘘寒问暖这么久,那黑化值像是卡那里了一样,一点不愿意降,这怎么一升就是百分之十呢?
而且这还是男主自己做噩梦整的,那应该算谁的?这得是做了个世界毁灭,或者全族被屠的梦才能让黑化值这么蹭蹭蹭的往上涨吧?
顾言舟此时身体心灵受双重打击,真想直接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但手腕上越来越严重的疼痛感却让他不得不回神面对现实。
纪玄易捏着他的手腕坐了起来,依旧面沉如水,似乎刚才噩梦的后劲还没有过去,此时好看的面容显得有些吓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的说道:“你刚才想干嘛?”
“我……”顾言舟不适的挣了挣手腕,脑子里飞快运转,然后真情实意的瞎说道:“我刚才听见屋内有动静,怕殿下有危险,就想进来看看,然后看见殿下似乎是做噩梦了,流了好多汗,就想着为您擦一下汗,以免着凉。”
然后还委屈巴巴的补充了一句:“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顾言舟说完,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对上纪玄易刀子似的眼神,眼里满是委屈,演得非常到位,但腿依旧发软。
过了好一会儿,纪玄易才缓缓放开了他的手,垂下眸子掩去了那骇人的目光。
他一手捏了捏眉心,低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进卧房,下不为例,你先出去吧。”
“是。”顾言舟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看着依旧撑着额头没看他的纪玄易,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慢慢的往外走去。
他挺想知道纪玄易做的什么噩梦的,这可能是后期男主黑化的重要原因,可惜他现在问了容易性命不保,还是得另想办法才行。
后半夜顾言舟躺在小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继续赏月,脑子里想的却是纪玄易做噩梦时皱着眉,一脸不安的样子。
他以前做任务只是反正也没事干,顺带就做一下,但现在,他突然就想让纪玄易活得开心一点,至少不让他以后背那千古骂名。
然后他想了一夜的对策,觉得还是得从黑化关键人物——女主易思澜那里下手。
于是第二天熬药的时候,顾言舟难得的主动和封锦搭话了。
他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从封锦这个自来熟且心思单纯的傻白甜下手比较好。
顾言舟:“封公子,你知道殿下有个表妹吗?”
“嗯?”话题跳得有点快,封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思考了一秒钟,说:“你说澜儿表妹啊,知道啊,那丫头每年过年都会来王府住一段时间,我俩可熟了,你问她干嘛啊?”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叫我名字就行了,叫封公子多见外啊。”
顾言舟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瞎说道:“听府里的人提起过,就好奇随便问问。”
封锦丝毫没有怀疑,一边拿旁边的药材左看看右闻闻的,一边说:“哦,那丫头生得古灵精怪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挺讨人喜欢的,下次她来的时候,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好啊,”顾言舟应声道,然后想了想又问:“那她现在在何处?”
封锦:“云若城啊。”
“云若城?”顾言舟为了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各国的地图都大致看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云若城好像离都城挺远的啊,堂堂摄政王的表妹怎么会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顾言舟:“既是殿下的表妹,为何会在云若城?”
封锦此时终于把那一小堆药材研究完了,他侧过身子重新坐好,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家殿下的姨母,也就是澜儿的母亲,嫁给了前任太傅易太傅的嫡子易闻,而这易闻呢,当年明明高中状元,却偏偏请命要去云若城当个小小的县令,而易太傅和易夫人还都没意见,易太傅也借此告老还乡,于是太傅府一家就直接搬迁到了云若城,当时澜儿不过七八岁,自然就一道去了,只有每年过年才会回都城来住几天。”
“哦。”顾言舟点了点头,脑子里捋着思路,所以他要找到女主并且保护好她,就得去云若城久住,或者等女主自己来。
但男主还在这里呢,他自然是没办法去云若城的,那就只能等过年的时候女主自己来了,只希望这期间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顾言舟又问:“那这位易小姐和殿下关系很好吗?”
封锦:“那当然啦,澜儿表妹从小就喜欢跟在你家殿下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像个小尾巴似的。而且易太傅信佛,从前就经常带着澜儿去宁国寺小住,你家殿下十二岁之前都是住在宁国寺,澜儿没事就喜欢去找他玩,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吧,关系自然是好的。”
顾言舟闻言,似乎也明白为什么女主的死能让纪玄易黑化了,女主就像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是这本就不公的一生里,唯一的一点温暖了,让他怎么能不视之如珍宝呢?
只能说,这游戏里的反派还真是能作死呢,哪里有雷踩哪里,不死不罢休。
看来他是得保护好女主才行啊。
而与此同时,书房内,纪玄易听着暗卫的汇报,眸子沉的像是暴雨初临,骇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