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妖恋中的反派狐妖
“前……前辈别生气, 是我,明远。”
倒塌的大树后面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随后便是明远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走了出来。
他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道袍, 但脸上被符箓炸开的伤痕还在,几道横七竖八的伤痕硬深深破坏了他脸上的美感。
使得他不像是一个斩妖除魔的道士, 反而更像是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
时喻那双清透的瞳孔中沉淀着墨色,在看清楚明远的面容以后缓缓的开口问道,“你跟踪我?”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平淡, 没有丝毫的冷意, 却偏偏让明远感到有些遍体生寒。
一想到之前自己被那些符箓炸的屁滚尿流的模样,明远“扑通”一声又给时喻跪下了。
黝黑的瞳孔微微瑟缩着, 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时喻的脸, “我……我没有跟踪前辈。”
“我只是这边的树林里找药草治伤, 然后就听到了有马车的声音,”明远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态度很是诚恳, “天还没亮,路上很少有车马的,我心里感到好奇, 所以就想着过来看一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远唯恐时喻不相信, 就差举着手指对天发誓了, “如果我知道是前辈您的马车, 我肯定离得远远的,万万不敢往您的前面凑啊。”
按照明远如此胆小怕事的性格, 时喻确定他是万万不敢跟踪于自己的, 否则的话应该早就被自己给发现了, 而不至于等到现在。
收回了漠然的视线,时喻缓缓对明远开口,“既然如此,那你就自行离开吧。”
说完这话,时喻就打算再次回到车厢里去,忽然又被明远给叫住了。
带着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明远,时喻的神情有些微冷,“你还有什么事情?”
明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没有人驾驶的车马,“那个……前辈,我就是想问一下,您需不需要一个马夫?”
时喻的眉头微锁,有些不太理解明远的意思,“你这是何意?”
明远缓缓挪动着脚步,身体不断的打着哆嗦,但他还是磕磕绊绊的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看着前辈您独自一人带着一只小狐,并没有人来驾驶车马,肯定是有些不方便的。”
胸膛稍稍挺起了一些,明远开始自告奋勇,“我也不敢奢求前辈什么,只是想问问前辈,能否让我来当您的马夫?”
“你想跟着我?”时喻点明了明远话里的意思,远山般的长眉微微蹙着,“为什么?”
明远期待的搓了搓手,强压下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我……我看前辈那一手画符的技巧很是高深莫测,和昆仑墟用来除妖降魔的符箓完全不一样,我并不敢奢求前辈太多,只要前辈能够指导我一二,我定当愿意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说完这话后,明远的视线便紧紧地落在了时喻的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
他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在被符箓炸的生理都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逃离眼前的人。
可真的当他逃开了,回过头来再细细回想的时候,才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他的年岁一般无二的青年竟然会是这样的厉害。
只不过那时他已经离开了许府,断然是万万不可再回去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又再次遇到了时喻,如此的天赐良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把握住呢?
时喻心中了然,明远这是看上了他之前用的符箓了。
不过他也确确实实缺一个马夫。
因为担心许娉婷再做出一些别的什么事情来,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就带着小狐狸出了城,如此猝不及防之下,是断然没有办法去寻找一个马夫的,便只能用灵力控制着马儿前行。
本以为需要到下一个城镇里才能再次找到一个马夫了,现在却恰好来了一个现成的。
不过……明远究竟能不能用,还需要再次试探一下。
时喻微微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黑如点墨般的眸子变成了一片深蓝,冷冽的眸光一霎不霎的凝结在一起,唇角微微扬起,笑容里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着浓厚的兴味开口,“如此……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刹那之间,明远脸色大变,一个踉跄之下,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带着惊恐万分的凄厉嗓音回荡在城外的树林间,“你……你是狐妖?!!”
初晨的日头挂在天边,千万缕淡淡的光辉洒落,金色的阳光在树叶丛间氤氲,衬着时喻如画般的眉眼。
“怎么,很惊讶吗?”时喻脸上的笑意未收,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明远。
明远有些恍然。
是的了,看遍整个天下,能够修道的人全部都入了昆仑墟,如若真的有这般厉害的道士,作为昆仑墟的弟子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眼前这个人是个妖。
他一个徘徊在昆仑墟边缘的小道士,竟然艺高人胆大的想要去从这么一个大么的手中抢夺许小姐,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明远身体抖动的越发的厉害,“我……我知道错了,饶……饶命啊……”
“我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时喻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解释。
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人族格外的宽容,道士想要修炼,只要斩妖除魔便可。
但妖精们却不能够做任何一丁点的坏事,只要身上粘上些许的杀孽,到最后都会被天道给人道毁灭。
剧情里长大后的狐月浮之所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男女主给杀死,这当中也有他造下了杀孽的缘由。
这具身体的原主修道至今将近八百年的时间,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时喻自然是不想坏了这具身体的修行。
“不杀我……原来你不杀我啊……”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明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脯,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时喻。
虽然眼前的青年是个妖,可无论是在许府也好,如今也罢,自己明明打不过他,他却没有丝毫要对自己斩尽杀绝的意思。
明远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许的期待,“那……我还能继续做您的马夫吗?”
时喻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带着饶有兴趣的神色,“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了?”
“不怕,”明远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您是个好妖,不会随意杀人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一般留存在人间的妖精身上都会带着血腥的气息,他随身携带的罗盘都会有显示。
正是因为时喻并没有杀过人,从远的罗盘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所以他才没有在一开始就发现时喻是妖的身份。
如今确定了对方并不是一个肆意虐杀的坏妖,明远自然也就不怕了。
时喻那出神入化的画符手段,即使他没有办法深入了解,但只要能够学上些许的皮毛,他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自己因为天赋太差而被人瞧不起了。
“所以……”明远的神情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时喻,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前辈愿意让我当您的马夫吗?”
“行吧,你且过来。”时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如今的修为也不高,能多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吧。
明远瞬间大喜过望,猛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后就连蹦带跳的跑过来了。
他轻车熟路的坐在车椽上,很快就将缰绳给抓在了手中
。
见他对于驾车似乎很是熟练,时喻便开口询问,“你是做过马夫吗?”
“这倒是没有,”明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神色略微颓废,“因为我天赋不好,拜入昆仑虚五年了,依旧是一事无成,门里的其他师兄们都有些瞧我不起,为了能够换取一些修行的资源,我就经常在师兄们出门的时候帮他们驾马车,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能生巧了。”
“不过我如今倒是有些庆幸,”说到这里,明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也多亏我不招人待见,只能接个如此偏远地方的任务,否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遇到前辈您了呢。”
“我娘活着的时候总给我讲吃亏是福,我总是不信,如今啊……”明远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才发现我娘说的才是真的。”
“吃亏可不一定是福气,”时喻并没有顺着明远的话往下说,反而是直接反驳,“你如今觉得吃亏是福,不过是获取了些许的好处而已,但一直吃亏到死都没有得到福气的人,也大有人在。”
微凉的视线落在明远的身上,时喻叹道,“我就是一个不喜欢吃亏的人,我这人睚眦必报,锱铢必较,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
明远很难想到,如此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隐隐有些吃惊。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他并没有反驳。
“爹爹说得对!”一直在车厢里面偷听的小狐狸猛一下蹿了出来,一个轱辘爬到时喻的怀里,在臂弯处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浅蓝色的眼眸有些嫌弃的看了明远一眼,“你这人可真笨。”
明远震惊的几乎有些握不住手里的缰绳,他哆哆嗦嗦的用指头指着小狐狸,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竟然会说话?”
小狐狸翻了个白眼,“你都知道我爹爹是狐妖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妈呀,狐狸真的成精了!”明远瞳孔骤缩,声音从嗓子眼里掐出来。
小狐狸觉得这个人真的好蠢,他直接将头埋在了自家爹爹的怀里,不愿意再和明远说话了。
时喻觉得有些好笑,揉了揉小狐狸柔顺的毛发,这才对明远说道,“你既已知道我是狐妖,自然也应当有所意料才是,没有什么好惊恐的。”
“倒也没有被吓着,”明远抬手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虚汗,“就是有些震惊,这么小的狐狸竟然会说话,他几岁啊?”
小狐狸拱了拱脑袋,抬起头看了明远一眼,“一岁半了。”
明远这下是越发的震惊了起来,看着时喻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才刚刚一岁多的小狐狸就能够口吐人言,生下这只狐狸崽子的时喻修为究竟该有多么的高深啊。
明远再一次庆幸自己抱大腿的行为,他悄悄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十分狗腿的问道,“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
时喻带着小狐狸出入凡尘,是为了能够让他看透人间的七情六欲,以修心来增长自己的修为,因此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随意吧。”
明远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的家乡安阳县距离此处并不是很远,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我们接下来就前往安阳县如何?”
时喻应下,“可以。”
“驾——”
明远手中的马鞭挥舞着,轻轻地拍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迈开四个蹄子就迅速的向前跑去,官道上车轮滚滚,扬起阵阵尘土。
——
许府——
许老爷子才刚刚起床,就有下人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什么不好了?”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的许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你
老爷我好得很,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让人打你板子?”
跑过来的下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是……是狐公子……”
一瞬间太阳穴开始了突突的跳,许老爷子猛的大步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下人,“狐公子怎么了?说清楚!”
“狐……狐公子不见了。”那下人吞了一口口水,顶着许老爷子直勾勾的视线,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早晨小的去喊狐公子起床,可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有反应,等小的打开门后才发现狐公子早已经不见了。”
“除了人不见了,有没有丢失别的东西?”许老爷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时喻偷了他们家的东西跑了。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之前承诺要交出一半的家财时喻都不愿意接受,如今又怎会做如此偷盗之事呢。
下人很快又回应道,“屋子里并没有少什么,但是后院当中,老爷您吩咐采买的那辆马车消失不见了。”
许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说好的要在府上多住一段时间,这人怎么就突然不告而别了呢?
但如今仍已离开不知去向,他也没有其他别的办法了。
一起吃早膳时,许娉婷目光扫了扫外面的院落,但过了许久都不见那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许老爷子,“狐公子还没有起床吗?”
许老爷子本就有些纠结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许娉婷,如今她既然已经问出口了,便也没有什么其他埋着的必要了。
“什么?走了?”许娉婷好看的眉心拧在一起,“他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但突然的,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难不成是因为昨晚我去找了他的缘故?”
“你说什么?”许老爷子这下是彻底的吃不下去早膳了,“你昨日干了些什么?”
许娉婷原本还想要隐瞒,但在许老爷子不间断的追问之下,终究还是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糊涂啊你!”许老爷子重重的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做如此恬不知耻之事?你要人家怎么看待我们许家?”
许娉婷这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后悔,“爹……我知道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许老爷子冷着脸,“人已经走了,还能把他追回来不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你简直……简直是要气死我!”
许娉婷眼看着许老爷子的喘息越来越重,连忙跑过来替他顺气,“爹,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你和狐公子无缘,既然如此,爹还是提前替你相看。”
“我不!”许娉婷厉声拒绝,“我不要嫁给别人。”
“那你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不成?”眼看着女儿如此的油盐不进,许老爷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再次疼了起来,“我知道你心怡狐公子,可人家已经走了,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我就是不嫁,”许娉婷赌气的开口,“与其随便找一个人嫁了,我不如就做一个老姑娘。”
“你简直就是胡闹!”许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很快就吩咐几个婢女上前,“把你们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许娉婷一下子慌了,“爹,你要做什么啊?”
许把爷子冷着一张脸,“做什么?自然是断了你的念想,在爹为你定下亲事之前,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也不许去。”
他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究竟是有多么的大胆的,如果自己的态度不强硬一些,许娉婷很有可能会干出独自一人逃出去寻找时喻的事情。
天下妖物横
行,许娉婷如此一个妙龄少女如果独自一个人跑出去,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在就把她强行关押起来。
许娉婷是没有想到自家爹爹竟然会做出如此冷酷之事,急得眼圈都泛红了,“爹,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别人!”
许老爷子头疼的捂住了耳朵,冲着几个丫鬟们挥了挥手,“还不快把你们小姐带下去!”
许聘婷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挣脱不开好几个丫鬟的钳制的,很快,她的喊叫声便越来越远,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许老爷子身体一颤,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脊背有些弯曲,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这都是个什么事啊……但愿……娉婷将来有一天能够理解我的苦心吧。”
——
两杆红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
时候恰是正午,本该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寂静的几乎都能够听到叶子卷曲的声响。
忽然的,空旷死寂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缓慢的马蹄声,明远驾着马车踏进了安阳县城。
“怎么会这么安静?”明远对城里的寂静很是疑惑,他记忆中的安阳县热闹非凡,街道上常常都摆满了小摊贩,吆喝声,叫卖声讓成一片,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可此时的这里除了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甚至连声鸟鸣都听不到。
时喻察觉到了异样,掀开帘子探出了头,“怎么了?”
明远回头,眉心死死的蹙着,“这里很不对劲。”
时喻也发现安阳县城里安静的有些离奇,他略微将神识往外探了探,然后就看到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后面几乎都有一个人贴在门缝处,此时正透过那个门缝细细的打量着他们。
如此行径,时喻也是从未见过,不得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开口对明远说道,“先不管其他,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说吧。”
明远点头,扬起马鞭抽了一下,停下的马儿再次迈开蹄子动了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来了一队巡逻的衙役,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排成一队缓慢的行走着,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周围,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马蹄声引起了那一队衙役的注意,为首的那人下意识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在看清楚了明远穿着的一瞬间,那个衙役的眼神当中骤然散发出了惊喜的光芒,他猛地抛下队友狂奔而来,看着明远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啊,你是道士……不,你是昆仑墟的弟子?”
昆仑墟的弟子所穿的道袍上有特殊的图案,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被人认出来,明远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便直接点了点头,“是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衙役兴奋的眼里都沁出了泪花,“你们终于接到我们传过去的音讯了,整整一个多月啊,你们要是再不来,安阳县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传信?”明远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收到传信过来的啊。
但看着这名衙役喜极而泣的模样,明远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你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死很多人?”
“你难道没有看信件当中的内容吗?”虽然心有疑惑,但衙役却还是将一切坦白,“一个月前开始就不断的有童男童女失踪,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
“到如今已经死了三十四名童男童女,无一例外都是被吸干鲜血而亡。”
“我们怀疑是,有妖怪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