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两人原本是在比武,南璟猝不及防之下掉落了手里的大刀,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几乎是完全放弃了比试。
可与他对战的那一人却未曾预判过会有这样的一个情况发生,手中的长戟完全来不及收住,竟是直直捅进了南璟的腹部,将他整个人都给捅了个对穿。
整个演武台上一片哗然,武林盟主的选拔的确是武功高强者得之,可每一场比试也都是点到为止,即便有人受伤,也不过是一些不会伤及根本的轻伤而已。
但此时的南璟却是直接被长戟给捅穿了!
戟是一种大开大合的长兵器,长柄一端装有尖枪,旁边附有月牙形的刀锋,长相酷似鱼叉,刺中人体时会形成一连串的伤口。
比武的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慌张了起来,他茫然的眼神扫过四周,“不……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抵挡……”
似乎是因为太过于紧张,他抓着长戟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在看到荆离嫣猛然冲过来的时候竟是一把直接把穿透了南璟腹部的长戟给拔了出来。
青天白日之下,阵阵血红肆溅,银白色的演武台上洒下大片,也糊了手拿长戟的那人满脸。
“大夫!快点叫大夫!”
荆离嫣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地堵住伤口,南璟腹部的鲜血还是宛若泉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好似怎么都堵不住一样。
比武的那人几乎快要傻眼,众目睽睽之下,他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伤得如此之深,他的门派又该如何自处?
“我……”嘴唇颤抖了一下,他膝盖一弯,直愣愣地跪在了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荆离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刹那间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涂了她满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摇了摇头,荆离嫣颤抖着身体,“不怪你……是璟哥哥他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刀。”
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发生的事情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未曾反应过来,到了现在,一群人才陆陆续续围在了南璟的身边。
众人看着如此严重的伤口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还好大夫已经被急匆匆的带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大致检查了一番南璟的伤口,表情有些凝重,“南盟主伤势过重,需要立刻施针,但这个地方不太适合,必须要把他运到一处干净的房间里。”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有一个内力深厚之人帮忙止住南盟主伤口处的流血情况,这其中耗费的内力恐怕会比较多,不知诸位有谁愿意帮一帮忙?”
“我来吧。”就在大夫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一男一女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时喻循声望去,就看见了一名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周围皆用白纱遮盖,只除了一双手,她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肤都掩盖在白纱当中,看起来十分的神秘莫测。
灵清紧张的捏紧了时喻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她就是我和小师妹的师父。”
时喻浅浅勾了勾唇角,压抑下心中的兴味,对着白牡丹拱了拱手,很是平淡地说道,“劳烦白掌门,只不过南盟主不仅仅是武林盟主,他身上还关乎着下半部秘籍的秘密,牧某实在是不放心将他交由别人。”
白牡丹眸光逐渐幽暗深沉,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荆离嫣却似乎已经根本等不下去了,她哀求的看向时喻,“牧前辈求求您,救救璟哥哥……”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悲伤极了,浑身颤抖不已,泪水淌了满脸,大大的黑眸中全部都是哀求,全然一副担心夫君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可时喻却从那双睁大的黑眸当中看出了一模异样的情绪。
原主的这个女儿,也是有些不简单啊……
“好。”点了点头,时喻转身对牧云说道,“你来。”
在众人万般诧异的眼光当中,牧云照着大夫的说法将内力运了出来,刹那之间,南璟伤口处原本不断喷涌着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的慢了一些。
白牡丹的双眸隔着浅浅的白纱望进了时喻的眼底,“牧前辈当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
时喻毫不委婉地勾唇一笑,“白掌门手下的弟子也是不遑多让啊。”
白牡丹心里气极,在荣寒毅然决然抛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要杀掉南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的断绝荣寒利用武功秘籍复活南云天。
满心满眼都只有荣寒的白牡丹,哪里还管的上南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本是打算趁着大夫控制住南璟伤逝的机会一下子就杀了他,可没想到偏偏半路杀出来时喻这么一个程咬金,让如此一个可以趁机杀了南璟的好机会就白白的在她眼前溜走。
咬了咬牙,白牡丹只能另外寻找机会,即便心里气得要死,可她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恭维的样子,“还是牧前辈教的好。”
就在两人打机锋的这段时间里,荆离嫣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安排:她和牧云带着南璟去治伤,其他人继续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
众人再次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在荆离嫣等人离开以后,脸上的愁容立马又变成了欣喜。
——南璟在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打不过他,没有办法夺得武林盟主的位置,可如今南璟已经废了,岂不是说明他们所有人都有了机会?
刹那之间,各大门派的掌门弟子接二连三的冲上了演武台。
时喻推了推荆涉的背,“你不是想要重建藏剑山庄吗?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荆涉抿着唇,有些犹豫。
灵清直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前凶我的时候不是凶的要命?你那么有本事,武林盟主的位子应该也是要去争夺一下才是啊,难不成看着现场这么多的人,你怂了?”
如此毫不留情反讽的话语成功击中了荆涉的一颗少年心,他立马梗直了脖子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灵清冷笑一声,“你不害怕,你倒是上去呀!”
额头狠狠地跳了跳,荆涉直接涨红了一张脸,“上就上!”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剑向前掷出,随即足尖轻点在地,在空中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弯后右手抓住了剑柄,一个漂亮的回旋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演武台上。
如此的出场方式惊艳了许多人,众人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灵玉捂着嘴巴偷笑,“师姐,荆哥哥这别扭的性子也就你能说的过了。”
灵清瞬间小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和牧哥哥之间不也是奇奇怪怪?”
被突然戳中了小心思,灵玉扭着头躲在了时喻身后,“师姐讨厌,我不要理你了。”
时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少年人的心思啊……还真是多变。
——
离开了人群,荆离嫣立刻就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和血,白净的小脸出现的瞬间,所有的悲伤也一并被甩开。
女子一身白衣,脚下步步生莲,看起来十分的轻松明快,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担心南璟担心的无以复加的状态。
牧云被她如此迅速的翻脸给惊到,下意识的忘记了继续往南璟伤口处输送内力,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殷红的血液已经再次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啊……我不是有意的!”牧云面上浮现出一抹懊恼,马上又要运起内力,却突然被荆离嫣抬手制止,“不用了。”
“啊?”牧云傻傻的看着荆离嫣,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迷茫当中,“为什么?”
荆离嫣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抬着南璟的仆从和给他治病的大夫似乎也好似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沉默着跟在荆离嫣身后。
牧云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这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一些,而师兄的姐姐似乎也完全不是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样子……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牧云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吱呀——”
木制的大门应声而关,牧云刚刚踏进屋子里,荆离嫣便猛地回身抓住了他的手。
女子仰着头,眼中蓄满了泪,“你在恨我,对不对?”
牧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满脸疑惑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恨你?”
少年人在说这话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刹那之间,荆离嫣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无尽的心酸填满了心田。
她以为弟弟会恨她,会怨她,毕竟她明明知道南璟是他们的仇人,还选择了和南璟在一起。
可她从未想过,当他们姐弟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弟弟竟然会选择不认她!
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荆离嫣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没有办法……”
荆离嫣双手捂着脸颊蹲下来,努力不让眼前的牧云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那时候的你只有五岁啊,还那么小,我不能由着你去送死,南璟的武功那么高,我又根本没办法练武,除了和他虚以委蛇,我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为爹娘报仇了……”荆离嫣颤抖着身体,“你不知道我在和南璟亲热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恶心,可我没办法,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办法为爹娘报仇。”
“阿涉……对不起……”
听到如此熟悉的“阿涉”两个字以后,牧云才终于反应过来荆离嫣是认错人了,他急忙上前伸手将荆离嫣搀扶起来,“嫣姐姐,我不是荆涉,师兄才是荆涉。”
荆离嫣的哭声瞬间一顿,她猛地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女子脸上的悲伤还尚未完全散去,又涌上了巨大的震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牧云却只感到了心疼。
他心疼这个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子,心疼她独自一人背负着如此巨大的仇恨。
师兄尚且有父亲陪在身边,有着父亲的关怀,可嫣姐姐根本不知道她父亲还活着,她以为所有人都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里,她独自一人负重前行……
牧云一颗心好似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泛着疼,他咬了咬嘴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本名就叫牧云,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师兄才是你的亲弟弟荆涉。”
“而且……”牧云轻叹了一声,“师父……就是您的父亲,他也没有死,只不过受伤严重武功尽失,再也没有办法拿刀了而已。”
就像是一棵枯木忽然逢了春,巨大的惊喜砸下来,让荆离嫣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猛地一把拉住牧云的胳膊,用力到指尖发白,“你没有骗我?”
“没有,”牧云摇摇头,补充说道,“方才提出让我来给南璟止血的人,就是我的师父,您的父亲。”
陌生的面容在脑海当中闪过,荆离嫣努力回想,终于查询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爹爹他……易容了?”
牧云轻笑,“是。”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荆离嫣整个人喜不自胜,弟弟好端端的回来了,就连爹爹也还没有死,她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漆黑的瞳孔中蕴含着无尽的期待,荆离嫣满带笑意的开口,“等我手刃了仇人,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去见爹爹和弟弟了。”
说完这话,荆离嫣瞬间又变了脸色,她勾起唇角,微弯的眉眼中带着无尽的薄凉,指着南璟对早就被她买通了的大夫说道,“弄醒他。”
即便已经看过了一次荆离嫣变脸,牧云还是被她这说变就变的神情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倒是释然了,荆离嫣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想要在豺狼一般的南璟面前取得信任,还要想办法对付他,没有一点本事也是不可能。
大夫早已被买通,对这一切都见怪不怪,听了荆离嫣的话以后瞬间就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掏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对准了南璟的脑门儿就狠狠的扎了下去。
直到银针的整个针尖都没入了南璟的皮肤,留在外面的尾巴还在微微的颤抖,可见大夫用力之深。
片刻之后,南璟眼睛眨了眨,随后费力地睁开了来,可即便已经苏醒,他脸上的痛苦也没有丝毫的消减。
南璟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脑袋耷拉着,像是被硬生生的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软趴趴的在风中摇摆,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肉虫,动用它浑身的肌肉在不断的挣扎蠕动着。
星星点点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腹部巨大的伤口里流淌出来,在地面上汇集成了一小滩,看起来既诡异又恶心。
原本俊朗无比的脸上尽数都是狰狞,剧烈的痛苦使得他眉眼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眶附近褶皱的肌肉将一双眼睛挤成了狭小的一条缝隙,但却依旧能够从那窄窄的缝隙当中看出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惊天怨恨。
南璟努力的张大了嘴巴,但无论他用上了多大的力气,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一寸一寸的剧烈痛感不断的侵蚀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经脉,那种阵痛爬上头皮的感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痛楚,让南璟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灰败。
他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除了疼痛以外,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情感,他努力的想要通过那仅有的一丝缝隙看清楚眼前的荆离嫣,他想要张大嘴巴问问荆离嫣她究竟做了什么。
但却终究都是徒劳,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逐渐的,眼前的最后一抹光明也快要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彻底的变成了一片扭曲与灰暗。
牧云诧异的看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南璟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荆离嫣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是下了一些药让他闭嘴罢了。”
她实在是听烦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也厌恶极了他说他爱自己的样子,她唯恐自己在报仇的时候忍不住会直接吐出来,因此一劳永逸,径直毒哑了南璟。
听到这话的南璟内心几近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绸缪多年,最终竟然会栽在荆离嫣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关进了没有一丝光亮的监牢当中,永永远远的看不到明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煎熬和内心深处的绝望。
“南璟,”荆离嫣黧黑的眼眸木沉沉的转了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然后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南璟的脸上,径直打的他偏过了头去,“你现在是不是非常的恨我?是不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抽筋扒皮?”
“可是南璟,你要知道,我心里的恨一点都不比你少!”
说着说着荆离嫣哈哈大笑了起来,但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扭曲,直接死死地掐住了南璟的脖子,“和你在一起的这十年,我无时无刻都不在陷入痛苦当中,和你亲密接触的每一瞬间,都令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罢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包括南璟也是。
可他们所有人都忘了,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十分的贴切。
荆离嫣呵呵的笑着,“你以为我是爱你才日日为你洗手做汤羹吗?你错了,我只不过是十年如一日的将毒药下在你的饭菜里而已。”
“你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你一把火烧了藏剑山庄,可你却忘了,就在阿涉练功房的旁边,也有一间我的药房!”
荆离嫣双眼微微眯着,似乎是陷入到了某种回忆当中,“那时你的话说的多动听啊!你说你要好好待我,要接替爹爹的手继位藏剑山庄,可如果你当真是真心待我,你又怎么可能不会知道,我在药房里不仅学会了炼药,也学会了制毒呢?”
双手寸寸收紧,荆离嫣很是欢喜的欣赏着南璟濒临死亡时的痛苦神情,“那药我下了十年,早已经深入肺腑,平日里不会有丝毫的异样,可只要配上乌头草的香味,毒素就会在瞬间爆发开来,到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南璟只感觉到鼻腔里的空气越发的稀少起来,死亡的气息逐渐的蔓延在他的全身上下。
“嗬——嗬——”
绝望之下,南璟竟是努力的发出了两个音节来,然而,却也只能是濒临死亡之前的痛苦挣扎,他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求饶的话。
荆离嫣笑呵呵的伸手摘下了南璟腰间的香囊,“我不会就这么掐死你的,你应该好好的享受着体内经脉寸寸断裂的痛苦,在无尽的折磨中渐渐死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牧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并且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
眼看着南璟瞳孔渐渐放大,眼白都翻了上来,冷汗从他的身体里渗出,整个人疼得仿佛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荆离嫣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将房门打开,回身最后看了南璟一眼,“你就好好享受如此美妙的待遇吧。”
说完后她拉住了牧云的胳膊,“我们走,就对外宣称……南璟重伤不治,已经去了。”
牧云眼皮跳了跳,轻轻地应和了一声,“好。”
但当两人刚刚关上房门走出来的时候,院落里平地忽然卷起阵阵狂风,眨眼之间,倾盆的大雨便带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地坠落下来,天边的云霞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昏黑。
模糊,潮湿,支离破碎……
一个浑身隐藏在宽大黑袍下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院子中央,他全身上下都被遮盖了起来,没有露出一丝的皮/肉,甚至就连一双手上也带着漆黑的手套。
“小姑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夫君,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现在可不是南璟该死的时候,我劝你们趁早给我让开。”
一道极为难听的声音从黑袍人那里发出,沙哑,凄厉,似是叹息,似是哀鸣,怪异的甚至是听不出是男是女。
在说这话之时,黑袍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戾气,那股戾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就连倾盆的大雨都遮盖不住。
荆离嫣一把将牧云护在身后,眼神防备的盯着眼前的黑袍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谁……”嘲哳的声音几乎快要令人恨不得直接堵住耳朵,黑袍人幽幽地叹了一声,“你个小姑娘,还没有资格知道!”
荆离嫣咬了咬唇瓣,“你什么都不说,我凭什么要给你让开?”
黑袍人似乎早已有些不耐烦和她说话,运起内功直接就蹿了过来,急速前进的身影掀动无数的气流,带起狂风呼啸,那抹漆黑的身影仿佛是幽魂鬼魅一般,眨眼之间,便已经掠到了荆离嫣的面前。
牧云心头猛地一颤,如此快速的身法,如此浓厚的内力,即使是武功尽废之前的师父也难以出其右。
江湖武林,何时又出了一个如此武功高深之人?!
荆离嫣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接得下黑袍人如此的攻击?
下意识的,牧云翻身将荆离嫣紧紧地护在了怀里,与此同时,黑袍人的攻击也已经到了。
带着深厚功力的掌法重重的打在了牧云的背上,他虽然资质非常高,又有时喻的教导和提点,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可牧云毕竟年纪尚小,比不得几乎已经成了老怪物一样的黑袍人。
挡下了这一掌后瞬间气血就翻涌了起来,内力在他经脉之中肆意的乱窜,完全不受控制,就仿佛是千万根牛毛一般粗细的钢针在他的经脉中游走,将之扎的残破不堪。
牧云顾不得太多,他强行咽下从胸腔中喷出来的鲜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立的笔直,不让黑袍人看出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见牧云挡下了自己的一击,黑袍人并没有太多的诧异,龙门镖局的弟子,修炼了秘籍也不外如是。
黑袍人斜着眼睛撇了一眼牧云和荆离嫣,没有想上来再补一场的想法,而是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对于黑袍人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从南璟那里拿到下半部秘籍搭配着天香豆蔻一起救回南云天,并且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不欲再生什么事端。
“你……站住!”
牧云此刻虽是立的笔挺,但他惨白脸色还是被荆离嫣看了个彻底。
拽了拽牧云的袖子,荆离嫣咬着脑袋,“不必了,就算他能暂时控制住南璟体内的毒素,也不过是让他多苟延残喘几天而已,我们没必要为了他拼命。”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疗伤。”
牧云点点头,“这么大的雨,比武肯定已经暂停了,我们直接去师父他们留宿的院子吧。”
牧云迈开脚步,荆离嫣身体却是一顿,牧云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荆离嫣咬了咬牙,脸上带着小女儿特有的羞涩,全然看不出是方才那个对着南璟心狠手辣的人,“我有点害怕……怕爹爹和弟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怎么会?”牧云大声的反驳着,“如果师父和师兄知道你并没有真正的爱上仇人,这十年来都是在忍辱负重的报酬的话,他们一定会感到欣喜的。”
荆离嫣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再次询问了一遍,“真的吗?”
牧云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我从不骗人。”
少年人苍白着一张脸,还要分出一点心思来安慰自己,荆离嫣心下有些感动,也不再继续纠结,“那我们过去吧。”
然而,上苍似乎总是见不得人团圆,他们走了还没两步,一个浑身都包裹在白色衣裙当中的女子又冲了进来。
荆离嫣认出她是梅山派的掌门人白牡丹,有些疑惑的上前,“白掌门,你怎么……”
但白牡丹丝毫没有要和荆离嫣寒暄的打算,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直接冲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转瞬之间,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内力相撞的巨大冲击波直接震碎了门板,屋子里所有的情况也清清楚楚的显示在了二人面前。
只见那黑袍人死死的护在南璟的身前,不愿意让白牡丹伤害他分毫,而白牡丹则是不要命一般的招招都下了死手,一副势必要把南璟斩杀在此地的打算。
按理来说黑袍人的武功要比白牡丹高的多,可是现在他要护着南璟不受到伤害,在打斗之间便有了诸多的掣肘,毕竟南璟几乎已经是到了濒临死亡的状态,稍微再受的那么一丁点的伤害,就可能直接一命呜呼了。
白牡丹不要命一样的攻击,令黑袍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恼火,他猛地一掌拍出,“你疯了是不是?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被打的倒飞出去,白牡丹整个人跌落在满地的泥泞当中,身上的白纱被雨水打湿,格外的狼狈。
她顺势就跌坐在了原地,没有继续要攻击南璟的打算,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还能做什么啊?我陪在你身边三十多年,我也不奢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你呢?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从来都没有!”
“你想要从南璟那里拿到下半部秘籍恢复容貌,和那个人在一起,但是我呢?”
“你想过我吗?荣寒……”
“荣寒?!”牧云心头猛地一颤,暗中攥紧了荆离嫣的胳膊。
荆离嫣带着牧云稍稍退后了一些,“荣寒是谁?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牧云皱着眉头缓缓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查探了十年前藏剑山庄灭门的真相,虽然师娘和藏剑山庄其他的族人确确实实是被南璟杀死的,但这其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谋划,而那个人就是荣寒。”
“师父说荣寒是南璟的父亲南云天曾经的师弟,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荆离嫣眼里的杀机一闪而过,“所以……这个荣寒也是我们的仇人?”
牧云急忙按下了荆离嫣的手臂,“这个人我们现在打不过,暂且先看他们狗咬狗吧。”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牡丹一双黧黑的星眸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血红色,那里面翻涌的冷意和暴戾仿佛顷刻之间就要冲破眼球的禁锢彻底的爆发开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她的面容隐藏在白色的斗笠下面,荣寒并没有发现她隐忍的怒火。
荆离嫣眼眸闪了闪,她似乎是从白牡丹身上看到了一丝疯狂的怨憎,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目的也是要杀了荣寒这个幕后黑手报仇,此刻似乎是有人要先于她动手了,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思索了一瞬,荆离嫣觉得牧云说的十分在理,她低垂着眼眸按兵不动,准备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上去补一刀。
荣寒叹了一口气,“牡丹,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看在我们曾经相互扶持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如果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原谅你。”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阻挠我救师兄的话,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白牡丹缓缓站起了身,“好,我可以不杀南璟,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荣寒并没有急着答应下来,“你先说说看。”
白牡丹语调卑微,手下内力积蓄,“只要你答应不要抛弃我,无论你去哪里都带着我一起,我就可以饶了南璟一命。”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苛刻的条件,荣寒连搜索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好。”
见荣寒放松了心神,白牡丹猛地出招,调动起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拼尽全力的攻向了南璟。
荣寒瞳孔骤缩,来不及再次调动内力,那汹涌澎湃的攻击就已经到了眼前。
下意识的,荣寒只能主动迎上白牡丹的攻击。
白牡丹这一击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但荣寒的功力远远高过于她,接下一招以后反手又一掌打向了白牡丹。
二人顿时两败俱伤,齐齐吐了血。
荣寒呸了一口将口中的鲜血吐了出去,眼神阴鸷无比,不男不女的声音中充满了怒火,“你算计我?”
“算计你又怎样?”白牡丹昂着头大笑,“你当真我是面团捏的,没有一丁点的脾气吗?”
“呵!”荣寒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叫嚣,“牡丹,你这是在逼我!”
荣寒暴怒,所有阻止他和师兄团聚的事物和人全部都应该被毁灭!
他双眼充斥着猩红,周身上下弥散着漫天的杀意。
一阵狂风卷过,荣寒却突然仿佛是发了狂,他不再单独的打杀白牡丹一个人,而是无差别的四处攻击,内力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枯叶满地。
荆离嫣急忙拉着牧云躲到了一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荣寒他发狂了?”
“不用感觉,”牧云轻笑出声,“他就是发狂了,他如今正是走火入魔的表现,等到他这样到处攻击将力气消耗完毕的时候,他就会经脉寸断,直接死掉。”
“你怎么知道?”荆离嫣好奇的询问。
牧云笑得一脸深沉,“他这是拿走了师父特意准备的那传说中的武林秘籍的上半部,还专门修炼了的,想要从师父那里抢走东西,岂会是那么容易?不过是师父故意让他拿走的罢了。”
荣寒得到的那上半部秘籍是时喻特意修改过的,不仅在开头加上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武功的心法也是经过了装饰。
修炼之时,武功立刻就会得到提升,可一旦和人拼杀,调动起浑身的内力的时候,那些内力就会在经脉当中横冲直撞,让人陷入走火入魔当中,直至身死。
荣寒不要命一般的四处打击,惹的白牡丹也无可奈何的躲藏了起来。
时喻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这间满是乌云密布的院子。
因为外面下了雨,比武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他便直接安排江湖众人率先回去休息,等雨停了再来继续比试。
这座院落仿佛是与南鹰堡其他的院落彻底的隔绝了开来,外面虽然也在下着雨,可树木是一碧如洗,花草也格外的鲜艳。
但在踏入这几个院落的一瞬间,就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阴冷,诡异,破败,腐朽,似乎才是这所院落本该应有的模样。
时喻立在院落门口,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后,他微微挑眉挑眉,目光柔和,清冽嗓音轻轻地唤了一声,“荆离嫣。”
荆离嫣目光恍惚,几乎是凭借本能的向着时喻的方向望了过来,在看清楚时喻模样的一刹那,她满是空洞与漆黑的瞳孔忽然闪过了一道精亮的光芒。
她满怀期待的直勾勾的望进了时喻的眼底,带着一抹微微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声音,缓缓问道,“是爹爹吗?”
时喻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是我。”
刹那之间,荆离嫣的眼泪因惊喜而汹涌不绝的流落下来,泪眼朦胧当中荆离嫣抬脚向前稍稍地迈了两步。
却突然,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硬逼着自己停在了原地。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脸上浮起了一抹害怕,“我……是不是挺让你失望的?”
“怎么会呢?”时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爹爹最骄傲的女儿。”
在南璟无力的倒在演武台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出这一切都是荆离嫣做的,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她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师父,”牧云直接拽着荆离嫣的胳膊走了过来,“你不知道,嫣姐姐其实根本就没有……”
时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牧云猫猫问号脸,“你知道?”
时喻回答的异常肯定,“早就知道了。”
说完,他轻轻揉了揉荆离嫣略显凌乱的发丝,“爹爹的嫣儿,受委屈了。”
眼前的父亲虽然是一张令她十分陌生的脸,可当时喻说出“嫣儿”两个字的时候,荆离嫣瞬间就感到了万般的熟悉。
南璟只会唤她嫣嫣,只有她的爹爹,才会如此亲密的唤她嫣儿。
“爹……”荆离嫣轻轻唤了一声,顷刻之间泪流满面,丝毫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好似想要在这一瞬间将十年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一样。
迟来一步的荆涉探着头,“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那个不顾血海深仇,自私的要和仇人在一起的姐姐,此时却是缩在他爹爹的怀里哭泣?
怎么他就比了个武,就好似连天都变了呢?
牧云一把拉过荆涉,随后向他解释了一切的缘由。
荆涉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愤恨的辱骂过荆离嫣,他就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的姐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而他却……
少年人眼里闪着泪花,有些不敢直视荆离嫣的眼睛,“姐姐……对不起。”
荆离嫣摇着头笑了笑,从头到尾的将荆涉打量了一番,“长高了,也长壮了,姐姐的阿涉已经是个大人了。”
荆涉抿着唇有些不自然,忽然,发了疯的荣寒向着他们这边打了过来,荆涉瞬间抽出长剑,一下子砍断了容寒的手臂。
荣寒体内的内力早已经输出殆尽,此时一下泄了气,竟是只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两眼一闭,马上就要死掉。
看到这一幕的白牡丹顷刻之间从躲藏之处爬了出来,她愣愣的看着濒死的荣寒,骤然间哭出声来,“寒郎……”
时喻勾唇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用力的向着白牡丹掷出。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听到了一道凄厉的惨叫,“不——”
时喻身姿卓绝的立在那里,幽深的眸子染上了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搓着石子上面的水渍。
他眼眸微垂,看着前面的人影,语调轻快,“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你说对不对,梅山派的掌门人白牡丹,或许我该叫你另外一个名字,南云天的妻子,南璟的亲娘,白秋月?”
躺在床上等死的南璟听到这话以后身形俱颤,他用力睁开了双眸,拼尽全力扭头看向了屋外。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他午夜梦回过无数次的脸。
那个不顾一切想要杀了他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