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挑拨
两人坦诚布公地讲完自己的情感经历后,这事就算告一段落。
顾松兰感觉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她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的人,遇到任何问题,她都想第一时间解决,那于人于己都是有好处的。
然而,现实中的很多情侣,在遇到感情方面的困扰时,常常出于各种顾虑不及时沟通,时间一长,忧虑就越积越严重,心结也就越来越难解,等到矛盾一触即发而不得不正视时,又往往会因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找不到正确的解决思路,于是,一段爱情难免会面临危机,甚至解体。
其实,两个人如果足够坦诚,能坦然地面对爱情中的一切问题,既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又能很好地体谅对方,那很多矛盾本可以消弭于无形。遗憾的是,很多时候,陷入爱情的人并不是那么地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也许藏着掖着一些自私的想法,也许基于担心和恐惧而选择了缄默,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在爱情的路上渐行渐远。
孟辰瀚其实和顾松兰抱有相同的观点,他也认为相爱的两个人应当多沟通、多交流,不应把担忧、猜忌等憋在心里。
因此,当顾松兰提及他的前女友时,他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庆幸她主动说了出来。他知道,唯有这样,他们才能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坎儿,走进彼此的内心深处,给予彼此完全的信任和完整的爱。
不过,有一件憾事却让他无法释怀,那便是他和顾松兰断联了许多年。那许多年是何等宝贵的时光,可他们却淡出了彼此的生活,没在彼此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的痕迹,这让他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不能不感到痛心和遗憾。
孟辰瀚看着顾松兰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在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那一眨一眨的会说话的眼睛,总能撩动他的心弦,让他不能自已地春情萌动、思绪乱飞。
“你……”顾松兰见孟辰瀚神思恍惚,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便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孟辰瀚一惊,猛地回神。他尴尬地笑了笑,迟疑了两秒,才不无惋惜地说道:“我在想,我们白白浪费了多年的时光。如果我们一直有联系,说不定你会早一点来北京,我们也会早一点在一起,那样我们就会少走一些弯路。”
“不,”顾松兰摇着头斩钉截铁地说,“我从不觉得是那样。假如我们没有断过联系,在我们自身能力不足、思想也不够成熟的时候,如果我们勉强在一起了,那必将遭遇各种困难的你和我,可能还没让爱情之火燃起来,就会被无情的现实给残酷地浇灭。那样的话,我们或许就没有余力再来一次了,也就没有信心许彼此一个未来了。”
顾松兰一板一眼地说着心里话,她的言语中仿佛有一种治愈的力量,让一直纠结的孟辰瀚一下子就释然了。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想表达得显然更多。
在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她接着娓娓道来:“爱情最是奇妙,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何时走到一起,好像是注定的。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甚至换一种心情,都可能成全不了爱情。但是,只要时机成熟,有缘的人总会相见,会相爱的人也终会拥抱爱情。所以,我们不必介怀离别太久,也不要埋怨相爱太晚,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孟辰瀚惊讶地望着顾松兰,那坚毅的目光中仿佛奔涌着浓烈的情感,那情感中有钦佩,有迷恋,也有被上天眷顾的一份感动。
顾松兰的这一席话,让孟辰瀚再一次确定,他和顾松兰就是彼此的缘分。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幸运。在茫茫的人海中,在嘈杂的凡尘俗世中,有几个人能真正遇见与自己的灵魂相契合的人?有几个人能真正拥有一份矢志不渝的爱情?又有几个人愿意真心地用生命去相爱?
而他拥有了这样的一个人。尽管他们连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一类的话,都未曾认真地说过,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对彼此的深情。那是无需言明就能心领神会的默契,是藏在胸口也能读懂的心心相惜。
他怎能不庆幸?怎能不感激?
“顾松兰,我……”孟辰瀚突然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肉眼可见地露出了一丝丝的难为情。
不过,他快速冷静下来,平复了一下略显紧张的情绪后,陡然站起身来,向着顾松兰走去。
孟辰瀚坐在了顾松兰的旁边。他微微侧身贴近顾松兰的耳朵,两手弯曲放在了她的耳侧,然后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孟辰瀚说完随即离身,再次坐到了顾松兰的对面,只见她的脸色像熟透了的苹果,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我小声说你还这么害羞”孟辰瀚不禁打趣道,“看来,我以后得常说这样的话,这样你听着听着就会习惯。”
顾松兰哑然失笑,也不由得开起了玩笑:“不知道是谁刚刚也害羞了。”
被将了一军的孟辰瀚没有生气,而是开怀地笑了。
结束了话题的两个人,不久就分开了。孟辰瀚本想下午翘班,但顾松兰劝他不应耽误工作。
自然,恋爱重要,工作也重要。如果因为爱情而影响到工作,那就需要进行调整。爱情之于人,是情感的需求;而工作之于人,既是生存、生活的手段,又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因此,我们必须把握好爱情和工作的平衡,当二者产生矛盾时,就需要两个人做好协商。
顾松兰算不上工作狂,但绝对是一个对工作兢兢业业的人。她一直奉行认真负责的原则,不管做什么事都尽力而为。
调休完正式上班后,顾松兰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他们公司因为要做一套新书,因而格外地忙碌,于是,加班就成了常有的事。
工作一忙起来,很多事情就被她抛到了脑后。但不论她怎样的忙碌,她和孟辰瀚的联系都不曾变少。抽时间发个微信,打个电话,偶尔加班后和孟辰瀚见个面,就成了他们恋爱的日常。
本以为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的顾松兰万万想不到,一场风暴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就在周佳瑜和顾松兰见面过了一个多星期后,周佳瑜给孟辰瀚的母亲陈云英发了一条微信,说她和孟辰瀚彻底结束了。
收到微信的陈云英大为惊诧,立刻就给周佳瑜去了电话,说想和她见一面。
两人约在了一个茶馆。一见面,陈云英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周佳瑜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佳瑜斟酌了一番,想好了如何措辞,才用有些内疚的语气羞愧地说:“阿姨,真的很抱歉,我要食言了。我本不想放弃的,但现在我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只能无奈地退出。孟先生找到了他爱的人,我们……”
“什么?”陈云英打断了周佳瑜的话,“什么叫他找到了他爱的人?你是说他真的……真的爱上了别人?你确定?”
“阿姨,我确定,我还见过那个女孩。她看着挺不错的,长得好,还很会说话。孟先生喜欢她,可以理解。”周佳瑜沉声静气地答道。
“什么?你见过她?”陈云英更为惊讶,她那副震惊的表情简直无以复加,“小瀚跟我说过,他快有女朋友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搪塞我,难道这是真的?我不相信。”陈云英摇着头喃喃地说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感情向来漫不经心的儿子,竟然真的陷入了爱情。这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看来,儿子从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打算作出妥协,不然他就不会瞒着她私自开始一段爱情。
实际上,她也并不在乎对方究竟是谁,只要两个人门当户对、彼此中意,她就能够接受。但如果是一个没什么背景和条件的女人做她的儿媳妇,她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是真的,”周佳瑜观察着陈云英脸色的变化,见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心里一阵暗喜,于是出言安慰道,“阿姨,您就祝福孟先生吧。他能抛却各种世俗的偏见,不在乎两人差距悬殊,单纯地只为获得一份纯粹的爱情,这样的执着和勇气,真心地让人佩服。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那个女孩。在别人眼中,她也许平凡又普通;但在孟先生的眼中,她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所以,您就成全他们吧,成人之美总归是好事。”
“佳瑜,你要是觉得无望了,可以选择退出。但我还是那句话,爱情随便谈谈没关系,但婚姻不是小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陈云英忿忿地说道,“如果小瀚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双眼,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相信他迟早会醒悟。但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选择一个拿不出手的女人,我会让他断了念头。”
周佳瑜的判断果然没错,陈云英不会认同一个无所依仗的女人做儿媳。她必将成为孟辰瀚和顾松兰之间最大的障碍。尽管两人的爱情看起来坚不可摧,但有着母亲身份这个天然优势护体的陈云英,一定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压力。他们能不能经受住考验,能不能守住这份单纯的爱情,还真是不好说。
周佳瑜正浮想联翩的时候,陈云英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轻咳了一声,接着开口道:“佳瑜,你刚刚说你见过那个女孩子,你跟我说说她的情况吧!她是哪里的人?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姨,”周佳瑜回过神来,有些为难地说,“按理说我不该说什么,也轮不到我说什么,但既然您问了,我可以告诉您,反正我说的也都是事实。那个女孩叫顾松兰,是孟先生姑姑家的邻居,据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关系一直都挺好。她最近才来了北京,不久前他们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她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出版社下属的公司里做编辑,不过她是编外人员,跟临时工差不多。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听完周佳瑜的陈述,陈云英发出了一声冷笑,“小瀚竟然找了这样的一个人?在他爸爸的老家找了一个农村的丫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原以为他怎么也得找个本地人吧,谁知他居然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意外。”
“阿姨,”周佳瑜看陈云英一脸不虞之色,犹豫了一下,然后体贴地安慰道,“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挺不值当的。依我看,他们俩真的很难分开。如果怎么样都阻止不了他俩在一起,那您只能劝慰自己看开一点。否则,您和孟先生斗下去,只会伤了你们的母子感情,到最后可能是两败俱伤。这又何必呢?”
“佳瑜,我想你和我是一样的,都不认为爱情真的能战胜一切。哪有那么伟大的爱情?他们俩现在也许情比金坚,但生活会教育他们,爱情是会在现实中变质的,特别是那种凌驾于现实之上、看似不沾烟火气息的爱情,迟早会失去生存的土壤。所以,我必须得坚持我的原则,阻止他们去犯明明可以预见的错误。”陈云英再次阐明了自己的立场。
周佳瑜心里有点得意,她不否认自己有些幸灾乐祸。一个没被正视和善待的人,听到甩了她的人将在爱情的路上遭遇一番波折,会暗暗窃喜也是情有可原。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比下去,她不甘心,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这下好了,两个差距悬殊的人,一段注定坎坷的爱情,要面对的压力终于来了。结果会怎样,她拭目以待。
她想看看,究竟是爱情的力量大,还是现实的影响大,是爱情会在现实中沉沦,还是现实会在爱情面前妥协,她期待着那个答案。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陈云英怏怏地回家了。她需要好好地考虑考虑,该怎样说服儿子及时地悬崖勒马。或者,她应该找那个女孩谈一谈,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知难而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具体该怎么做,她得好好思索一番。
回到家的陈云英情绪有些低落,她能预料到,她和儿子之间必有一番争斗。她不想恶化母子关系,可她无法对儿子的选择袖手旁观。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想儿子好?有哪个母亲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走上歧路?她的一腔好意,儿子为何要无视?她想不通,她不明白,她觉得一定是哪里错了。
陷入反思中的陈云英,不停地唉声叹气。她一会儿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坐下来仰头叹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六神无主。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丈夫孟河林回家了。见妻子满面愁容,他忍不住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唉,”陈云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