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一切都清晰得那么可怕。
清晰到，她都无法欺骗自己，这是幻境。
从羞赧无措，到错愕难堪，贺枕月大脑一片空白，还想说些什么，可双唇微动连话音都没能说出来。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时，谢以星也深吸了口气，把刚才外泄的情绪全都压回心底。
“……”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垂眸，语气很淡。
“对不起，你——”
贺枕月低着头打断他，“我先走了。”
她低头抿紧嘴唇，姿势里处处都是狼狈。
他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她也不想再听那些嘲弄伤人的话语。
此时，贺枕月连一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萌芽而生的勇气全都被雨水击溃打散，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怯懦与难堪。
酸涩情绪直直涌上眼眶，贺枕月眼圈红透，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将眼泪憋回去，但都无济于事。
泪水跟雨水一起滴落在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短短十几秒间，天空早有预料般灰暗下来。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的砸下。
砸碎了贺枕月期待而懵懂的夏天。
贺枕月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
是谢以星的拒绝。
-
而谢以星敛下情绪，沉默着看她转身，自己也离开原地。
他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
这场雨越下越大，隐约有了昨天的滔天之势。
路上行人早有预备的撑开伞，那些挽手的情侣也欢笑着冲进商城内部，周围拥挤的人群稀少起来。
贺枕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
脑子情绪太过混乱，她现在只想回家。
雨势越来越大，等车的途中，没带伞还没穿外套的贺枕月撑在花坛边沿，盯着地面发呆，不应景的回想起第一次见面。
当时，还有谢以星好心给她撑伞。
现在——
突然，头顶笼罩下一片黑影。
雨水骤然停止，眼前的深红裙摆也被沾湿。
贺枕月缓缓抬头。
陆向晚把伞撑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她伸手笑到，“这是谁家的小月亮呀，就让我这个黑骑士送你回家吧。”
贺枕月有些愣神，“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陆向晚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车子走，“快走快走，罚款是小事，但我的分所剩无几了！”
“……”
贺枕月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几秒后，她被陆向晚塞进副驾驶。
陆向晚系上安全带，随手扯了两张纸给她：“擦擦。”
贺枕月机械性的擦了擦眼泪：“你的车被我弄湿了。”
陆向晚踩下油门：“湿了就湿了，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我想回家。”贺枕月垂下眼，“我可能陪不了你。”
她的精神已经够累了，可能没法陪小姐妹。
陆向晚瞥了眼她的神色：“没事啊，我本来就是来接你的。”
也不想深究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了，贺枕月盯着车前方的雨刮，慢吞吞的回了句：“有你真好。”
回家的途中，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陆向晚没问，贺枕月也没说。
整个狭小的空间，只有她偶尔吸气努力压抑的哭音。
车辆行驶到松和苑时，贺枕月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除开红透的眼眶跟略显狼狈的妆容，几乎看不出失恋的痕迹。
陆向晚领着她回到五楼，进门就轻车熟路的找了块毛巾给她擦头发，语气里还有些担心，“还好吗，我留下来陪你？”
贺枕月沉默的望向隔壁大门，片刻，她摇了摇头，“不用。”
陆向晚叹了口气，“先去洗个热水澡，有事随时联系。”
送别陆向晚后，贺枕月连着挂断了启明星三个电话，然后头脑空空的去洗了个澡，想着催眠自己，早睡早起，正常工作。
七夕本来就是最忙的时间。
恋爱是得不到了，工作不能丢。
半个小时后，她从浴室出来，头发都没吹就想倒头就睡。
直到进入卧室。
贺枕月的视线停在电脑上。
-
游戏加载完成。
启示之月里七夕氛围浓重，街道上满是绚烂的彩灯，有情人放飞永不掉落的明灯，黑夜的星空里，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灿烂烟花。
这时，一个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贺枕月偏头看了眼，是启明星。
她现在根本不想听到启明星的声音，刚想再次挂断，又想起之前挂断的几次电话。
片刻，贺枕月点击接通。
对方声音冷飕飕的：“人呢？”
“想死。”
听出她的有气无力，启明星声音柔和了些。
“怎么了？”
贺枕月好不容易给自己的伤口黏了张薄膜，还在催眠自己伤口会自己愈合，结果刚搭上没多久，就被启明星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掀开。
她眼睛顿时就红了。
“我听见你的声音就烦。”
“？”
贺枕月没兴趣给他看笑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点击了1v1单排。
她带的纯输出技能，倒计时结束就冲上去杀，完全不考虑自己的血量，打得又凶又狠，一连好多把都是半分钟结束战斗。
观战的人数不知不觉从零变成了一。
打着打着，就遇见了不那么友好的人。
贺枕月情绪不稳定，完全考虑不到意识跟操作，打到后面，面临的对手也就更高阶，不知不觉就遇上了硬茬，被控制到没法动弹。
那人明显是认识她的id。
也没急着杀她，就在局内开麦。
“你是代练还是本人？”
贺枕月没理他，继续按着技能。
“这么菜总不能是本人吧？”
“还是说玩奶玩多了，玩不懂输出了？”
游戏画面里，没带解控的梵落被摁在角落。
贺枕月闷头操作无果后，直接打字：要杀就杀。
对面有些惊讶，“真是本人？”
“怎么没跟启明星双排？被甩了？”
是是是，告白失败了。
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嘲笑她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要不你叫声哥哥，我带你啊。”
“……”
此时，游戏的三分钟已到。
贺枕月面无表情的点击投降，转头就把他标记仇恨，开红从天而降。
这场压复活点的屠杀进行了很久。
打赢了，她摁着复活点继续杀，打输了，她就复活了继续杀，任由对方后面怎么道歉，都机械的重复着手里的操作。
就好像，找到了发泄的方法。
大概是觉得跟她讲不通，对方骂了句神经病就下线。
贺枕月盯着那三个字，扯了扯唇角。
她就是神经病，要不然怎么觉得谢以星喜欢自己呢。
谢以星也是个神经病，不喜欢她还亲她。
因为七夕的缘故，晚上排位的人不多，贺枕月匹配了半分钟还没分配到对手，这个时候，手机里的消息开始响个不停。
【树林】：全体成员都在干嘛？
【树林】：你们不会都有人陪吧？？
【排骨】：要不然呢？
【灯火知明】：呵。
【排骨】：你居然也在？
薛止明隐忍的打了几个字。
【灯火知明】：你不如问问启明星。
【灯火知明】：他真的不是个人。
【树林】：启明星月亮悄悄说灯火知明打游戏吗？
【灯火知明】：来来来。
【月亮悄悄说】：睡觉。
隔了十来秒。
【启明星】：没空。
这时，贺枕月的匹配也加载成功。
进入加载界面后，她盯着自己跟对面的情侣标，陷入沉默。
“……”
两个人都没有动。
启明星打开局内麦：“睡觉？”
贺枕月没说话，倒计时一结束就冲了上去。
观战听不到声音，刚才就看着她跟人互殴，启明星猜测出她心情不好，但不太明白为什么心情不好，心烦意乱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吗？
贺枕月的攻势毫无道理。
启明星只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
——胜利。
贺枕月也没了单排的兴致，退出比赛界面后就自己申请了去坐牢。
在牢里的时候，好友栏自动显示下线。
只要没人特地来挨个查看，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线上。
贺枕月靠在转椅上发呆，一旦空闲下来，刚才发生的是就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脑袋。
——“我不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还有那天晚上的。
——“月亮。”
——“喜欢你。”
两股彼此矛盾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他语调冰冷；他珍视深情。
他不耐烦躁；他温柔靠近。
这些回忆折磨得她就快要面目全非。
贺枕月不明白，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
把微博打开，翻到她上次的投稿。
底下的评论大都是同样的内容。
【姐妹，他根本不喜欢你，快跑！！】
【再不跑你就是鱼塘里的鱼了！】
【这还不是铁渣男吗！亲了你还不跟你表白！】
【若即若离就是不喜欢！！】
以及最高赞的那句。
【你被火烤着难道没有感觉吗？】
贺枕月盯着这条评论好一会，慢慢的点了个赞。
如果谢以星真的喜欢她，真的轮得到她靠细节来给自己找糖吗？
真的太好笑的，好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时，电脑传来“咔”的一声响动。
贺枕月内耗的情绪骤然被打断。
屏幕里，天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微弱的亮光倾泻在黑黝黝的电脑屏幕。
短暂的动画过后。
光源尽头，有暗影阔步而来。
松松垮垮带着的耳麦里，传来他的声音。
“迟月亮，来救你了。”
-
那一刻，贺枕月的情绪突然就崩了。
从见到陆向晚开始就压抑着的情绪，在排位中堆积与发酵，在无尽的沉默里，就如同屏幕里被打开的大门，戳破了一个口子。
彻底崩溃的瞬间，贺枕月直接哭出了声。
邀请情缘入队不需要同意，谢以星耳麦声音开得有些大，当时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凄惨哭声弄得手忙脚乱。
他都没哭，她个谈成恋爱的哭什么。
总不能刚谈上就吵架吧？
谢以星耐着性子哄她：“你怎么了？”
赶紧说，说完他就劝分手。
“我都自闭了你还来救我做什么！”
“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还怎么了，我怎么了还不够明显吗，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再看我笑话吗！！”
贺枕月听见他的声音就想起被拒绝的事情，越哭越难过：“我就是失恋了！你爱怎么嘲笑怎么嘲笑我吧……”
耳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贺枕月的哭声根本止不住，磕磕碰碰的带着颤音：“我就是不够好，就是不配两个人过节，我男神就是嫌弃我，现在你满意了吧……”
贺枕月越说越委屈，酸涩情绪如山洪爆发，完全无法平息。
她整个人都崩溃到不行，哭得越发撕心裂肺。
突然，启明星冷冰冰的问了句：“那个傻逼说你不好？”
“他就是嫌弃我。”贺枕月语气很丧，“我就算……就算没那么好，就算很无聊，但偶尔、偶尔也算得上可爱吧。”
“……”
贺枕月还蔫巴巴的中二了一句：“我的剑是垃圾，我的爱也是……”
“谁他妈说你的爱是垃圾，他不要，我——”
启明星按捺住火气：“我帮你揍他。”
贺枕月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你在为一个男人贬低自己，你能不能清醒点。”
一说起这个她就难过：“我以为他喜欢我的。”
“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改变？”启明星说，“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想要伪装自己，你在他面前已经失去自我了。”
贺枕月抬手擦了擦眼泪：“我也不想这样。”
“那就不要这样。”
启明星顿了顿，拖着调子举例：“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全部。”
贺枕月无意识的摸了摸鼠标：“你不会只想看见好的那一面吗？”
“是个人就会有负面情绪。”启明星嗤笑一声，“他要是希望你一直这样，不如去喜欢张宣传海报，什么二次元纸片人。”
贺枕月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不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吗？一个男人算什么东西。”
“你没谈过恋爱，倒是挺懂。”
“……”
启明星忽略这个话题。
“他不喜欢你，有的是人喜欢你。”
下一秒，对面的暗影朝她伸出手：“而且，谁说你不配两个人过节？”
贺枕月的角色自动同意，指尖落在他的掌心。
他说：“我带你去过节。”
-
从漫天云霞，到灿烂花海。
都是贺枕月从未关注过的景色。
这两个多小时，贺枕月的哭声也渐渐消停下来，她把自己窝在转椅里，时不时跟启明星说两句话，心情还是没有好转。
而启明星，这个平日里嘴贱到不行的亲友，难得耐心，语气温和的哄了她很久，连她偶尔带刺的语气都没有怼回来。
从月老庙领完成就出来，贺枕月也哭够了，逐渐冷静下来，也一一撕开，那些自我沦陷的假面。
刚开始的时候。
她以为他的没有远离是一种无声默许。
默许她的喜欢、默许她的追求。
也在默许，她对他一腔孤勇的喜欢。
滤镜里，那些仿佛都是喜欢的证明。
当时她觉得，谢以星是高岭之花，所以全都需要她来主动，没关系的，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慢慢的好起来，她催眠自己。
也不是没在心里问过自己：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吗？贺枕月自顾自的压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她越是努力，他越是远离。
谢以星的那句喜欢，支撑她过了好多天。
也就止步于今天。
贺枕月自嘲着笑了笑。
果然，人生第三大错觉啊。
就跟启明星说的一样，在这段单方面的关系里，她否定自己、怀疑自己，成为了每一个温柔善良的表面，唯独，没有成为自己。
贺枕月清醒的想。
如果是她自己，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大概谢以星已经变了，贺枕月也该从那些过去里走出来了。
“月亮？”
贺枕月声音很轻：“嗯。”
启明星：“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赛季奖励吗？”
贺枕月：“现在还好吧。”
启明星没有说话。
电脑屏幕内，他们站在悬崖上。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整个夜空的美景。
下一秒，细碎星点从两个人身边蔓延开来，流光溢彩的光芒冲向闪烁无边的天际。
天空上，出现了一轮闪烁的明月。
他说：“这就是我的赛季奖励，叫月亮。”
贺枕月愣神之间，听见他的声音。
“生日快乐，喜欢吗？”
“……喜欢。”
良久，他说：“我也喜欢。”
滴答，钟表转过十二点。
-
黑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向来高冷毒舌的队友难得耐心温柔，贺枕月勉强恢复了些精神，跟着他一起骂了半天狗男人配不上自己的喜欢。
这一晚，贺枕月再次体验到了摸鱼躺赢的快乐。
时间兜兜转转到凌晨五点。
贺枕月打了个哈欠，还记得要上班的事情：“我要睡了，明天上班……你上班吗？”
启明星：“上。”
上班还来陪自己通宵，贺枕月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连着放了三个技能奶他：“真的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让你通宵。”
“还能是假的？”
启明星说得漫不经心：“为了帮你骂渣男，我付出太多了，记得以后好好报答我。”
报答报答，这个她最擅长了，贺枕月张口就来：“我一定端茶送水做牛做马以身相许报答你。”
操。
顺口了，管他的。
屏幕另一边，谢以星敲击键盘的指尖一顿，没能止住眼底的笑意。
“小月亮，别恩将仇报。”
贺枕月瘪了瘪嘴：“我就要恩将仇报。”
至此，游戏结束。
隔壁房间，谢以星关闭电脑，坐在转椅上没着急起身，半晌，他垂眸望着耳麦轻笑了声。
“那你要记得，说话算话。”
退出游戏后，贺枕月倒在柔软的床内，定完闹钟就准备睡觉。
切回桌面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wifi设置，改了个名字。
——xyx就是狗男人！！
-
贺枕月决定，再也不要喜欢谢以星了。
或许忘掉他很难，但是她已经下了决定。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遭受了连环打击，明明只有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她就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噩梦。
梦到了开服后的七夕。
她刚上线，就被拉进了副本【若问来世】。
梦境有些模糊，她不是作为角色的操纵着，而是作为角色本身在参与。
【若问来世】是启示之月的高难副本，里面的稀有掉落是个超好看的手镯【狐愿】，贺枕月刷了很久，连根狐狸毛都没看见。
打到最后，结局不出意外。
该没掉的东西，那它就不会掉！
因为那天是生日的原因，她打完本就准备下线，结果刚退出队伍，就收到了来自启明星的邀请。
点击跟随以后，画面直接加载到了月老庙。
启明星还是默认的暗紫色紧身衣，纯黑兜帽将半边脸都遮住，懒懒散散的靠在月老庙的柱子上，跟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贺枕月还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月老就笑得温良憨厚，“你愿意吗？”
“我靠？”贺枕月瞳孔地震，“我不愿意！！”
月老表情遗憾的摇了摇头。
视线里，启明星慢条斯理的走近。
贺枕月的思维也缓冲成功，只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不然！不然我就当场下线给你看！”
这句话说出了“死给你看”的气势。
对方那会还是个寡言少语的高冷男神。
在贺枕月当时的脑补里，启明星用一种漠视众生的眼神看着她，简言意骇的淡声道：“做个成就。”
刚才的副本里就有人聊到技能改动和新增成就。
贺枕月顿时就明白了始末，唯一不太理解的是：“排骨他们呢？”
“……”他说，“不跟男的情缘。”
贺枕月教育他：“性别歧视要不得。”
【启明星向您展示狐愿】
贺枕月立马抓住他的手：“情缘！”
屏幕里的暗影成男无声垂眸，视线落在两个人的手上，须臾，他慢悠悠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这个东西跟你的帅气不符合。”贺枕月正义凛然，“卖给我吧，我以后端茶送水做牛做马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恩情呜呜呜。”
启明星：“？”
贺枕月：“……”
贺枕月：“对不起，玷污了您。”
于是，稀里糊涂、顺理成章、一拍即合。
月老再次笑容满面，“你愿意吗。”
刚想满口应下来，贺枕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暗影从不离身的兜帽已经被掀开，露出精细雕琢过的清隽面孔，向来清冷的他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轻闭眼睫。
随后俯身，与她额心相抵。
——“我愿意。”
虽然知道是游戏设定。
但还是总感觉有种，不知从何而生的仪式感。
贺枕月嘀咕了句，“我愿意。”
怎么说呢，莫名其妙的，有点亏。
整个游戏界面出现烟花海，花海之下，系统通报全服：【恭喜月亮喜欢你与启明星结为情缘，一世相守，不离不弃。】
“……”贺枕月扶额，“我不行了真的，太尴尬了，我下线了。”
说完这句话，本来是该下线的。
至少原本的时间线是这样的。
但贺枕月晃了晃神，脑子里突然多出些记忆。
再睁眼时，就回到了月老面前。
眼前的暗影成男，也变成了谢以星的脸。
于是，在梦境的最后。
月老问到：“你愿意吗？”
贺枕月恶向胆边生，抬手就给了谢以星一巴掌。
“我不愿意！滚吧臭渣男！”
-
第二天早晨，贺枕月是被闹钟吵醒的。
“……操。”
因为熬夜外加哭了一整宿，她脑袋涨得发疼，像是被车轮碾过无数次，额头温度还有些高，她烦躁的按掉了闹钟，磨蹭着爬起来洗漱。
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的眼睛肿得出奇。
“……”
贺枕月反手给孟挽发了条消息：【组长，今天能请假吗quq我好像发烧了。】
孟挽秒回：【不能哦。】
哦，那没事了。
敷衍完孟挽的询问，贺枕月勉强用鸡蛋敷了敷眼睛，带着个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出了门。
出了门，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能是脑子烧得昏沉。
也可能是犯贱的心里。
贺枕月给谢以星发了条消息：【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扰你，我就是想问你，从始至终，你对我有没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动心。】
有过也好，至少有过，只是错过。
贺枕月发送出去后就有点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谢以星找借口还是什么，只是，如果有过心动，那那天晚上的亲吻，她好歹没有那么难堪。
离开前，贺枕月把房源放在了物业，准备租出去。
不管是不是曾经动心，再看见谢以星她会难过死的，还是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也早点解脱。
-
一进公司，就有些不对。
不知道是她太过于敏感还是什么，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
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太明显，当即垂下头进了电梯，电梯里沉默得异常，有人试图跟她搭话，又有些犹豫。
贺枕月的微信突然响了一下。
刚拿起手机看的时候，那个想搭话的人也终于问出口：“那个……听说，你昨天跟你们主策划告白了？”
一时间，所有视线凝聚在她身上，贺枕月也看见了微信的消息。
陆向晚：【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
陆向晚：【你今天请假吧，别来公司。】
贺枕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属于就是，一锤下来脑瓜子嗡嗡的。
昨夜的难堪仿佛再次降临，最后归于沉默。
她缓慢的回头：“你从哪听说的？”
那个人看见她的眼睛跟表情，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挥挥手，有些尴尬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听说，就是……大家都在传……”
“……”
她重复的问了句：“一开始是谁说的。”
贺枕月的脸色很冷，那个人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就……我是听前台他们说的，然后、据说、据说啊，是有人跟你们主策在聊天……就是，我也不确定……呃。”
言下之意很明显：
这个消息的源头就是另一个当事人。
贺枕月闭了闭眼睛。
倒也不是说相信了，就是觉得有点搞笑。
那个人见她垂头的样子，也讪讪止了话头。
电梯逐渐停在二十七层。
贺枕月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扯了扯，低着头往里走，进入办公区之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瞬间收获了众多的视线。
“……”
贺枕月心里烦透了，哪有这么八卦的。
大概是知道她心情不好，一整个早晨，除开陆向晚偶尔跟她讲讲话，那些八卦也没问到她头上。
但不问到她头上，她总会不小心撞到。
去厕所的时候，刚看见谢以星的回复，头晕脑胀的回了句好的，就发现自己被删除。
还没来得及转变情绪，就听见了同事的谈话。
“眼睛肿成那样还来上班，太敬业了吧。”
“估计还不想放弃吧？”
“以前有人告白也没见闹这么大啊，咱主策得多讨厌她才能传出这消息啊？我想想就尴尬，要我我就直接辞职了。”
“谁知道呢，怪惨的。”
贺枕月抿紧嘴唇，直接推开了厕所门。
正在聊天的两个人看见她，一时间有些尴尬。
“呃……那个……”
“我们两个就是，随便聊聊。”
贺枕月淡扯唇角：“你会因为被拒绝辞职吗？”
女生尴尬的笑笑，没说话。
贺枕月被讨论了一早上，心里都快难受死了，语气很冲：“你不会就不要随意揣测别人。”
说完，她洗了洗手，转头就走。
出厕所以后，她别开脸，平复了下情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深深的呼吸几口，把谢以星在自己这边也删除联系方式。
陆向晚已经暴躁了一早上了：“我想杀人！！”
贺枕月拽着她去食堂：“我也想，但是犯法。”
在食堂还遇见了楼上的刘齐。
刘齐大概也是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看到她还有些尴尬。
贺枕月面不改色的跟他打了招呼。
见她这样，刘齐也放下心来，安慰她：“就谢以星那性格，活该他没恋爱谈，你放心啊，我们二十八楼其他人都是你的后盾。”
贺枕月勉强笑了笑：“真的啊？”
刘齐：“那肯定嘛，吃了你那么多东西。”
“……”
贺枕月缓缓看向他：“……是、吗？”
刘齐被她看得有些迟疑：“……是……吧？”
贺枕月抿了抿唇，心态有些崩。
“……”
最后，她勾起唇角：“谢谢你告诉我。”
让她知道她心意都没有喂狗，好歹喂了人。
贺枕月心里暴躁又难过，她真心希望，这辈子不会再遇见谢以星了，这样她就可以当他死了，还能在心里立个坟缅怀一下。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谢以星彻底毁了她的回忆。
结果，吃完午饭去楼下散步，她的愿望就彻底失灵。
小路尽头的转弯处，传来薛止明的声音：“所以你跟贺枕月——”
贺枕月的脚步顿时一停，头也不回的走人。
但还是听见了，属于谢以星的，明显烦躁的嗓音：“我真的是服了，能不能别提她了。”
“……”
贺枕月的情绪当时就上来了。
她红着眼睛往回走，气势凶到恨不得撞死他们。
薛止明跟谢以星看见她时还有些讶异。
贺枕月握紧掌心，深深吸了口气：“谢以星。”
“喜欢你这件事，是我不长眼睛。”
越说越委屈，贺枕月抬手擦了擦眼泪：“但是你也没必要这么嫌弃我吧。”
操。
好丢人，怎么就哭了。
薛止明想解释一下：“其实——”
贺枕月低下头，甩下一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转头就走。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装作无动于衷了，在陆向晚面前可以做到，面对同事的猜疑揣测也可以做到，她都以为自己真的这么坚强了。
结果，听见谢以星声音的时候。
那些所有竖起的防线，在一瞬间崩盘。
为什么谢以星就可以这么讨厌她啊。
把她的真心当做谈资随意告诉别人也好，提起她时不耐烦的语气也好，他怎么能这么的，伤害一个女孩子的自尊。
贺枕月拿起手机时，还有些迷茫。
她感觉自己，好像，喜欢错人了。
-
谢以星早上是被薛止明的电话吵醒的。
只睡了几个小时，他接电话时烦到不行。
结果一接通，薛止明就问他：“你还跟谁讲了这件事情？”
还没问出来什么事情，薛止明就催他来公司，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以星神色恹恹的出门，刚走到楼下，就听说了隔壁要搬走的事情。
“……”
昨天的场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至于吗？
正好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贺枕月的消息。
谢以星回复：【没有。】
不想再给她任何的可能性，顺便就删除了好友。
刚到公司大厅的时候还好，顶多就是所有人都在看他，结果一到二十八楼。
刘齐：“你真的拒绝了贺枕月？”
一整个早晨，他快被这些问题问烦了。
结果刚吃完饭下楼，薛止明也提起七夕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薛止明只知道个大概，还是从昨天谢以星发消息，让他通知陆向晚接人知道的，猜是能猜出来，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所以，聊着聊着他就顺口问了句。
“所以你跟贺枕月——”
谢以星困得头疼，神色恹到不行。
一整个早晨，贺枕月这个名字就跟魔咒一样，被各种人循环在他耳边，谢以星不想再谈及这种伤人的事，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
“我真的是服了，能不能别提她了。”
薛止明也不在意他的冲：“这事你自己解决啊。”
然后下一秒。
贺枕月就红着眼眶冲了出来。
“……”
他哪里至于这么为难一个女生。
谢以星刚想解释什么，结果贺枕月转身就走。
这时，传出来一声特别提示音。
是来自月亮的群麦邀请。
谢以星刚进去，就听见月亮郁闷的声音。
“我恨死了。”贺枕月哀怨道，“大家都在喜欢人，为什么只有我喜欢的是狗。”
顾派那边吵吵闹闹的，开口就问：“怎么了小月亮？”
贺枕月抿了抿唇：“昨天心情太爆炸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失恋了。”
顾派那边瞬间大声“我靠”了句：“恭喜！！”
贺枕月：“……”
感觉这个时候恭喜好像不对，顾派立马改口：“不对，节哀。”
“你是该恭喜我。”贺枕月语气愤懑，“他就是个渣男，我已经准备搬家了。”
谢以星回想起早晨跟物业的谈话。
“我邻居正好要搬家。”
他漫不经心的提议：“要来吗？”
“行，回头地址发我，我来看看环境。”
“我现在发你。”
“好。”
谢以星立马点开私聊输入地址。
麦里的聊天还在继续。
顾派义愤填膺：“我就说他是个人渣！”
林叶森：“人渣！”
猜测她就心情不好，顾派安慰到：“你还是心情不好吗，我来帮你骂他！”
“我也帮你骂他，居然敢拒绝你！”
林叶森在违法的边缘跃跃欲试：“实在不行咱们找个麻袋……”
贺枕月语气闷闷的：“谢谢你们。”
“我真的难过得要死。”
提起这个就烦，她忍住了酸涩的情绪：“我本来已经很难过了……结果！那个狗比！把我给他告白的事情闹得全公司沸沸扬扬的。”
贺枕月越想越难过：“我就是他的谈资呜呜呜。”
谢以星的手指顿时停住，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可能性。
顾派被震惊了：“我靠，好贱。”
但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
这是什么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于是，顾派干咳了声：“没事月亮，哥认识好男人。”
林叶森顿时明白了什么：“我证明，铁血好男人。”
贺枕月刚酝酿的情绪被他俩直接打断：“……你们思维还挺跳跃。”
顾派语气激昂：“你就说要不要！”
贺枕月也跟着他们胡闹：“那你说。”
顾派提了提语气，捧读到：
“这个人！他帅气！优秀！”
“这个人！他专一！深情！”
“而且他也玩游戏，你俩肯定玩得来！”
顾派：“他就是！”
这时，顾派收到了谢以星的私聊。
谢以星：【别说了。】
但他的话音已经止不住了。
顾派：“大名鼎鼎的谢以星！”
贺枕月毫无防备，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被戳中。
贺枕月：“我恨你。”
贺枕月：“一定要我哭吗？”
顾派满脑子问号：“？”
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小，小得贺枕月心都快碎了：“拒绝我的那个渣男就是他呜呜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