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任贺枕月再巧舌如簧，也在这样的场景下难以狡辩。
一向灵光的脑袋在遇见谢以星时总是慌乱交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此刻，她感觉自己脸上开始灼烧起火辣辣的热意。
贺枕月压根不敢开口说什么。
但如果不说什么，可能谢以星就会误会。
前一秒还在借着对方的名头狐假虎威，后一秒就直接撞上正主，贺枕月心中布满了难堪、尴尬与窘迫，她万分后悔刚才的冲动。
真是流年不利。
贺枕月勉强勾起唇角强颜欢笑，“谢策划。”
如果这里有把刀，她一定当场解决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谢以星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后就移开视线，看向陈若凝时情绪淡淡，“孟挽找你。”
陈若凝笑着回答，“麻烦你了。”
随后，她不经意般看了贺枕月一眼，“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何必瞒着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贺枕月：“……”
她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抿着唇低下头。
同性之间最为了解，就刚才这些对话里，她就感觉到陈若凝对谢以星起着不一样的心思，不一定完全是喜欢，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陈若凝离开后，谢以星还站在原地。
贺枕月指尖不自觉的捻着裙摆，脸被涨得通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过去，她揪紧衣角，动作僵硬自己，讷讷道，“刚刚我——”
后面的词，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而谢以星已经接过了她的话。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贺枕月：“啊？”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他。
谢以星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贺枕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件事指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八卦，这么说的话，他一个是不打算追究她刚才的话了吧。
既然这件事过去了。
那她的人设还是要捡一捡的。
贺枕月强装镇定，轻柔笑到，“那就谢谢你了。”
谢以星的视线落在旁边的饮水机，平静的说，“不用。”
与此同时，无数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在贺枕月心里连成线，她耳根有些红，对提起这个话题有些害羞，“公司都在传我们两个的谣言。”
快说！
快说这个不是谣言！
等待回复的两秒内，贺枕月几乎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大概是被这个话题吸引。
谢以星的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没什么语气，“原画师的注意力很宝贵，不要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贺枕月无法从这句话里辨别什么。
是在指责她刚才的不对，还是在宽慰她。
这些思绪还没运转完全，谢以星清沉的嗓音又传至耳边。
“美术部门会严惩流言的散播者。”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贺枕月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冲动如猛草疯长，于是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喊出了他的名字，“谢以星。”
闻声，谢以星掀了掀眼皮，回头。
四周吵闹喧嚣，她的心跳声却格外清晰。
“为什么处置陈若凝。”
其实贺枕月想问，是为了她吗？
周遭偷听的人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谢以星逆着光，半边身体隐在阴影里，他的表情隐晦不明，只知道在往这边看，漫长两秒的等待，贺枕月感觉度秒如年。
终于，她听到他的答案。
“女朋友会吃醋。”
那一瞬间，贺枕月亲身经历了世界的崩塌。
-
工作日的第一天，本该是个光芒万丈的好日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美术组的气氛格外热闹，贺枕月回到工位以后，好几个同事凑过来八卦，问得最多的就是她认不认识谢以星的神秘女友。
她当然不知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乱的，也根本不想知道了。
贺枕月完全装不出平时的活泼外向，也不想回答这方面的问题，就一个劲的看着电脑，把本来修改完毕的图改了一遍又一遍。
前来询问的同事多次碰壁，也就放弃了在她这里找到答案。
贺枕月盯着眼前雾蒙蒙的电脑屏幕，心里闷得又疼又难受，心脏仿佛被狠狠攥紧，酸涩情绪涌上眼眶却无力制止。
眼睛几欲落泪，都被她用力眨眼忍了回去。
现在又算是什么呢，她连哭都不能哭，不然就坐实了喜欢谢以星这件事，就会让好不容易变味的谣言重新回到一开始。
除她以外，没人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她也没有资格哭。
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的臆想，自顾自的觉得对方是沉迷工作的单身，自顾自的觉得他对自己有好感，自顾自的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从始至终，谢以星都没有回应过她。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笼罩在幻想之下，被现在沉重的现实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并不喜欢她。
直到现在贺枕月都在想。
是谁会那么幸运呢，成为谢以星的女朋友。
到底是谁，可以得到他的温柔对待，然后陪伴他度过一生。
贺枕月想想就好羡慕。
她反思，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
不然他们见面那么多次，从小到大跨越了那么多年，这个女朋友都不能是她。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而上，贺枕月抽了抽鼻子，没忍住红了眼眶，做好的图册交上去后，一个人来到公司后面的喷泉。
夏季吹过的早风有些寒冷。
她一个人坐在温泉的石阶上发呆。
心里空空荡荡的。
没几分钟，陆向晚就坐在她旁边。
贺枕月擦了擦眼睛，“你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个事，我能不来吗？”陆向晚揽住她的肩膀抱进怀里，“这也怪我，之前什么都没查清，就鼓励你去追他。”
一听到这件事，贺枕月就感觉胸膛压了一块石头。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她说得断断续续，还语无伦次，“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我好难过。”
这份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暗恋。
终于是被掩盖在漫长的时间之中了。
谢以星永远也不会知道吧，她这段酸甜苦涩的心动。
陆向晚掌心揉了揉她的头，感觉安慰的话都是徒劳。
贺枕月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也没说话。
半晌，她扯了扯唇角，声音像是闷在鼻腔里，“是我想太多了，他那么好的人，追他的女士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是单身。”
陆向晚不会安慰人，此时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想不到是正常的，你看，我们月亮这么好的人也是单身呢。”
“他那个女朋友肯定没有你好。”
“谁知道是不是编出来骗人的。”
“说不定他就是个渣男！明里暗里撩你，其实就是想脚踏两条船，我们今晚去唱歌好不好？陪你喝个不醉不归！”
贺枕月声音都有些哑，“不许说他渣。”
“……”
“行行行，都听你的。”陆向晚把她头发搓得凌乱，“我是真没想通，你怎么喜欢他呢，他怎么看都不是你的理想型啊。”
贺枕月抿了抿唇，“他就是。”
陆向晚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觉得谢以星适合自家姐妹，好看是好看，但过于冷了，一看就是不会照顾人的类型，不知道哪里符合对方说的温柔。
“……”陆向晚拍拍她肩膀，“要不明天请个假？”
贺枕月摇了摇头，“就这样吧。”
人生必须要往前看。
她想，她也许、大概，是能走出来的。
相对沉默的坐了一会，陆向晚准备去买瓶水跟纸巾，说自己很快回来，让贺枕月先等一会。
贺枕月撑在石台之上，随意捞了一碰泉水，透明清澈的水迹顺着脉搏蜿蜒而下，浸湿她的衣袖，水流如情感般消逝。
她想，或许愿望本身就是无法被实现的。
一个恍惚间，她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当年。
——那个，许下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的当年。
那是从取附中高三毕业典礼。
清高矜贵的少年站于演讲台上。
一袭白衬衣被风吹得飒飒，他意气风发。
贺枕月一如既往的站在台下。
注视他、仰视他、不露心思的喜欢他。
当时的谢以星还是个青涩的年轻人，在洋洋洒洒的念完一堆稿子后，他没有放下手里的麦，只是莫名勾唇笑了下。
贺枕月难得看见他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满园春色都仿佛盛开。
他说，“以上，都不是我的理想。”
这话一出，操场的所有人都发出起哄声。
“趁年轻，大胆一点。”
谢以星说：“我的理想，是创造一个月亮。”
贺枕月不知道他所说的月亮是什么。
只记得当时的谢以星，就好像在发光。
所以她没忍住，趁家里人不注意拿起拍立得拍了一张照。
举行放飞气球愿望的时候，贺枕月找借口没有参加，当天晚上，她拿起了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把它跟气球一起放进了盒子里。
里面有一个真挚的愿望。
想要，能够成为谢以星身边的人。
如果能实现的话。
——她愿意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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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月再回神时，已经收回了手。
折一千个许愿星也好，在许愿池前许愿也好，她都试过，只是许愿星就差一颗，许愿池用错了硬币，一切正好错过。
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暗示。
暗示她跟他永远只能是不相交的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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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月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下班。
整整一天，她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苦涩的神经，一听到丁点关于楼上的动静，又克制不住的给以关注。
精神疲惫到了一种境界。
好在下午五点没有任何加班的消息，在办公室闷闷不乐待了一整天的她终于可以解放，回家躺个天昏地老的十小时。
本来是很期待的事情。
结果刚坐电梯出来，就看见大厅里坐着聊天的谢以星跟薛止明。
“……”
这辈子没有这么倒霉过。
反正暗恋对象都谈恋爱了，她也懒得上次打招呼了，贺枕月头也不回的路过他们。
路过走廊时，只见薛止明笑得很开心，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话题。
薛止明翘腿躺在沙发上，瞥了路过的贺枕月一眼，偏头对着谢以星说笑，“现在全公司都觉得你有女朋友了。”
谢以星指尖夹着根烟，烟头猩红缭绕。
他抿在烟嘴上，整个人神色都氤氲在白雾里。
他说，“一劳永逸。”
薛止明不置可否，“有个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谢以星冷飕飕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跟小月亮最近怎么样？”
想起没被回复的信息，谢以星轻嗤了声，“你故意的？”
“帮助兄弟，人人有责。”薛止明提起，“过段时间顾派要过来出差，我们帮你组个局见面？”
谢以星抬指抖了抖烟灰，“正经出差？”
薛止明不置可否，“出差还有不正经的吗？不过出差是出差，顺便跟情缘面个基而已。”
“啧。”
“羡慕了？”
谢以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丁点火星完全消散，他扯了扯唇角，“我羡慕什么，羡慕他的网络快餐恋爱？”
薛止明随之起身，还不忘打趣到，“小月亮找你快餐你不谈？”
“我跟她。”谢以星懒懒散散的往外走，“顶多叫青梅竹马变对象，多年情缘假戏真做，双向奔赴成现实。”
“现在肯承认你喜欢她了？”
“……”
薛止明眼底都带着揶揄的笑，“嗯？”
“我什么时候说过。”谢以星勾了勾唇角，“不喜欢她了？”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公司大门外。
距离不远的位置，是一对相拥的男女。
薛止明不经意间看过去，顺口说到，“合着人家有对象啊，我之前都以为她暗恋你，那你今天也是帮她解围了。”
谢以星随意扫了眼。
两个人拥抱的人已经分开，女生温柔可爱，男生阳光外向，连衣服颜色都趋近于相同，站在一起确实养眼搭配。
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聊天中的贺枕月就往这边看过来。
猝不及防的。
两个人撞入彼此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