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贺枕月话音刚落，麦里就陷入诡异的沉默。
刚才还在互相附和应笑的排骨二人也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耳机里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呼啸声。
就这么等了好几秒，都没有人说话。
被这种奇怪的氛围包围，贺枕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不能问的问题吗？你有什么提不得的前任？”
这话一出，树林跟排骨不约而同的笑了声。
这种避而不谈的笑声，给她的感觉就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贺枕月自觉踩到启明星的痛点，当即有点尴尬，“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话音刚刚落下，倚在树梢上的男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身上最好的增益光环取走。
然后理直气壮的。
慢悠悠的，佩戴在自己身上。
贺枕月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这次就算了，失恋的人最大，她大发慈悲的忍了！
“不是。”排骨终于还是没忍住笑，“月亮，你误会了。”
贺枕月“啊”了一声，“不是吗？”
排骨吊儿郎当的说，“他哪来的前任啊，长这么大连个女生手都没牵过。”
“这个我可以作证。”树林也从屋内探出头来，“其实上大学的时候，我一直都怀疑他对我有意思，但是他不承认。”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感叹。
身旁的暗影刚想回到树梢，贺枕月当机立断就扯住他衣袖，“站住，把我的增益还给我，你个没谈过恋爱的不配！”
启明星冷着脸，“你谈过？”
贺枕月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因为对方没有抵抗，她取增益的行为没有被制止。
启明星沉默着没有说话，贺枕月就自顾自的接了句，“我也想谈。”
这个话题回想起来就心痛，暗恋这么久，别说牵没牵到过谢以星的手了，连微信都是因为工作才添加成功，太恨了。
越想越气，贺枕月怒到，“男人配不上我。”
下一刻，她取增益的动作顿住。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增益光环回到对方身上。
还没等贺枕月反应过来，启明星轻跃回到树梢，只留给她一道暗紫色的残影。
贺枕月：“启明星。”
贺枕月：“我只恨这是在排位。”
排位以外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立马开红砍人。
树林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谈过恋爱了吧。”
贺枕月咬牙切齿，“因为他自私！自大！自恋！”
屏幕里，一身粉色霓裳的少女挥舞着短剑。
树梢上半隐匿着身形的男人就那么垂眸看着她。
排骨短促的笑了声，“喜欢他的那些女生要是知道他这样，啧啧啧。”
贺枕月不敢置信，“这得瞎到什么地步才能喜欢他？”
排骨被她的反应逗笑，“你别看启明星现在这样，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从小到大抽屉里全是情书。”
“牛逼。”贺枕月不是很相信。
但是怎么说呢，她对网友的相貌没啥兴趣，长得好看与否都不影响这份友情，所以当他们吹牛的时候，她一般都不会反驳。
排骨：“要不然你觉得就他这狗脾气，怎么活到现在的。”
贺枕月：“有道理。”
因为身上的输出增益没了，贺枕月安安心心的切奶摸鱼，偶尔补个输出，队友的游戏体验大幅度增加，她也一路混到了这局结束。
排骨退出游戏后，其他两个人也有事离开。
贺枕月跟启明星双排到了晚上十点。
最后一把结束时，她也有些困意袭来，“我困了，改天再玩吧。”
“好。”
贺枕月直接关闭了电脑，爬起来去洗漱。
刷牙的途中，她后知后觉的有点饿。
洗漱完毕回卧室的路上，她迟疑的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算了，明天起床吃吧。
睡觉之前，贺枕月刷了刷手机。
微信分|身里总共就没几个能聊天的，启明星的聊天框还挂在前列，她突然就回忆起之前对方说的下午要开会。
顺手就问了句：你不是今天下午要开会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没有立刻回复。
到最后看见回复的时候，她已经困得半梦半醒，隐隐约约的瞄到一句【明天开】，就彻底陷入梦境。
贺枕月这段时间向来多梦，今天晚上也睡得极其不安稳。
大概是因为白天经历的事情太多。
贺枕月梦到了第一次遇见谢以星的场景。
那是比高中同班，还要更早更早的之前。
因为对幼年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她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夜晚，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一场，许久未停的滔天暴雨。
夜空无星，乌云密布。
连那些扑火的飞蛾都没有聚集在路灯。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时，贺枕月正枯坐在松和苑的秋千上。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望着漆黑夜空发了会呆后，她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五楼窗沿。
良久，贺枕月收回视线。
再次无所事事的盯着地面。
雨势愈演愈烈，寒意从浸湿的衣领渗入皮肤，冻得人头皮发麻，也是在那样的狼狈时候，震风陵雨里，她一抬眼。
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夺目星辰。
远处的少年长身鹤立，穿着身洁白无瑕的校服，单手撑着把宽阔的黑伞，整个人显得矜贵而冷淡，也完美无瑕。
与当时的她，截然不同。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略掀眼皮抬眸看来。
雷声轰鸣，劈裂天际的白光里，贺枕月看清了他墨黑冷淡的瞳孔，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清，他正在缓步走近。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距离拉进的同时，旁边路灯的微光忽而落在少年身上，雨水被黑伞彻底隔绝，时间都开始减慢，他的模样也慢慢的，逐步清晰起来。
那一瞬间，她想不到任何形容词，也什么都没想，只是突然就领悟到了那句所谓的，好看到挪不开视线。
那个时候的贺枕月还不认识他。
只是对于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
没过几秒，她视线里的地面，出现了一双鞋。
那个清隽淡漠的男生，停步自己面前。
下一刻，贺枕月发现，雨停了，眼前的鞋面却被雨水淋湿，她慢半拍的抬眼看去，蓦然就停在原地。
是未曾设想过的场景。
雨从未停歇，素未谋面的少年人却抬手，将伞撑在她的头顶。
而男生的发丝沾了水珠，额发沾湿在脸颊，连睫羽都被水珠淋湿。
贺枕月的呼吸莫名停了几秒。
梦境的最后是第三视角。
她看见自己的手缓缓的搭在了伞柄，也看见，那个男生踏入了第三单元楼。
-
隔天一早，贺枕月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愣。
人类总是会美化回忆，而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作为当事人的她自己，其实也已经记不太清细节。
所以贺枕月无法确定。
当年是真的看见谢以星踏入了自己的单元楼，还是因为现在自己住在这里，产生的奇怪幻觉。
不过，虽然大部分记不清了，但这个梦还挺美好的。
再加上早晨短信里的外包尾款到账，贺枕月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决定快乐的一天就从现在开始！
一直到洗完脸开始刷牙的时候。
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从昨天的添加成功，到现在为止，两个人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默认的你好。
她感觉只有把初稿肝出来，才能顺理成章的跟对方搭上关系。
想到这里，贺枕月戳进了谢以星的头像，这次的朋友圈没有任何阻拦，但一眼就可以看完，里面空空荡荡，一条也没有。
——很明显的工作账号。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把工作和社交区分开来，贺枕月自己都有个游戏专用号，这倒也不是很稀奇。
毕竟总不能是把她屏蔽了吧。
好歹是未来的同事，应该也不至于吧！
“……”不能想了，越想越悲伤。
贺枕月把思绪抛之脑后，洗漱完就去给自己弄了个煎蛋吃，大概是因为昨天没吃晚饭，一直到饭后，胃里都不是很舒服。
于是，她又临时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就这么在家里鼓捣大半天，最后到公司楼下刷卡的时候，刚好卡在了迟到之前。
贺枕月刚刷卡进门没多久，就听见身后闸门的滴滴声，她按下上行的电梯，心里为其无声的默哀了一秒钟。
也有些好奇，是谁这么凄惨，所以把她不经意的往后面看了眼。
这样无意的一眼，她的视线就顿在原地。
清晨的阳光微弱泛金，大厅内灯光色调暖黄，微光倾洒在谢以星的半身，有些意料之外的刺眼，给贺枕月一种微妙的错觉。
不似在人间，更像是还处于昨夜梦境。
谢以星今天穿了身深黑色衬衫，更显得身材劲瘦，刷卡进闸门以后，他随意的把工作牌挂在脖子上，径直走向电梯的方向。
早晨正好是上班的点，要搭乘电梯的人很多。
电梯到达以后，贺枕月率先踏入电梯，占据了按钮前的位置。
刚抬眼，就跟不远处的谢以星撞上了视线。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径直往前走来。
贺枕月的心绪有一瞬间的翻涌，她抬手挡住了电梯门。
也就呼吸的功夫，谢以星走到电梯前，贺枕月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压下心底的紧张，抿了抿唇露出个温和的微笑。
然而对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
而是站立于电梯以外，正垂眸看着楼层显示器。
不过几秒，谢以星似乎发现了什么，视线从显示器上缓慢移开，一直挪到她挡住电梯的手，若有所感的淡声道了句，“谢谢。”
这话说完，他没有其他动作。
贺枕月悻悻的收回了手，按了个二十七楼。
电梯门在她尴尬的注视下缓慢的关闭。
随后，贺枕月闭上眼睛悄悄往角落靠了靠，只感觉背如针扎，甚至都能听到陌生同事或访客细微的议论声。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本来只是件平平无奇的小事，密闭的空间却无限放大了这份尴尬。
职场本来就是个八卦纵横的地方，希望她不会听到任何关于“启示之月新来的原画师好像对主策划有想法”这种传闻。
因为这根本不是传闻啊！！
听见这种话，她没法心平气和的对待。
在无尽的煎熬里，电梯人影散去，贺枕月孤零零的在电梯里到达二十七层，她想到自己差点迟到的事情，加快步伐进入办公区。
刚坐下没多久，她就在微信里给陆向晚狠狠吐槽了这件事。
陆向晚：【太惨了我的宝。】
陆向晚：【但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求着你给他开门！】
这是闺蜜一贯的安慰风格，贺枕月感动到落泪：【咱就不要催眠自己了。】
陆向晚：【那就画图，钱和爱情总要有一个吧。】
贺枕月：【好！！】
今天的日常很普通。
画图、吃饭、改图、下班。
陆向晚把东西装完，就凑过来看着她收拾，“你今天干嘛呢，忙活了一天。”
“画了几张草图出来。”贺枕月打了个哈欠，“本来想让孟组长帮我看看的，结果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她。”
“讨论七夕呢，开了一下午的会。”
“你是说外观？”
“那肯定是外观。”陆向晚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每年七夕的流水都很高，拿到提成出去喝酒？”
贺枕月欣然答应，“喝大杯的。”
-
回到家以后，贺枕月给自己下了碗面。
正慢悠悠的嗦着面看电影呢，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影剧情此刻进行到最大的转折，男女主因为误会分手，她随手拿起电话点击接通外放，“干嘛干嘛，有事说事，无事退朝。”
“怎么不回消息？”
听见这句话，贺枕月愣了半拍。
点开聊天框看了眼。
【启明星】：1。
【启明星】：dd。
【启明星】：谁把我的双排队友拐走了？
再下面是个两万块的转账，备注赎金。
贺枕月盯着上面的数字呆滞了一下，特地点进去看了下是不是整蛊。
发现是真实的转账以后，感觉有点离谱，恨不得直接同意，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也没立刻点退回，贺枕月悠悠的回了句，“因为你的赎金不够。”
“两万还不够？”
“不够。”
“哦。”他说得轻描淡写，“那撕票吧。”
直接把转账给他退回去，贺枕月笑骂了句，“滚，我看电影呢。”
耳机对面有些吵闹，听着像是什么动物在摆弄玩具。
他也没催促着登游戏，只问了句，“什么电影？”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贺枕月暂停看了下名字，“叫倘若也爱，现在进展到女主得癌症，男主悔恨认错，女主原谅男主了。”
“……”麦里沉默下来。
间隔短暂两秒，他完全不掩饰话里的嫌弃，“你喜欢这个。”
那种语气，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奇葩。
刚想解释自己不喜欢，电影里就传来男主的声音：“我还是只喜欢你，就让我们忘记过去的背叛，和好可以吗？”
贺枕月：“啊这。”
启明星：“啧。”
有点一言难尽的尴尬，贺枕月随口就扯开了话题，“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耳机对面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思索她说的含义。
片刻过后，男人拖腔带调的“噢”了声，“好奇这个干嘛，暗恋我？”
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贺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他计较，“我单纯有点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种眼高于顶的自恋狂心动。”
说到“自恋狂”的时候，她刻意加重了读音。
“你既然不肯承认。”
贺枕月：“啊对对对，为以后泡你做好准备。”
他说得云淡风轻，“你这样的。”
贺枕月：“……”
操，心脏差点吓出来了。
“你不就想听我说这个吗？”他的语调格外欠揍，又藏着些理所当然。
贺枕月正正经经的强调，“我认真的。”
主要是她觉得既然声音这么相似，说不定在择偶观上也会出现偶然的巧合，低情商的来说就是：急病乱投医。
这话一出口，麦里安静了好几秒。
与此同时，另一间私人住宅里。
室内没有任何光亮，只有电视屏幕昏昏亮起。
谢以星懒散的倚在沙发里，半边身子都隐匿于晦涩光影，闻声，他端起桌面的水杯，喉结微动间轻抿一口，启唇时嗓音沙哑而朦胧。
漫不经心的语气里，似也夹杂着几分认真。
——“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