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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死罪能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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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便是心有杂念了,与刑讯相关的我们,是不能有一丝杂念,这杂念便包括对嫌犯的憎恶,对死者的怜悯与同情,我们必须心如死灰,才能好好判案,很显然,你已经有些讨厌罗孚,所以会将他认为是真正的凶手。”

    “他难道不是真正的凶手吗?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在大牢中,全然没有半点动容,不见哀伤,不见愁绪,也不见震惊与惶恐,死者倒在他的怀里,在大牢里说起死者,却有着一种轻松戏虐的语气,甚至是挑衅属下……这样的人……”松阪边说边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人,更加不可能是凶手,这也能间接证明了他的清白。”艾晅接过话,慢慢悠悠的说。

    这显然震惊了松阪,他顿了一顿,方才缓过神来,以前的侍郎艾晅是他最尊敬的前辈,严肃冷静,不带世俗的杂念,今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句句都在推翻以前自己说过的话——侍郎艾晅以前曾教导过他,这世上杀人者是最最无情的,他们异于常人,不能用常人的情感去判断他们的行为,也不要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还有人性,在他们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人,也不配为人,只有畜生才会自相残杀。

    “罗孚不仅仅是普通的百姓,他是晋国的皇子,你认为一个皇子会有杀人的动机吗?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妇女?这件案子不用详查都知道罗孚不是凶手。”艾晅道。

    “这便是大人真心认为的?他的身份与他的行事又有什么相干?多少位高权重者罔顾人命,草菅人命,他一个晋国的皇子,还是早年间就被赶出来,不被晋国皇室承认的皇子,又有什么不可能做的呢?大人说死者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妇女,这个属下更加不能苟同,属下并不认为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妇女,那是庆国的百姓,和大人,和属下,一样都是庆国的百姓。庆国之民在庆国之地被晋国之人杀死,这不得不说是荒谬的事情,他怎么敢呢?属下也去查了,那是个善良勤劳的妇女,服侍丈夫,日夜劳作,还常常参与贩卖针线,赚些碎银补贴生计,近年来常去抓药吃,药铺的伙计还记得这个女人,说是个爱笑的女人,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她常年生病——这么一个勤劳乐观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妇女,她是善良平和的庆国百姓,她死了,公道必须讨回!罗孚就在室内,躺在死者的身边,手里的碎片与死者的致命伤痕吻合,罗孚的手上也有被碎片割破的痕迹,也跟花瓶的碎片吻合,都说罗孚醉酒,可属下了解到他们当时喝了两坛酒,罗孚喝了一坛多,那并不是烈性的酒,不足以让人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综上所述,罗孚是凶手无疑——除非——”

    松阪看向艾晅,不卑不亢,“除非是死者强按着他的手,刺向了自己的脖颈,那根本没有可能。”

    “所以呢?”

    “他是凶手,呈交三司会审,再派其他人来审,他也是凶手,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但他不能死,他即便是凶手,也不能死,不能死在我们庆国的地界。他的身份不一样。他是晋国的皇子。”艾晅道。

    “只是晋国人不要了的皇子,到处逃跑,狼狈不堪的皇子,还比不上小地方富人家的公子。人都道他是皇子,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略有点名声,靠着散钱得了些声誉的普通百姓。他在庆国犯事,庆国还治不了他吗?”

    “你说这话简直是愚蠢至极!治他还不容易?难的是之后的事情,他和晋国的皇帝毕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兄弟会反目,但也会共御外侮,齐心协力。罗孚一旦在这里被我们定罪,你保证晋国不会肆意寻衅吗?也许他们等得就是这一天,给了他们把柄,就是害了庆国的百姓,庆国已经多年没有战乱,你想凭一己之力将庆国的百姓拖入深渊苦海吗?那样你会成为庆国世代的罪人,永远被唾骂。”

    “所以,即便他真的是凶手,我们也要放走他,也要说他不是凶手,要编造出来一个可笑的谎言,说是死者自己杀了自己,与罗孚无关吗?”

    “对!就是死者自己杀了自己!你不是了解过吗,死者长年患病,病人的情绪大都不会很稳定,自寻短见是常有的事,毕竟病痛太过折磨人,吃药也是痛苦的事情,早早了断自己,也是早早往生,向六道轮回,有个新的归宿。”

    “大人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想吗?”松阪冷冷地问着。

    “是。”

    “那大人何必让我去详细调查?”

    “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悟性,有没有理解真正的为官之道。”

    “在庆国,真正的为官之道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只是在庆国,在所有的国都是,你不能太认真,可也不能太不认真,你需要有说谎的本事,也要有圆谎的能力,要时时刻刻体察周围人的心,要站在许多人的角度去考虑事情,不能只遵循圣人言,也不能完全依照道德,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抓都抓不住——真相,有时候就是需要被掩埋,永远不要让它显现在世人的面前。有些事情,你看似是做了恶人才做的事情,但实际上,你做了圣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并且还会拯救很多人,你便是圣人了。”艾晅慢慢道。

    松阪头痛欲裂,他并不想听这些胡扯的话,更不想看到是他尊敬的前辈在说这些话,这与他从幼时就接受的教导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先生教他要向所有的圣人学习。

    现在,前辈教他不要听那些圣人言……

    他因朝中人大都如此说教,所以与他们很少来往,他们也不喜欢他的出身,认为他是假庆国人,也不屑与他来往,所以很少与朝臣交流的松阪听到前辈如此说,更是犹如雷劈。

    “晋国怎么敢呢?那是小国,怎么敢对庆国怎么样?”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只是可以用来形容世人间的交往,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晋国,也并不是那么的弱,庆国,也并不是那么的强,更重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的又不是朝廷命官,不必小题大做。”艾晅轻轻拍着松阪的肩膀,“你是个好人,可不能总当好人,尤其是在我们刑部,整日与死犯打交道,更不要成为一个纯粹的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什么比国家太平,官家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

    松阪的目光落在艾晅的手指上,那手指纤细如玉,尖尖长长,在他看来,格外的刺眼,国家太平和官家高兴,看来还是官家高兴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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