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不重要(1)
兰渝略顿了一顿,收回剑,笑道:“原来是沈大哥,失敬失敬。”随后翻身下马,走到那人跟前,再次抱拳施礼,又朝那人身后的人施礼,“小弟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沈大哥,还有诸位弟兄海涵,海涵!实在是因为我家公子——”
被称作沈大哥的人口气稍有缓和,“殿下派我来迎接罗公子一行人,请吧。”
兰渝再次抱拳,“多谢,多谢。”
松绿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些,舒口气,对身后的罗孚一笑,“公子,庆阳宫派人来接应咱们了。”
“罗公子请——”沈青等人将罗孚一行人引至一处宅邸,四下无人,安静非常。
罗孚由松绿、墨染扶着,柔弱不能自持,虚抬双眼,只见这宅邸也挺气派,两间大门,门口也有两座小石狮子,灯笼高挂,门前路面更是干净平整,在这小城里,越发显得别有一番气象。
罗孚等人由小门进入,刚一进入,罗孚便看到一群人从二门处蜂拥而来,个个身着华服丽冠,步伐矫健,这群人围拥着的一个少年更是气度不凡,装饰华贵。
“慎己兄!”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先于那群人赶到罗孚的身边,仔细就着旁人手中的蜡烛看视罗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细致打量了一番,又向旁边人嗔怪道:“怎么不准备软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没看到罗公子如此重伤吗?”
沈清忙要解释,罗孚先行开口,声音虚弱的解释:“这都是我的意思——殿下,进去再说……”
那少年方才收起嗔怪的眼神,挤开墨染,亲自扶着罗孚进入内室。
安顿好罗孚后,那少年又道:“快去请刘御医来,还有,备好上等的药材……”
罗孚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再次开口,“殿下,真的不用。”
那少年用迟疑的目光审视着罗孚,看罗孚的样子,像是有事的样子,又像是没事的样子,此时此刻,似乎比彼时彼刻的脸色要强很多了。
“那就让他们在外面待命,等我吩咐。”那少年一挥袖子,让多余的下人先行退下,只留下他和松绿,以及罗孚三人在内室。
少年上前,握住罗孚的手,十分紧张的说:“慎己兄真的没事吗?我奉了兄长之命,在永城等待慎己兄一同上京,谁知半路上听说有人要追杀慎己兄,打听到慎己兄出现在这江州城,我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帮到慎己兄,致使慎己兄受此重伤。”
“太子殿下与殿下都如此厚待于鄙人,鄙人深感惭愧,不胜惶恐。”罗孚眼含热泪,说着场面话。
“慎己兄说的什么话,慎己兄与我兄弟二人相交,我二人才是倍感荣幸。”少年话锋一转,“我还是去请御医来吧。”
“殿下不用如此,我并没有事。”罗孚道。
“可是我派去的人打听到,那些人搭弓射箭,命中慎己兄,慎己兄还跌落悬崖——”少年不敢细说,只是想想那场景,心中便着实害怕。
“危难之时必须用危险之法,才能保住性命,我那只是救命的险招,所幸上天保佑,捡回了这条命,只是受了些轻伤,休养几日即可。”罗孚咳嗽着说。又将自己如何伪装,如何逃脱之事,讲与这个少年。
“那便好,我听到外面在传的那个消息以后,坐立难安啊,于今看到兄长无恙,总算可以心安了。”少年终于展露出舒心的微笑。
“外面都在说我死了,是不是?”罗孚也是一笑。
少年点点头。
“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那样也好,我可以过一段安心的日子了,不用担心远在天边的他了。”罗孚笑道。
少年叹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作为兄长,已经荣登大宝,还是不愿意放过流落在外的幼弟,我常说狼心狗肺之人行无情无义之事,那等样人,更像是没心没肺。既为兄弟,都是前世所定之善缘,今生应相互扶持,互敬互爱才对,他竟然频频做出超越人伦范畴的事情,非要将人置之死地,这样的人竟然是一国之君,统领着四方百姓,可怖,可憎,可恨。”
罗孚却道:“殿下不必为我如此愤慨,我并不在乎这些事情,越去想这些事情,只是平增烦恼罢了。”
“兄长心如止水,我却不能,百姓之家尚且知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也会提倡兄友弟恭,何况皇家?兄长此生命苦,生于那样一个疯魔之家,挫折不断,何曾有过好时光?若是兄长生在我庆国,可免去许多苦楚,也不用受这颠沛流离的磨难,兄长也可发挥自身大才,扬名当时,流芳万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日东躲西藏,隐瞒身份,以假名留存于世啊。”少年越说越是情绪激动。
罗孚表面眼波流转,热泪翻涌,内心则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笑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庆国二皇子袁鸿,内心天真,无邪烂漫,满嘴不切实际的话,这样的人是个好人,还是个命好的好人,生在一个可以让他天真的地方,可他也仅仅是个好人罢了,对于他自己,对于庆国,毫无用处。
其实不只是二皇子袁鸿,就连他们庆国的太子殿下袁淇也是这般单纯,他前几年与之接触过,谈过一些事情后,那位太子殿下便非常吐露心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倾吐,他只是假意逢迎,便赢得了对方的信任,引为知己,至今念念不忘。
还有他们的小妹,庆国的公主袁娉娉,听说也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小公主,不识人间险恶,不知世事沧桑。
一家子都是无用的好人啊。
罗孚的内心除了觉得好笑,也觉得悲凉,替自己,也替庆国的百姓。
袁鸿看到罗孚并不言语,热泪频下,也知道自己失言,触动了罗孚的心事,罗孚虽是晋国皇室,可却是一天好日子没有过,出生之日便被赶出皇宫,自小在民间长大,还要遭受兄长的猜忌与暗杀,整日过得惊心动魄。
这事要是发生在他袁鸿的身上,别说这二十多年了,就是二十四个时辰,他也忍受不了,早早自戕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