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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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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县还没上任, 就被山贼掳走,还在山寨里干苦力, 这话谁信?

    若传到汴京, 只怕宗室都要给他除名。

    纪炀一言难尽,下意识摇头。

    可既然知道这事,肯定要管。

    更不用说, 那关泉峰还是在太新县内。

    救下这位宗室不难,难的是怎么不伤颜面的情况下救他。

    总不能这会去跟山贼说,你们抓了隔壁要上任的知县?

    那他们确实会放人, 可之后这个宗室的名声?

    就算不管他的名声,自己这边也不好做。

    要不是韩潇意外被抓, 估计要等朝廷那边询问才知晓, 到时候他要死在这里面, 那更是事。

    纪炀头疼, 不过看看韩潇。

    昨日韩潇不带捕快回老宅, 他都觉得奇怪。

    这次又是?

    韩潇尴尬笑笑, 他确实有秘密, 也确实不是贸然过来, 而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众人见此,自然有眼力退下。

    韩潇这才起身拱手:“其实这事也不该瞒你, 但事关重大,也关乎韩家基业, 不好损伤。”

    韩家离开时,田地分给佃户,几乎没怎么收租金,老宅封存,留了几个不方便行动的老仆。

    家里物件还好, 能带的都带了。

    但对韩家来说,有些东西,既不好挪动,也不愿意移动。

    因为那些东西太脆弱,太珍贵。

    他们想着,等自己安稳之后再去动它们。

    那就是书。

    当初韩家到扶江县,那两车书已经够引人注目,也因为那些书,让纪炀对他们关注多了不少,甚至写信询问这家情况。

    但这样的世家,怎么可能只有两车书。

    再精简,也不可能只剩这么多。

    大部分书都被韩家藏了起来,毕竟那时候,韩家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停下。

    这些书太过珍贵,不能毁在路上。

    其实韩潇跟着纪炀回灌江府,也有过来看护书籍的意思。

    这东西他们全家提心吊胆,生怕被当地贼人发现,随意毁坏。

    之前知道书没事,也就忍了下来。

    但每逢二月三月,韩家都会晒书,这次晒衙门书籍的时候,自然勾起韩潇的记忆。

    藏书的事事关重大,更是他们韩家的根基所在。

    老宅也好,田地也好,在他们眼里都不如这些书重要。

    所以他只带了两个下人回老宅,第二日去藏书别院的时候,还是自己去的。

    具体藏书的位置,只有韩家不到五人知晓。

    “不是故意瞒你,但韩家知道这事的都不多,而且我们走的时候,这里山贼也没那样猖狂。”韩潇边说边叹气。

    纪炀表示理解。

    在古代,书这东西确实可以当传家宝,更不用说这是韩家几百年来的藏书。

    想想都知道有多珍贵。

    纪炀道:“幸好你被抓了,否则还不知道这位宗室被困到这。等朝廷发现,估计人都要没了。”

    就算人还在,朝廷都不好意思继续用他。

    汴京到灌江府这样远,等汴京那边询问你们知县上任了没有,他们这边再回复没有。

    两边再找找的时候,估计小半年都要过去。

    困在贼窝小半年,纪炀都要为这位宗室捏把汗。

    就算再冷门的宗室,那也是家里仆从甚多,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不过算着时间,估计刚过完年,这位就从汴京出发,前往灌江府上任,也是个有点进取心的。

    冲着这点,纪炀肯定要救。

    韩潇无奈:“看着他十分年轻,身上脸上伤痕累累,估计想要逃走,但被打得很惨。”

    既如此,就更要救了,那边肯定缺医少药。

    纪炀想了想道:“你还记得是那个山吗?我们一起去看看。”

    ???

    一起去看看???

    你可是知县!

    纪炀道:“那山贼不敢碰你,更不敢碰我。多费几句口舌的事,就说这是祖辈故交认识的,给些银子,把人捞出来。”

    这些山贼只是求财,就算不表明身份,给些银子也成的。

    而且纪炀一直对此处山贼有些好奇,顺便也要去看看。

    这些隐患迟早要清除,提前了解也行。

    对于这些山贼,纪炀想的当然是招安,强行攻进去,山上那么大,人家还了解地形,会非常吃力。

    万一再直接撕票,那就白忙活了。

    而且这些山贼里,有许多都是被那三家逼得没办法,这才落草为寇。

    只要三地治安恢复,让他们知道山下日子比山上好过,自然而然便会回来。

    当然,里面也有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那必然杀之。

    可这个想法,就不用说出来了。

    纪炀既是要救隔壁今安县的知县,又要了解此处山贼情况,自然要亲自去谈。

    倒也没那么傻,直接去他们寨子里,只要在山脚走一走,说明情况,那边便会有定论。

    对别人来说棘手的事,放纪炀这根本不是问题。

    但说实话,这样做还是有很大危险。

    别说韩家下人不同意,纪炀的手下们自然也反对。

    平安跟凌县尉更是异常反对。

    “那是山贼,虽说他们胆小,但您的安全才最重要。”

    “对啊,您不能不顾自己安危,那小子是个蠢的,活该他。”

    “就算只有一点危险,您也不能去。”

    纪炀笑:“这点事都不能面对,还守什么边关,若有朝一日,让我们去定江关守城门的时候,难道我也要往后推?”

    “知县大人,这不一样。”

    不过卫蓝反而开口:“我相信咱们知县大人,他肯定有把握。”

    见卫蓝这么说,平安跟凌县尉立刻瞪眼。

    但他真的这样想啊!

    这可是知县大人!

    纪炀反而拍拍卫蓝脑袋:“盲目崇拜要不得。”

    “要学会质疑我。”

    众人听得更是摸不清头脑,那这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

    他们这些人当中,只有韩家人没有拳脚功夫。

    纪炀,卫蓝,凌县尉,乃至平安,平日都有练习。

    旁的不说,跑还是行的。

    韩潇见此,只得点头。

    不过他也是信任纪炀,他的想法一向都靠谱。

    但今天肯定不行,都已经晚上了,还是让韩家下人先去衙门报平安,他们明天再回。

    报平安的时候肯定都穿着小吏的衣服,凌县尉差点把官靴脱下来给他们。

    好在一路安全,第二日清早,纪炀等人便起来了。

    大家都换了平常的衣裳,如果穿着官服过去,会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以为韩家要报复。

    能用钱把人换回来,那还是用钱吧。

    韩家众人看着知县大人,韩潇家主,凌县尉,卫捕头,平安一起往上次被掳走的地方。

    估计那边山贼也疑惑。

    不是都把你放了!

    怎么还过来?

    还带着人?

    但这也不多啊!

    关泉山上的关泉峰山贼,自然跟他们寨主说了这个消息。

    好在没等他们询问,也没等组织人过去,方才值守的人又来报。

    说下面韩家人讲,他昨天在寨子里见到一个年轻人,说他跟自己朋友有些关系,想用五百斤大米来换他。

    寨主听此,自然让人把他们所说的年轻人给提上来。

    一起拉过来的,还有年轻人身边的护卫,一共五个人,那四个护卫身体还算强壮,但寡不敌众,这周围地形山贼们又熟,自然一起抓来当苦力。

    年轻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所以在旁边砍柴。

    那四个护卫因为身体好,又有些功夫,所以双脚都带着沉重的自制枷锁。

    他们被提上来的时候,自然一脸不解。

    这些日子他们也尝试逃跑,但实在跑不掉,有个人的腿都被打瘸了,最近才没行动。

    这是干嘛?

    年轻人想到昨天的事,心里有些激动,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问喊他们做什么。

    那寨主敢想踹他,又想到下面的韩家人,以及五百斤大米,开口询问:“你认识灌江府韩家的人?”

    年轻人眼前一亮,昨天他听说那同样被找来的书生是灌江府韩家人,便急中生智告诉他自己的姓氏。

    原本就是试一试的态度。

    谁不知道韩家人胆小怕事,说不定再也不回来。

    可现在他又来了?

    看来猜到他的身份?

    眼看寨主要不耐烦,这个叫徐铭的年轻人忽然想到:“认识!认识的!”

    “不错,竟然有人愿意赎你。”寨主嘿嘿一笑。

    之前掳走这小傻蛋,也想过问傻蛋家里要赎金,没想到一说寄信,竟然要往汴京写?

    那么老远的地方,他有病吧。

    勒索不成,自然扔过去做苦力。

    没想到他还跟韩家人认识。

    不错,也没白忙活。

    至少能换点银子,算是没有白白抓他们一场。

    听说有人要赎他们,徐铭跟四个手下大喜过望。

    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韩家人!

    他们记住了!

    没等他们再说,寨主对手下道:“你告诉山下那些韩家人,想要赎走这个傻蛋,要七百斤粮食,或者一头200斤重的猪。”

    “如果想赎这几个护卫,那一人换两头猪!”

    “咱们寨子好久没开荤腥了!不如换几头猪上来解解馋!”

    “另外一人赎金五十两,这个少爷一百两,同意就交易,不同意就算了!”

    猪???

    那他换猪???

    一个护卫值两头,他值一头???

    山下的纪炀听到此话,也下意识沉默,然后按了按嘴角。

    不是他想笑,是实在没办法啊!

    但这种交换方式也明白。

    无非因为护卫们身强力壮,干活比傻蛋多。

    哦,傻蛋是跟着山贼们喊的,不是他起的称呼。

    而且他们也知道,韩家不缺这点钱,故意提价恶心人而已。

    等纪炀讨价还价,总算敲定金额。

    运来一千斤粮食外加三头肥猪,再加一百五十两银子,算是完成这笔交易。

    傻蛋徐铭已经完全傻了。

    讨价还价到最后时候,他连半头猪都不值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跟猪猪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为几头猪感到一丝难过?

    不行,他一定是在这里被关傻了。

    怎么可以这样!

    但等他看到山下的人,下意识想喊句纪炀,可立刻被纪炀眼神制止。

    徐铭在看向纪炀的时候,这边自然也在打量他,看他的模样,竟然认识自己?

    卫蓝等人把马匹让给徐铭骑,直到走出山贼视线,那几个护卫才抱拳跪地,语气里全是感激。

    纪炀跟韩潇让他们起来,只道:“先回韩家老宅吧,处理下伤口,随后再说。”

    此处离韩家老宅最近。

    而且隔壁今安县知县如此狼狈,也不好出现在太新县的县城里。

    以后肯定会被人认出。

    纪炀等人不直接亮明身份,也是不想耽误今安县知县的名声。

    想他在山贼窝里咬死不松口,肯定有这个顾虑。

    更要想到汴京那边。

    梁王要是知道自己派出的人丢这么大的脸,不用别人动手,梁王都会让他喝一壶。

    众人回到韩家老宅,韩潇的下人们总算松口气。

    不过也是,他们拿着东西去救人,基本不会出问题,但来来回回,也折腾快一天时间。

    纪炀跟韩潇只等着这位宗室收拾之后过来说话。

    他们两人倒是相视一笑。

    这两日的事,怎么想都有意思。

    等到吃饭时候,收拾妥当的徐铭跟四个护卫终于过来,身上的伤口也都包扎好,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纪炀也不多说,只道:“先吃点东西,慢慢说。”

    徐铭拱手,简单自报了家门。

    跟林家传信的消息一样,冷门的宗室子弟。

    约莫是当今圣上表叔父的重孙等等,反正宗室人不少,这种冷门宗亲更多。

    名叫徐铭,今年二十四岁,原本今年是要科考的,但在梁王的考核里提前过关,权衡之下,决定还是走梁王这层关系。

    毕竟就算科考上来,没有人脉还是不成。

    宗室寻个荫封,这也很正常。

    他认识纪炀的原因也简单,纪炀的名字谁人不知。

    去年在汴京时候,他偶然见过一面,只是纪炀没看到他而已。

    纪炀见他,眼神清澈有些锐气,只是行为莽撞,又没什么经验,所以还没上任,就有这场灾难。

    等吃过饭,徐铭跟四个护卫说起这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铭也觉得这地方太乱,所以想轻装简行到任地上,一路上特别低调。

    什么官服官印,都藏得严严实实,还分成好几个包裹。

    山贼来的时候,那些包裹在逃跑路上丢得七七八八,连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他要是张口说自己是谁,那山贼也不认啊。

    毕竟想方设法要跑的人多了。

    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说破大天也没人信。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五个人便被拘到山贼窝里当起苦力。

    说过后,徐铭问道:“你当初还带了女眷,身边人也不算多,难道没遇见山贼?”

    纪炀跟韩潇对视一眼。

    徐铭刚想说,哦,有韩家在。

    韩家在这素有善名,大家也会给个脸面。

    “倒不是因为我家。”韩潇已经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纪大人上任的时候,并未遮掩,都是穿着官服行走的。”

    穿着官服?

    并未遮掩身份?

    纪炀也笑:“徐公子,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这山贼有两不劫,可是哪两个?”

    “不劫妇孺?不劫婚丧?”

    纪炀听到这,确定眼前这位徐公子,必然从什么话本里得来“经验”,还凭借那些经验来应对路上的麻烦。

    至于他身边的护卫,也是汴京长大,宗室那边的护卫,出身估计不俗,没有真正跟三教九流打过交道。

    韩潇啧啧两声。

    宗室这都是什么人啊。

    难道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

    不劫妇孺,不劫婚丧?

    明明是这几种最好劫才是!他们真的不是绿林好汉。

    纪炀笑:“是不劫本地走镖的,不劫外地当官的。”

    眼看徐铭迷茫,纪炀好心解释:“能在本地走镖,那必然有身强力壮的镖师护着,而且对本地什么营什么寨十分熟悉,所以不能劫。”

    “外地当官的,要么朝堂派来,要么上面派来,反正一定有名目。真抢了他们,那就是打朝廷脸面,山贼们不会自找麻烦。”

    徐铭不是个真正的蠢人,只是“理论”知识过多,实践太少。

    被纪炀这么一说,瞬间满脸通红。

    这大概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

    徐铭顿时羞愧难当。

    他以为,他以为低调前行就好了。

    没想到高调才是正理。

    这下不仅丢了官服官印,人还路上那个就被掳到山贼窝里。

    他这张脸,真的没法要了。

    当时四个护卫还劝过他,可他信誓旦旦说,这样肯定没事。

    这叫没事吗!

    还是人家太新县知县纪炀救得他!

    用猪把他换回来的!

    纪炀又笑,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同山贼说,让他们给我写信。你应该知道我在太新县。”

    徐铭眼神乱飘,最后小声道:“咱们不是竞争关系吗。”

    以为你不会救我啊!

    你是林家的女婿,我是梁王的人!

    怎么可能救啊!

    难道不会看着我死吗!

    韩潇都笑出声,让他这个悲伤家族笑出声的人可不多。

    “纪炀啊,你这名声,真是没救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

    徐铭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炀清清嗓子:“下次有事,可以来寻我。”

    “咱们皆被朝廷派来平乱,应该守望相助才是。”

    “汴京那边,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

    就算有,也是回京之后的事。

    那边吵吵嚷嚷那么多年,一直维持着平衡的关系,陛下心慈,鲜少真正杀过那个大臣。

    中间的微妙关系,不是非黑即白。

    说不定特定时候,梁王还会亲自救林大学士。

    党争是要死人。

    但也要死对地方。

    他们这种边陲小官,显然不在这个行列。

    再说了,直接把人救了,再送去汴京嘲笑,岂不是更爽?

    当然,纪炀也懒得那么做。

    他只想好好修此地的桥,好好种这里的田。

    这事揭过,纪炀跟韩潇都是厚道人,懒得再提。

    徐铭缓口气,看向纪炀,询问道:“那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纪炀放下茶盅,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他们这样猖狂,我们要不要剿匪?”

    此处的关泉山上关泉峰山贼,确实很猖狂,但处在太新县境内,他不好插手。

    若在他的任地今安县,一定要派兵过来!

    纪炀看着他,不愧是梁王找来的人,原来考验合格是这么个合格。

    纪炀询问:“剿匪?那你知道这关泉山,山高多少?山深几何?山里哪块丛林密,哪里野兽多,哪里有沼泽?”

    “除了关泉峰,还有几座大峰,几座小峰?其他山峰可有同伙?若有危险,他们狡兔三窟的其他窟在何处?”

    “又知道附近山头的山贼,跟他们什么交情?”

    “再知道,此地驻兵愿不愿意帮你剿匪?”

    “愿意剿匪,从何处派兵?县城内?兵马够吗?守关的将士调过来?那边关还要不要了。”

    “动兵马,粮草,物资,武器,从何而来?”

    纪炀把茶水吃完,示意平安再倒,见徐铭已经被问得两眼无神,笑着摆摆手:“休息吧,你也辛苦许久了。”

    徐铭跟四个护卫退下,估计今天也会辗转反侧。

    主要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派兵过来就行。

    山这样大,别说几百个山贼,便是几千个也能藏得住,人家当地人不比你熟悉山路?

    更不用说这些山贼在县城里说不定还有亲朋,就算没有亲朋也有探子。

    你这边刚有动作,人家那边就会发生。

    手底下的兵士又不是为你所用,去找裴家借私兵?

    裴家那样子,必然狮子大张口,还容易反客为主。

    算来算去,自然不划算。

    而且要弄清楚他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是让百姓有田种,有粮吃。

    今天铲除山贼,明日他们无依无靠,没田没地没活路,照样继续聚集起来。

    说到底,主要矛盾不解决,这些都是白搭。

    如果此处太平盛世有活路,这些人还是好手好脚不干活,去做这种勾当,纪炀早就动手了。

    扶江县那边不管是拐子,还是乡绅,都是很好的例子。

    韩潇开口道:“他这样,在今安县怕是不成。”

    纪炀想了想道:“成不成对我们都没有影响。”

    “他不成,朝廷还会换人过来。”

    只是一耽误又是几年时间,除了心疼本地百姓之外,别的还好。

    自己都说了,他有事可以来找自己,若徐铭没听进去,那也无所谓。

    在这边耽误两天时间,再起来的时候,纪炀陪着韩潇去看几个别院看了看。

    韩潇确保书籍没问题,大家也要回太新县衙门了。

    走的时候,徐铭等人也要出发,不过官服官印没了,估计还要往汴京写信补办,这段时间他在太新县,估计会很尴尬。

    这些也不用纪炀操心,宗室那边自然有定论。

    没等徐铭开口,纪炀就道:“此事我们也不会乱说,你那边怎么讲,我们也当不知道。”

    徐铭心中感激,他面对纪炀的时候,总觉得抬不起头。

    来之前自信满满竞争。

    现在哪有竞争的样子,他自己都被救下。

    徐铭看了纪炀半天,再次谢过,这才出发。

    后面的护卫也看着纪炀,小声解释:“主要是汴京那边很多人说,您能做到,其他家子弟应该也成。”

    “如今看来,真的不是这样。”

    说罢,护卫赶紧溜走。

    这让纪炀跟韩潇都震惊片刻。

    等会。

    他好像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在汴京的时候,有些人户就因为他在外面当知县有了功绩,人还比之前靠谱了,所以想着把自己孩子送出去历练。

    所以他们想的是。

    纪炀行。

    他们也行???

    韩潇更是震撼:“哪来的自信啊。”

    纪炀跟其他纨绔能一样吗?

    但在汴京不少人户里面,就是一样的?

    凭什么他能做到,他们不能?

    反正都是纨绔子弟,都是在汴京不怎么会处事。

    干脆试试?

    今年的纪炀已经不主动在汴京搞事了,怎么汴京还是他的传说?

    更因为他,让不少家里子弟出去历练?

    这比之前的影响还要大啊!

    因为这个,一窝蜂地出来?

    眼看这徐铭也是如此?

    而徐铭还比那些人还好点,毕竟是能去春闱的人。

    怪不得有这种水平。

    纪炀欲言又止。

    纪炀神色无奈。

    纪炀叹了口气。

    行吧。

    你们开心就行?

    跟着纪炀的凌县尉,卫蓝,平安皆是惊愕。

    但冷静下来想想,也不怪他们有这种想法?

    谁让纪炀太不一样了!

    他行的事,别人不一定能行的!

    纪炀倒不生气,只觉得这事怎么想怎么好笑。

    以至于回到太新县衙门,大家脸上还带着笑意,让留在衙门的玉县丞跟裴县令他们一阵奇怪。

    这事自然不会瞒着玉县丞。

    但隔壁今安县知县被山贼抓了这种事,早晚会走漏。

    即使纪炀他们这边再会守口如瓶,山贼那边也不会帮忙瞒着。

    反正一来二去,两边对对消息,总能发现不对劲。

    这就跟纪炀他们没关系了。

    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人。

    等回到五斗院,林婉芸目瞪口呆听了这些消息,忍不住道:“他是个傻的吗?”

    “多半没有出来的经验,一时慌神,根本摸不清头脑。”纪炀笑,“他还觉得我是林家人,所以一定不会救他,更不会带消息。”

    这事看着好笑,仔细想想却也正常。

    这些宗室子弟们常年不跟民间接触,更不用说跟民间底层接触。

    所有读过的书如同空中楼阁,根本用不到实际。

    也不是说他这人不能用,如果他肯放下身段,用自己所学,再结合实际,未来也有出路。

    不过估计要给他一段时间了。

    林婉芸想了想:“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来找你帮忙?”

    一个今安县,一个太新县。

    两者现在已经有了差距,再加上他这大乌龙,如今官服官印都没,实在寸步难行。

    所以,他会来吗?

    纪炀看看五姑娘,笑道:“你不是有答案了?”

    “我若是他,肯定会过来。”林婉芸也笑,“朝中林家女婿跟梁王的人联手,很多事都会好办。”

    “看他怎么想了。”纪炀挑眉,不过想到林家女婿这四个字,又忍不住笑。

    纪炀看了林婉芸开的药方,据她说,都是去热清毒的。

    百姓做事,磕碰难免,农具锋利,伤着自己也是常事。

    天气冷还好,热起来伤口容易溃烂,治疗不及时,一条腿,一个胳膊都会保不住。

    所以现在开的方子,基本都是这些。

    不过五姑娘刚开始试着开药方,做过之后,还会拿给韩大夫看看,确定没事,再去抓药。

    他们用药也很省,太新县的库房也快撑不住。

    好在如今天气好,伙食已经停了,否则真要入不敷出。

    纪炀听五姑娘一点点说情况,听到伤口溃烂这三个字,自然想到另一样东西。

    青霉素。

    一般来说,小伤口自然不会致命,但小伤口不消毒不处理,很容易感染细菌,从而导致人死亡。

    在古代,自然也有给伤口消毒的方法,不过也只是给表面消毒而已,内里的细菌则需要针剂或者口服药。

    纪炀那个时空,二战时候发明的青霉素,就挽回了无数人的生命。

    这会听到五姑娘说百姓因为农具伤到小腿时候,自然想到这个东西。

    要说青霉素的培养,现代很多人都懂个一星半点。

    但培育这东西,既要时间,还要运气。

    可不做的话,那岂不是永远不成。

    纪炀想了想道:“我写个东西,你抽空的时候,能不能照着做一做?咱们两个一起。”

    林婉芸自然不会拒绝,即使纪炀写下来的东西很奇怪,什么发霉的果子,发臭的肉汤肉块等等。

    还要取上面发霉的东西?

    不过纪炀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纪炀开口道:“如果这东西做成,不少肺病,发热,皮肤病都能治好。”

    青霉素属于抗生素,在很多细菌感染造成的病痛里都有用。

    即使到现代,这东西也是救命良药。

    可能他跟五姑娘刚开始做不出来许多,更不能大批量生产,但能做出救命的药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作用。

    林婉芸跟着学了几个月的医术,听到肺病,发热的时候,更是震惊。

    这几种病得了就很难医治,甚至还有传染的风险。

    每每要去看这种病人,纪炀都让她带上纱布做成的口罩,还有不透气的手套,就是为了防止染病,可见其凶险。

    这东西,竟然能治?

    见林婉芸十分认真点头,又想到以她的年纪,在现代也只是学生,纪炀安慰:“不用太紧张,抽空研究就行。”

    这东西也急不来,等成功一次,总会有第二次。

    慢慢攒一攒,肯定有用到的时候。

    两人定下这件事,纪炀更忙了。

    前面是修桥跟种田,后面是提炼青霉素。

    抽空还要去西边刘地,东边鲍地看看其他耕地情况,更是往鲍地更东边瞧了瞧。

    那边还是灌江府的地方,属于另一个县,那大片空地,纪炀看着就眼馋,可惜不是太新县的地方。

    几趟下来,还能听到隔壁今安县的八卦。

    没有官府没有官印的知县到了那地方,那里还有仿照太新县设的县令。

    人家那县令去年十二月当上的,如今已经二月下旬,还参考了太新县情况,没让县令跟裴县令一样,不懂事务,算是扶了起来。

    一个在此地当了三个月县令的本地官员。

    另一个是朝廷派来,没官服官印的官员,更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

    不用多想,都知道他是什么处境。

    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都是有可能的。

    等到三月中旬,纪炀陆陆续续收到汴京那边来信。

    自然也提到这件事。

    毕竟补办官服官印这种事,便是承平国开朝几百年也见不到啊。

    更别说还是梁王派去的人。

    林家一派自然嘲笑许久。

    然后还说了派徐铭去的时候,梁王帮忙联系了凉西州的兵马,只要等徐铭安顿好,那边兵马就会过来帮忙。

    如今看着,人家那边也不愿意动,少不得要提高条件,他们才会过来帮忙。

    梁王不是不想派厉害的人物,可选了好几个,都被陛下打了回去,千挑万选,总算有个陛下跟梁王都各退一步的人。

    纪炀收起信,那是不知道山贼的事,否则梁王现在就能把徐铭弄回来。

    久居汴京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地方的琐事万千。

    估计谁也没料到有这种事发生。

    不过韩潇倒是说,其实徐铭如今的处境,在这灌江府才是正常。

    以前派来的知县,多半也会被这样整治,更丢人的都有。

    所以那些知县基本都会架空,要么实在忍受不住跟朝堂上书离开。

    地方势力,确实太大了。

    也就纪炀不同而已。

    十几年来,也就纪炀从他们手中讨了便宜,还能安安稳稳的。

    纪炀听着就笑:“韩夫子,你可别夸了,现在才到哪。”

    两人说着,又去看石桥建设。

    匠人嵇巡带着的七个人,他们先修的自然是刘地跟裴地之间的桥,谁让之前浮桥被砍了,一直无桥可用。

    经过一个多月的设计规划,现在大桥图纸已经快完工,所需的石料陆陆续续被拉过来。

    刘家人也没想到,需要的石料那样夸张。

    饶是他们都费了不少事,还找了官府开条子,写明为何要买那样大的石料。

    找到纪炀的时候,纪炀自然批得飞快,还让他们有空再来。

    一听这话,办事的刘县丞连腹诽都说不出。

    鲍地跟裴地之间的桥,图纸细节可能有差距,但用的石料必然差不多,所以也开始购买。

    他们这边负责的人,自然是鲍主簿。

    衙门里的刘县丞,鲍主簿被支开做这件事,自然是纪炀的手笔。

    借着修桥,两人都被派去忙这件事,玉县丞跟卫蓝等人自然而然顶上。

    这顶上之后,他们也很难回来了。

    两人心里清楚,所以每次来衙门办差,都觉得自己这名头又虚了些。

    可又能怎么办?

    他们两个不参与的话,让刘家,鲍家派其他人过来?

    裴家岂不是把他们整得更惨?

    现在塞人到衙门的三家里,也就最面的裴县令地位还算稳。

    有纪炀的示意,裴县令如今稳稳压着刘县丞跟鲍主簿,除开修桥的事之外,还有别的差事给他。

    累是累点,但也表明裴县令依旧是衙门的人。

    这让裴家自然更加卖力“压榨”另外两家。

    纪炀见此,对裴家抠两家的油也睁一只闭一只眼。

    无论从哪方面看。

    如今太新县的局势已经重新划分。

    之前是三家鼎立。

    如今裴家跟着纪炀,另外两家倒是想合起伙,可他们又被分割到两地,怎么都绕不开中间的衙门。

    可面对纪炀的时候,他又是无比和气,好像一丝恶意都没有。

    他们怎么那样倒霉!

    如果他们的知县是隔壁今安县徐铭那样的人就好了!

    或者跟之前的知县一样,岂不是很好对付?

    也就是纪炀,最难缠!

    他们这样想,百姓们却高兴,每每看到知县大人跟知县夫人的时候,心里感觉都是不同的。

    不管是其他家的佃户,还是给官田种地的百姓,全都欢迎纪炀他们。

    谁让每次过来,不是问他们吃喝如何,又问他们需要什么,或者给他们赠药施医。

    还给他们争取了修石桥时的饭食跟工钱。

    现在看似是裴家在帮忙争取。

    但百姓们又不傻。

    不是新知县来了,裴家会那么好心?

    百姓们就是这样淳朴,只要做了一点对他们好的事,他们就能铭记很久。

    所以纪炀三地来回跑也不觉得累。

    林婉芸更是把素竹等三个丫鬟,全都培训成大夫助手,简单包扎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别看累!

    但充实啊!

    眼看到四月,裴刘地的石桥终于开始动工,纪炀带着五姑娘,还有两个已经上学的孩子过去围观。

    一路上,不少百姓都跟他们一家打招呼。

    连裴县令都得了几句问候,这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的裴县令脸色没那样苍白,经常跑修桥的地方,还经常在三地之间来回跑,他如今皮肤比之前粗糙黑不少。

    但精神却不错。

    原因自然不用说,他如今已经算是有些实权的县令,更比之前自信,已经大不一样了。

    为什么会变得更好,这理由自然不用讲。

    肯定因为他前面的纪知县。

    所以即使两人说是平级,每每出去,裴县令下意识落后纪炀半步。

    贯穿太新县,乃至今安县的东水河,既然是几地百姓吃水用水的地方,也是几个地方百姓来往的拦路虎。

    如今石桥修建,几个地方百姓便被连接到一起。

    成为真正的一个县城百姓。

    纪炀他们到的时候,裴地这边,以及对岸的刘地,不少百姓都在围观。

    眼看建桥仪式就要开始,从西边竟然又来了队人马。

    纪炀看着有点熟悉,凌县尉也道:“是徐知县?”

    徐知县,不就是隔壁今安县知县徐铭?

    不过一个多月,他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但新官服到底穿上了,还不错。

    徐铭明显沉稳不少,看见纪炀等人立刻下马,拱手道:“听闻太新县修桥,今安县特来庆祝。”

    徐铭话说的还算圆满,周围太新县百姓也觉得骄傲。

    看看,他们修个桥,隔壁县的人都来祝贺!

    等知道这是知县的时候,那骄傲自然更多。

    纪炀笑笑,这话瞒得了别人,但连凌县尉跟卫蓝都猜得到。

    徐铭这分明是撑不住,借着祝贺的名义来求援了。

    看来今安县的事情果然很糟糕。

    纪炀拍拍他肩膀,笑道:“等修桥的炮竹放完,回衙门再聊。”

    这话就是同意他的求援。

    徐铭这次立刻听懂里面的意思,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朝纪炀夫人行礼。

    这一个月,谁都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谁都不知道!

    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向纪知县求援?

    而且徐铭隐隐觉得,纪炀,纪炀肯定会帮忙。

    虽然这话徐铭没说,纪炀看看旁边的裴县令,再看看这位徐知县。

    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他也不要想知府的位置了。

    天下之事,未尝不败于专而成于共。

    合作的重要自不用说,若妒贤嫉能,岂不成了司马光说的专则隘,隘则睽,睽则穷。

    意思是,专擅便会狭隘,狭隘便会众叛亲离,最后穷可以理解为困窘。

    发挥每个人的作用。

    于他,只会更有利。

    纵然裴县令,还有这位徐知县能力尚且不够。

    只要有这份心,总能成事。

    能低下头来找他,已经是一种进步。

    再说,他手里不是可以调动隔壁凉西州的兵马?

    冲着兵马,都要扶一把。

    韩潇看着,纪炀已经隐隐有些不同于寻常知县的地位。

    他身后,一个七品县令,一个七品知县,按理说都跟他同级。

    可全都乖顺站在身后,这怎么看都不同。

    不过想到这是纪炀,似乎也能理解。

    所以汴京那些人,是怎么认为,纪炀行,他们也行的?

    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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