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乌蒙的天空下,大地昏黄一片。
司钺乘坐在阿麦的悬浮飞摩后面,被疾速迎面而来的苦腥风沙糊了满脸。
“呸呸呸!”
飞摩才被停稳,司钺就连忙狼狈地翻身下车,吐着刚才不小心进口的沙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嫌弃与烦躁。
阿麦见状,潇洒纵身跃下,姿态肆意地单手倚着车身,另一只手轻松取下脑袋上的头盔。
他嘴角戏谑地看着司钺,“呵,叫你戴头盔你不戴,这下吃苦头了吧。”
司钺一边用袖子抹脸,一边重新束好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同时嘴里还不忘吐槽道:“我哪知道你要带我来这么一个破地方,本来还想着沿途看看风景呢,结果差点没把我的命搭在路上。”
原本想着这么一个风景怡人的地方,她刚好趁此机会在半空中看看,这里迷宫一样的树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才在飞摩上系好安全带,阿麦就带着她朝上空驰去。还不等再回头张望,司钺突然感觉身体一麻,仿佛穿过了什么电网屏障般。
而下一秒,她眼前的世外桃源就变成一望无垠的废土荒漠。天空也不似越来的白云悠悠,而是泛着诡异的红黑色光晕。
虽然他们驾驶着飞摩从苏西婶婶的院子到侯老头工作的地方,总共也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但在此期间,司钺硬是一次也没成功地睁开过双眼看清周围的环境。后面她更是认命般地像个鸵鸟一样,双手箍紧前座阿麦的腰,把脑袋躲藏在他的后背位置。
可即便这样,她此刻也依旧是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你们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天堂一会儿炼狱的?”司钺用手捂着鼻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陌生且糟糕的环境。
阿麦早已习惯了这种落差,他双手毫不在意地叉着腰,对司钺扬了扬下巴,冷笑道:“你们这些外圈的人可真是娇生惯养,如果这都算炼狱,那更可怕的还不得直接把你当场吓死。”
司钺闻言不悦地皱起眉头,但迫于力量的悬殊,她只能先忍下不再说话。
一样望去,四周堆满了不成型的黄沙废墟,脚下全是灰扑扑的尘土。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个高似小山的土堆。
阿麦见司钺沉默不再有怨言,勾唇一笑,新意盎然地就朝前面的土堆走去。
他对着土堆高声喊道:“侯爷爷,我带着您的助手来了。”
司钺听见他的喊声,顿时好奇地朝土堆底下看去,幻想着那老头待会儿是不是还要从土堆下钻出来。
几秒过后,事实证明司钺想多了。
那个大土堆突然震了震,抖落了不少泥沙。然后就在两人的面前,渐渐显露出一个只有土堆的三分之一高度的巨大铁门。
这一幕不禁让司钺开始怀疑,这整个土堆之下,怕全是被风沙掩饰的巨型建筑。
随后,司钺就见铁门的正上方探出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对着两人一顿扫描后,才缓缓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铁门。
司钺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探头朝里望去,结果里面的场景让她大吃一惊。
但这个震惊,不是源于里面的构造多么雄伟精致,而是里面用一个“乱”字都不足以形容。
明亮冰冷的金属走廊里,杂乱地靠着躺着无数废铁零件,硬生生把足够四个人并排走的宽阔走道挤得拥挤非常,就连一个人想独身走过,都变得有几分艰难。
正当司钺看着满地高矮不一的器械,想着该如何下脚时,就见阿麦一脸淡定地踏入门内,然后边用手脚挪开地上的东西边往里走。
他用自己的力气和身躯,总算是给司钺腾出了一条勉强能直接通过的窄路。
司钺鼓腮眨了眨眼,他这是……在帮自己?
不然的话,他在腾路的时候就不必再三确认,码在身后两侧的东西还会不会再倒下来。
“喂,你怎么又傻站着了,快来我身后跟好。”他侧头看似十分没耐心地喊道。
司钺抬眼看了看走廊两侧岌岌可危的高耸器械,咽了咽口水。她总感觉自己只要踏进去,就会被上面随便一个东西掉下来砸死。
而且这里还没有什么医疗机,她又没有面前alpha的皮糙肉厚,如果就这样一命呜呼,那她冒险来这里一遭也太没有价值了。
似是看出了司钺迟迟不动的顾虑,阿麦只得无奈说道:“放心吧,我特意压得很结实,你只要跟紧我,短时间是不会有事的。”
“快来,跟紧我。”阿麦再次催促,同时手向司钺的方向伸出。
司钺心里纠结了一秒,然后咬牙快步走了进去。
而她刚踏入走廊不久,身后的铁门就快速关闭,那动静瞬间又震得门边不少器械哐当坠下。
司钺听见了后面的响声,更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想赶紧到那个阿麦身边。到时候就算是有东西砸下来,那也是先砸到他。
待她有惊无险地与阿麦汇合后,到底是没有去牵阿麦的手,反而眼尖地从脚下拾起一个半球型金属盔,二话不说地顶在了脑袋上。
阿麦好心伸出的手直接她被忽视,只得尴尬地挑挑眉收回,然后像发现什么新奇物种一样看着司钺憋笑。
“我说,你就算是个beta,也不用这么胆小吧。就你这样的在外圈,难道真不会被别人嘲笑死吗?”
司钺头顶金属盔,不悦地撇了撇嘴,“你懂什么,这叫生命诚可贵。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体能优势,不更该好好保护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脑子吗?”
“呵,也对。”阿麦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快速地伸手在她的金属盔上猛敲了一下。“不错,还挺结实的。”
金属盔里顿时发出刺耳的回声,震得司钺脑瓜子嗡嗡的。
她面露痛苦烦躁,“阿麦!你……”
阿麦猛地用手捂住她的嘴,神情紧张道:“别大声吼,小心东西又掉下来。”
司钺心里虽然知道他这是防止自己发火找到理由,但想到身后才坠落不久的废器械,还是选择了妥协地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阿麦有些粗糙的大手覆在司钺白皙嫩软的小脸上,即便对方什么都没做,他的后脖颈至脸颊处也渐渐窜出一股燥热。
只是他原本微黑的肤色即便是泛红,也不大容易被看出来。
司钺忍不住皱眉,明明自己都不想骂他了,为什么他还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而且,那人的手心怎么感觉越来越烫了呢?
正当两人僵持的空档,司钺突然瞄到阿麦的头上方有一根直径十公分、长两米的厚实钢管在微微晃动。
她再一眨眼,那根钢管竟然直直就朝两人头顶坠下。
“唔唔唔!”司钺连忙出声提醒,双手下意识地就扬起想去接住那根钢管。
可最后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在她眼神变化的瞬间,阿麦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率先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坠下来的钢管。
他随后放开了司钺的脸,单手把钢管稳稳地放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得意。“我就说吧,跟紧我,不会有事。”
他起身姿态慵懒地看着还在缓神的司钺,“我劝你以后都听我的,稳重些,别遇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你以后要在这里混,可远没有外圈那么安逸。”
司钺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抿唇点头。眼神游离间,脑内又在谋划着什么。
听到他重复了好几次外圈,司钺怎会不明白他指的是哪里。而且她还从这个词的意思得出,反叛军的大本营一定还是在约塔星域里的。
这样的话,联邦能找到这里的几率就更大了。
阿麦见她点头的乖巧模样,内心又莫名泛起一抹异样。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间的冲动,转头继续开始拓展道路。
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司钺似乎听到了他在小声呢喃着什么,其中一句像什么“是omega就好了……”之类的。
司钺心里瞬间警铃大作,脖子也梗得僵硬。她忍不住重重一呼吸,入鼻的浓烈味道差点让她呛出声来。
她立马抬手用袖子捂住口鼻,好让自己能缓一缓。
阿麦手上动作不停,中途悄悄瞟了身后的她一眼,突然诧异道:“你这是干嘛?里面又没有风沙。”
司钺捂在袖子后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发出声响,到时候影响到你。”
阿麦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但到底是没再管。只要她乖乖跟着自己,做什么奇怪的举动都随她吧。
司钺见自己这个理由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但心里却依旧不安稳。
她犹记得,那天她跟着阿麦刚登上巨型飞舰时,对方的那些孟浪话。
起初司钺还不以为意,再加上来到这个破走廊之前,他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现在,她周身原本就弥散不去的信息素味道,不知不觉间竟然浓郁了数倍。这种异常,让还算乐观的司钺都无法再说服自己。
一段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两人硬是因为那堆杂乱拥挤的器械零件,磨蹭了快半个小时才通过。
待两人好不容易来到了一处还勉强能施展开手脚的地方,面前又是一道紧闭的仓门。
司钺忍不住心中腹诽:“这个侯老头是故意的吧,把进门的路弄得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取经路一样,是不是运气不好的人还不配去见他?”
察觉到了司钺脸上的愤懑表情,阿麦笑着拍了拍她头上的金属盔。“拿下来吧,里面不会有了。”
“啊?”司钺神情愣了一下,“哦……”
她有些不舍地摘下金属盔,毕竟这东西不仅可以防高空坠物,必要时刻还可以防小人呢。
果然,等这道仓门再打开,里面虽然依旧谈不上整洁,但至少能让人轻松走过去。
司钺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跟在阿麦身后谨慎地绕过地上的东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碎某些没见过的贵重零件。
同样情形的地方再经过三处后,他们总算是到了侯老的工作间。
工作间的门一打开,司钺再次被里面那又是火花又是闪电的架势给怔住了。
过了好半晌,里面的的烟火雷电才渐渐消散,露出里面带着面具,头发乱糟糟的坡脚老头。
他只抬头朝两人方向看了一眼,便脑袋往身后扬了扬,便接着埋头做自己的事。
司钺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阿麦拉着她的手腕,熟练地把她带到了身后的一个操作室。
“侯老是想让你套上防护服,再和他一起工作。”
司钺脑子蒙蒙的,那老头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里的人还研究出了特别的心电感应不成?
阿麦双眼对上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嘴角扯出一抹笑,“我以前经常来这里,虽然我什么也不会,但侯爷爷总要求我换好衣服再在旁边玩。”
玩什么?玩火吗?
司钺懒得再去探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神情像条咸鱼一样木讷地套上厚厚的防护服。
“对了,想必侯爷爷应该也懒得说,我干脆就都告诉你吧。”
他突然叫住司钺,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就正式成为侯爷爷身边的助手了,以后可要好好地配合他。他每周都要休息一天,到时候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或者回苏西婶婶那。”
“不过……”他突然顿了顿,沉思片刻,“你要是想回去估计还得我过来带你,到时候就看我时间吧……”
阿麦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司钺已经无暇去听。
她露出生无可恋脸,心中哀嚎:自己可是连联邦学院都没毕业呢,竟然这么快就要当社畜了,而且还是没有上下班时间的单休!
话到最后,阿麦抬手拍了拍司钺的肩膀。“我该讲的都差不多了,之后我估计会很忙,不会经常来看你们。”
他继续安慰道:“放心吧,侯爷爷挺好相处的,你只要少顶嘴,做他要求的事就好。”
司钺耷拉着脸点头,整个人就是大写的“丧”字。
“喂,我说你能不能开心活泼一点,这可是侯爷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助手,你应该感激才对。”
司钺闻言内心如狂风过境,但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个表情敷衍回应。“呵,感激,我真是太感激了,感激得都想要哭了!”
阿麦罕见地露出嫌弃脸,“啧,你这笑还真是比哭还难看。”
说罢,他就直接上手轻托着司钺两边的脸颊肉,硬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司钺猛地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抬手朝对方拍去。
阿麦当即松手向后躲开,英挺的剑眉下,一双黝黑的桃花眼笑得无比肆意,仿佛刚抢到糖果的孩子。
“我走了,再见,安妮。”
他边说,边步伐轻快地朝仓门跑去,转眼就消失在这间火花四射的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