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六
“思归，你还不快点，张员外让你送酒，怎么还不去？”
殊不知张员外的名字让思归忍不住颤抖了下，他低着头，就是不肯前进一步，任妈妈怎么样责骂。
“思归，看来你娘是活腻了是吧，不想吃药？”
“我去。”
思归的声音很小。
“说什么呢？”
“我去。”
思归颤抖着大声说道。
春花楼的春妈妈这才满意的扭身离开。
思归颤抖的抬起头然后一个转身跑到厨房，拿起草木灰就往自己脸上抹，看着灰不溜秋，这才笑了下，只是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不知看了他多久。
思归警惕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思归低着头，端着酒慢慢的走进了房间。
张员外大腹便便，脸上带着油腻的笑容，正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看到思归眼神一亮，只是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嫌弃了一眼。
“思归，你这是怎么了，这春风楼怎么连洗脸水都没有”
旁边的女子也嫌弃的低了低头。
思归将酒放上去，然后迅速的离开，这一刻他才觉得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然后慢慢的走向秦语的房间。
谁能想到当年风之语比赛的第一名，如今竟然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咳嗽声，思归忍不住心中一紧。
“娘。”
“你去哪了，你怎么弄的怎么脏，你这样让念郎看到了，怎么想你。”
思归看着秦语的破口大骂，很想说，那个人早就抛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
只是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他。
思归长得很像秦语，甚至比起秦语更是妖艳三分，也让他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自我保护起来，他还记得那些人看到他油腻的眼神，时刻伸手想要摸他脸和手的样子，让他心中忍不住厌恶。
他等秦语发泄累了后，默不作声的去厨房熬药，只是厨房此刻很忙，他干巴巴的站在那里，很是可怜。
好不容易等到熬好药，天已经黑了。
只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春妈妈和秦语相谈甚欢的模样。
思归本能的不喜欢春妈妈的眼神。
“小语，妈妈可是最心疼你了。”
“妈妈，秦语知道的。”
虽然他不喜欢春妈妈，但是秦语今天很开心，晚上吃饭的时候，春妈妈还送了几道菜，只是让思归高兴的却是秦语对他的态度。
今夜的秦语很温柔，没有之前暴躁的样子，对着他总是带着笑意。
他很高兴，只是却不想下一秒就感觉到头有点昏，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躺在一个华丽的床上。
他想起身，却发现没有一点力气，忽然门开了，他看着进门的人，眼神不住的颤抖，然后努力的挣扎。
“小思归，你真是想死我了。”
张员外搓着手，笑嘻嘻的靠前，死贵的眼中尽是绝望，当他的手油滑在他脸上，他恨不得咬舌自尽。
“你放过我，我求求你。”
“小思归，你就从了我吧。”
思归满脸都是泪，他恨害怕也很恐慌，心中不由得猜到什么，整个人更是从心底蔓延不住的绝望。
砰。
却不想下一秒张员外直直的倒在床上。
思归呆呆的看着前方举着棍子的人。
是她，那个厨房遇到的女孩。
女孩比他大几岁，不过十三四岁左右，看他发呆，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了张员外。
“能走吗，我们得快点走。”
女孩一把扶着思归慢慢的往外走去。
“我们先躲在这里，这是柳姑娘的房间，平常没人来的。”
女孩说到这也有点感伤。
柳姑娘是春花楼的名牌，只是可惜去年病死了，其实她知道不是病死的，是被一个官府中人玩弄死的她还记得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只是春妈妈也只是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思归此刻还没有从刚刚的危险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呆呆的。
他认识眼前这个人，她是柳姑娘的婢女，叫巧芝，他也记得她为了当上柳姑娘的贴身丫鬟是如何陷害其他人的，当时那得意的嘴脸和此刻伤感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是想过得好罢了，况且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巧芝忍不住说道。
思归没有说话，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春花楼活到现在，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脚步却不由得很是沉重。
“小语，你家思归是怎么回事，怎么跑了呢，如今得罪了张员外，你说怎么办？”
“妈妈，你别生气，等回来我就让他去陪罪，你告诉我念哥在哪吧。”
秦语哀求的声音响起。
“小语，不是我不帮你，我去找人也是得托张员外，要是把他伺候好了，想找个人还不容易吗？”
“妈妈，我们一定听话。”
“只是思归”
“他的命是我给的，自然得听我的。”
秦语恶狠狠得声音响起。
只是当思归回来的时候，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慈爱的状态，满脸尽是担心，只是下一秒面色剧变，上前就是一巴掌，对他又掐又骂。
“你怎么回事，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这番姿态却让思归的心诡异的松了下来。
秦语说着说着就哭了，然后一把将他抱住，思归很久没被人抱过了，秦语瘦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抖，让他的心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
那一天的事情思归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找他麻烦，他松了口气，只是他却发现楼里的护卫看着他的眼光很是不善。
那天晚上，他去熬药，却不想回来的时候，直接被人捂住了嘴，然后拖到了一个柴房里，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大汉，结果下一秒门就被关了起来，看着里面的大汉，思归瞬间惊恐起来，然后就往外跑。
思归挣扎之下他用匕首刺中了那人的脖子。
他杀了人了，可是这一次他忽然有种嗜血的畅快。
他看着脚下的人，知道这是春妈妈的男宠，眼中一片冰冷。
这把匕首是他之前托人买的，作为防身之用，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他笑了，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巧芝，巧芝看到他愣了下，然后就看到了里面的尸体。
他的尸体不能这样放，会被发现的，到时你。。
那又如何？
思归的眼神冰冷，看着瘦弱的思归，巧芝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会联想到那人是思归。
想了想她连忙将门关上，做好掩饰，心想能晚几天发现就晚几天吧。
匕首见了血，等到后面仿佛就容易了很多，慢慢的所有想要欺侮他的人都被他杀了，只是即使如此，那个春妈妈也并不在意。
果然人命真是轻贱啊。
只是让他对世间失去最后一丝光芒的是那天他回来听到的话。
“这个药给你，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张员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等他没耐心，可就没人替你去寻你的念郎了。”
“妈妈放心，这一次一定不会出错的。”
思归就那样的在门外听了很久。
后来秦语死了，因为那药思归没有喝，而是被她错喝了，而张员外趁着夜色摸来时，看到的就是秦语，秦语虽然生过孩子，但是容貌依然令人心动，只可惜秦语拼命反抗，为了替她的念郎守身，直接一头碰死在了柱子上。
而张员外也被吓了一跳，据说当晚回去后便不能再人道了。
而思归只是平静的处理着秦语的后事。
巧芝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思归正在清理香炉中的灰，她想帮忙，却被阻止。
思归的眼神很平静，只是巧芝却感到一丝害怕。
后来孝惠皇后去世了，天下默哀，整个秦淮河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是就在七天后，春花楼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连带着最后一天忍不住前来寻欢的达官贵人，都通通烧了个干净。
思归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的大火，听着里面的凄惨的叫喊声，看着旁边看热闹却久久无人愿意救的人，只觉得讽刺。
“你要去哪里？”
巧芝看着思归，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庆幸当初自己散发的善意还是什么？自己才能躲过这一场大火，只是前方的人并没有搭理她，她想了想直接跟上了他的步伐。
巧芝知道秦语死后，他并不好过，忍饥挨饿都是小事，偏偏那些男男女女都觊觎着思归的美貌，她至今还记得上一次，差一点思归就自己毁了容颜。
“思归，你这张脸要是毁了，那些矿上的人可是会很喜欢你的，反正天一黑都这样。”
思归忍不住颤抖，这些年他活得很是艰难，所以她知道他的计划时，选择帮他，因为她也厌烦了这个虚伪肮脏的地方。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入宫做了小太监。
“为什么不能，做太监有什么不好？如果我这张容颜注定逃不过，那么我也要挑选最优秀的人。”
思归的眼中尽是疯狂。
巧芝在思归入宫后，拿着思归留给她的钱财，第一次陷入了迷茫，她竟然不知道去哪了。
她决定入宫做个宫女，反正在哪都一样，那还不如做最厉害人的奴才。
再一次相见，他叫戚易，而她叫玲珑。
入宫后，宫中的生活依然有着残酷，戚易的容貌也让他受到了嫉妒和觊觎，只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都早已被他一个个送到了黄泉路上，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次动手后，准备离开时就看到前方一个少年复杂的看着他。
他以为他会告发他，却没想他只是说道。
“这个人本就不是好人，我早就想处置他了，没想到到被你抢先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戚易。”
少年听到这个名字，很是开怀，后来他被调到了长春宫，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十三皇子。
“阿易，你想读书吗？我教你啊。”
“阿易，你想学武功吗？学了武功你就可以不用再受任何人欺负了。”
“阿易，你是天才吗？你，我，老天啊，你真是不公平啊。”
十三皇子忍不住向天哀嚎，只是眼中只有喜悦，没有一丝妒忌。
“哇，阿易，你的武功怎么练的这么好啊。”
“阿易，那些人看你脸红了哎，果然阿易就是厉害。”
十三皇子看着戚易就满是吹捧，戚易很是无奈，但是不可否认戚易身上的戾气慢慢消失了。
“阿易，五哥太过分了，怎么能随意把你抢走，他知不知道”
只是很快他又泄气，他是知道阿易的能力的，跟着他的确有点委屈。
戚易看着十三皇子的闷闷不乐，他想到五皇子问他要不要跟着他的时候，他其实是犹豫了的。
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五皇子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下的野心，也知道若是跟着他，自己能够得到的会更多，但是就在他想拒绝的时候，五皇子的下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念头。
“阿礼有了你，最近功课非常好，只是最近有传言，十三皇子有一心爱内侍，二人关系亲密，很是不一般。”
戚易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能知道他话语中的意味。
于是他换了个主人，而他也慢慢成为了五皇子的心腹和幕僚，一步一步打败了他府中的谋士，慢慢的脱离了内宦的指责。
“阿易，我想去战场，你愿意陪我吗？”
十三皇子意气风发对着戚易说道，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忐忑，戚易知道若是和他去边关，那么在五皇子府中的一切都会失去，只是依然他选择了跟随。
只是没想到这次同行的还有五皇子，他负责押送粮草。
边关战场局势千变万化，他和十三皇子两人并肩作战，风沙飞舞，十三皇子坐在草地上，看着戚易。
“阿易，我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的，不然如今你就可以一直在这了，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好孤单啊。”
“十三皇子。”
“哎呀，早就跟你说过了，无人的时候就喊我阿礼，阿易，我觉得你应该驰骋在这个战场上，而不是被困在那里。”
十三皇子语气中很是真诚，戚易倒没什么。
“阿易，你觉得五哥怎么样？”
戚易听到这不由看了眼十三皇子。
“我知道五哥的心思，只是太子哥哥虽然性格弱了点，但是他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五哥想要的根本不可能。”
“我以为你会讨厌太子。”
“哈哈，阿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虽然太子哥哥的确想要包庇他舅舅，可是若不是后来他放手，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伏法啊。”
十三皇子咬着狗尾巴草，直接躺在地上说道。
“况且这些年太子哥哥文能治国，武，武还支持我们这些将士，他真的不错了。”
十三皇子知道父皇如今年纪大了，自然对于太子在疼爱之余也是有着警惕的，但是之前太子就敢为了这些将士，直接顶着父皇的威压为他们争取军需。
戚易听着这些话沉默了半晌，他如今早已脱离内宦的位置，大部分是替五皇子处理外面的事情，不过到如今为止，他让他做的事都是比较光明正大的。
他知道五皇子没有想象中那么信任他，只是他也不在意，他想要的从来都是权势罢了，只是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的信任与明白，戚易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选错了。
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觉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边关的生活很多时候，让戚易也忘记了很多，直到书信传来五皇子路上遇袭失踪的消息时，他才惊醒过来，他一路沿着痕迹去查找，最后在一个边远的小山村中找到了他。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让他藏在心底永远无法诉说的人。
第一次见她，他对林梓澜并没有什么想法，甚至都没有记住她的面貌，真正让他们有接触的应该是那天有贼人来袭，他为了引开贼人却没想到撞上了林梓澜，最后他带着她一起跌入悬崖。
戚易会救她，纯粹只是因为她是受自己连累的。
很多时候，戚易也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救人，他想，可能是阿礼平日念叨的太多了吧。
阿礼的世界尽是阳光，即使连他那么黑暗的世界也因此变得有了丝光明。
只是哪怕遇到了阿礼，戚易知道他的心依然是黑暗的，他并不相信任何人，或者说除了阿礼，他谁也不相信。
意识昏迷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林梓澜会救她，毕竟她那么柔弱，或许守着他的尸体死去，亦或者自己独自离开。
只是她却选择带着他求生，她拖着他艰难前行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伤势太重，他根本做不出回应。
他看着她手心的伤口，第一次愣了下神，看着她放在衣服里的香囊，第一次闪了神。
他知道他吹笛子的时候，她就在后边，只是这与他而言又有何关系呢？
只是当大军得胜归来，看着她明明颤抖却依然为他辩护的时候，他第一次心中有了异样，她跟着他的背影跑了出来，看着她无助的样子，他终究打着伞走了出来。
只是一天五皇子忽然将他叫来书房，他看了他很久，忽然说道。
“阿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她是林太傅的千金，听说最喜欢兰花，你帮我看看这盆她会不会喜欢，她身份高贵，也不知这能不能配得上她。”
五皇子眼中带着笑意，而这却让戚易瞬间惊醒。
她是林太傅的千金，他看着灯火下仔细挑选兰花的五皇子，眼眸中的光慢慢熄灭。
戚易拒绝林梓澜的那晚，他就站在拐角处看着她蹲在地上哭泣，看着她一叠一桩的往回走。
第二天他便赶回了边关，十三皇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阿易，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和我说说，我替你去求亲。”
“十三皇子，不可如此胡说，戚易不过阉人，怎么能去祸害别人。”
“什么祸害，阿易这么厉害，能嫁给阿易才是她们的幸运呢，我要是女人，我一定非你不嫁。”
十三皇子的话却让戚易心中一阵烦躁。
够了，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这么说呢，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就是一个阉人，一个永远低贱如尘埃般的人罢了。
边关的日子很是平静，十三皇子没事就找他去骑马，然后喝酒，慢慢的北风一吹，烦恼也消了几分。
只是随着五皇子来信，有些事也慢慢再次浮上了脑海之中，五皇子说他想要追求林梓澜，让他帮忙寻找兰花，虽然当时战务繁忙，但是他却依然尽心找了无数名贵的兰花。
五皇子说林小姐答应他的求婚了。
戚易只是枯坐了一夜。
“阿易，其实你若是愿意”
“戚易不愿意。”
戚易直接打断十三皇子的话，十三皇子很是无奈，但是还是不想放弃。
“虽然他是我五哥，可是抛开身份，我觉得还是”
只是看着戚易的眼神，十三皇子终究闭上了嘴。
只是在林梓澜大婚的时候，十三皇子终究将回京送信的任务交给了他，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去了，将自己精心培育的兰花放到了她的门前，看着她开门，看着她拿走。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
戚易想，这才是她的生活，五皇子才是和她般配的人，而不是他。
他与她注定不是同路人，她该是高高在上，白璧无瑕的，决不能染上一丝尘埃。
边关再起纷争，戚易拼尽全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十三皇子力竭而死的画面。
“阿礼。”
第一次戚易失了神，崩溃的一路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他的身边，十三皇子看着他笑了然后离开了人世。
十三皇子死了，戚易仿佛疯了一般率领军队，直入敌军老巢，几乎不留一丝活口，最后若不是别人制止，戚易恐怕会一个不留。
只是赢了又如何，他终究看不到那个笑脸了。
十三皇子去世，先太子自杀，先帝病逝，五皇子继位，仿佛瞬间而已，只是与戚易而言仿佛隔绝了尘世一般。
“阿易，阿礼生前一直说你以后一定能封侯拜将，以你如今的功劳，这些都本是应该，只是如今阿礼不在了，你是阿礼最在乎的人，若是将你放出去，朕不安心，当初阿礼就是去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阿易，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戚易听着恒帝似怀念似真诚的话，点头应允。
他再次回到了皇宫，成为了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