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敞开你的心扉，会有人来的，会有人来接你的。”
第三十章分心
我没应林晖，沉默地抓了抓车后座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林晖的衣摆。我仰头看着路边掠过的一盏盏路灯，忽然就红了眼眶。
那时候，被排挤的我不知道如何将路走下去，只能整天浑浑噩噩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记得浑浑噩噩了多久，直到我们班一个女生找到我，劝我跟她一块出去打工。
“反正学得也没意思。我姨夫说，他那边厂缺人手，让我多带点人过去。我看你也学不下去了，不如早点出去挣钱。”
我没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她。
“你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我表姐也是这个年纪去的，挣了钱之后还找了个领班，现在就待在家里照顾儿子，日子过得好着呢。”
她跟我说了有一节课那么长的时间，好像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但我没有完全听明白。
她走了之后，我看着我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课本，又看了眼正热闹的班级，忽然就生出了一股荒谬感。
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吗？我想，因为我的父母被排挤，然后我又沿着他们的路走完这一生？
出去打工，赚了钱，开个小公司，买了房子，然后公司倒闭，再之后气不顺家暴，最后一个跟有妇之夫私奔，一个烂赌成性卖房子——这如同烂泥潭一样的生活，我经历了下半程，难道要连上半程也一并去经历吗？
没有努力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吗？要从此湮没在庸碌的人群里，重走我父母这样的生活吗？因为生活在烂泥潭里，所以就任由自己和环境一样腐烂吗？
我不断地问自己，但我的回答是，我不愿做我父母这样的人，我不愿在自己还没拼尽全力或者还没开始努力的时候，就先放弃了我自己的人生。
于是我开始疯了一样的学习。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走的路是否正确，但想要摆脱烂泥潭般的生活，当时的我，只有学习这一条路。我像溺水的人一样，在生活这一片茫茫大海中，紧紧抓住了学习这一根稻草。
而且，当时的我不仅是为了远离家里的生活，更是为了远离班上的同学，我想，只要我考到一个他们都考不上的重点高中——一中或者三中，那就不是他们不要我了，而是我不要他们了。
那段日子，我一个人在题海里沉浮。
到了高中，我依旧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交朋友，甚至说话。
我害怕跟林晖他们坦诚家里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也不知道承认了之后，那段“我觉得他们值得交往，他们也觉得我值得交往”的日子还存不存在。
帖子的事情出来之后，其实李妍还找过我一次。她说，叶华长这么大，头一次跟她妈妈吵架，因为我。叶华的妈妈知道了帖子上的事情之后，想打电话给于平换位置，但被叶华拦了下来。
“叶华不跟你说，那就由我来说好了。阿姨现在是希望调换位置，所以你能不能跟我换？”
近墨者黑的说法深入人心，我从大泥潭里出来，也不能怪别人嫌弃，就像当初的陈礼婷。
但帖子上的事真真假假，我想，只要我不承认，那上面的内容就都只是猜测，如果我认为的朋友根据那些猜测的内容抛弃了我，那就是他们的错，而不是我的错。
所以当时的我呛李妍“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立场来代替叶华说这些话的，但是只要叶华没跟我说这件事，我就不会跟你换位置”，当时的我并没有多少底气——当年跟我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陈礼婷，知道真相后一个晚上就与我形同陌路，那叶华呢？
但直到今天，叶华都没跟我提过换位置的事情，甚至没说过她妈妈要打电话给于平这件事。
我看向林晖，他正微微倾身向前，路灯的光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昧。我想，在这件事上，我做错了，因为初中那一段迷茫的生活，因为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我藏着、掖着，不敢往前踏出一步，不敢对他人敞开心扉，对林晖是这样，对叶华是这样，对李林一、谢朗、秦雅都是这样。
而在我掩耳盗铃的时候，他们一如既往的，真心地交我这个朋友。
刚刚，在我一个人封闭着心门埋头走了好久之后，林晖说，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叫他，他可以和我一起。
何其有幸。
车到酒店的时候，我看向林晖道：“班长，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今天过去可是帮了我大忙，以前包粽子，我能因为不会包被他们调侃上一天，今天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夸你上面了，就说了我一句。”
“所有的，所有的都谢谢。”我笑道。今天这一天，第一次有长辈手把手地教我怎样将一个粽子包好；第一次有长辈说我太瘦了，要在所有的粽子里都多放点肉；也是第一次有长辈夸我聪明，夸我手巧。
“那么高兴啊？”
“嗯！”
林晖也笑了，看着我高兴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穿过酒店就到了，很近的。你回去吧，天很黑了。”
我将东西拿下来，对他摆摆手说再见，往酒店走去。
快进酒店时，我回头，见林晖还在原地，便又冲他挥了挥手才转身往酒店里走。
我拐过大堂的墙角，在林晖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伸手捂了捂跳得厉害的心脏——刚刚回头看林晖时，他依旧站在路灯下，见我回头，撑着自行车笑着跟我挥手。那是我喜欢的人，我想。
傻笑了一阵平复了心情，刚要往里走，就碰到了从楼梯上匆匆走下来的喻婕。
“你怎么在这儿？”她看到我，愣了愣问道。
“我住酒店后面。”
喻婕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我手里提着的东西：“出去玩了？”
“嗯。”我将手里提着的粽子拿出来，递了一个过去给她，“尝一下，我今天做的。”
“谢谢。”喻婕有点疑惑，“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顶级学霸，都是天天宅在家里学习或者去培训班上课的呢，没想到你居然会出去玩到这个时候！”
“时时刻刻学，那不成机器了吗？”我笑道，“我的成绩只要不往下掉，我的心思可以在任何事情上，除了学习。”
“你这个人还蛮有趣的，是我之前误解你了，还以为人人都像二班那谁一样呢。”喻婕撇撇嘴，“谢谢你的粽子，回学校再给你反馈，我现在要先走了，不然我姐跟她相亲对象下来，我就要尴尬了。”
“嗯，再见。”我跟她挥挥手，看着她急匆匆地往外走。
在帖子事件传得沸沸扬扬时，我在厕所里听到外边有女生说起我的事情，为了防止她们把话说得更难听，我刚准备推门出去，就听到喻婕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两个到二班不是学习去的吧，是造谣、传谣去的吧，二班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水声响起，又听到她说，“嗳，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走什么，刚刚不还杵在这儿说得起劲吗？给我站好了，不然我就去你们二班说，反正大家都是熟人。”
“喻婕……”
“别喊我，我嫌丢脸。怪不得你们二班的成绩跟我们班比越来越拉垮，你们再这样将心思全用在造谣上，小心三班、四班都能压着你们打，到时候你们就要沦为全校的笑柄了。还有啊，别再用这些造谣的话来碰瓷我们班好学生，她现在的耳朵，是用来听课学习，然后在下一次考试碾压你们班年级第二的，可不是用来听你们这种人造谣的。知道了吗？”
回到住处的时候，大姐还没回来。我将杨梅和粽子收拾好，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等林晖发消息过来之后，便打开书桌，开始做习题。
我应了声，回头看向大姐：“回来了？今天店里事很多吗，这么晚才回来。”
“在外头接了个电话。进来时看你那么专心，就没叫你。再说，我回来动静不算小，你都没听到，你这个学习态度，怕是什么都影响不了你，分不了你的心，将来有大出息。”
我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我有被事情分心过的，前不久在图书馆就没看下书。
当时，林晖敲我桌子时，我正满图书馆地找林晖的身影。他那一敲，我就像正偷东西被抓了个正行。
之后就没怎么看进去书，心思全在林晖那头，余光看他看书看得认真，为了掩饰我的心不在焉，便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书。
后来再想想，我对当时看的内容完全没印象，全部心神都在林晖放在书上的手和他偶尔翻动书页时的声音上。
“你出去玩带回来的？”大姐指了指杨梅和粽子。
“嗯，杨梅是同学家摘的，还带了今天包的粽子回来。你吃过饭了吗？粽子热一下再吃。”我将试卷收起来，进厨房热粽子。
将粽子放锅里热上之后，我也不收席子，直接将小书桌摆在席子上，跟大姐盘腿坐着吃杨梅。
“这个比市面上卖的好吃多了。”大姐笑道，“我们家英儿也喜欢吃杨梅，每年杨梅季节我都让我妈给她买一些。”
“我是第一次吃这个，以前看到摊位上有卖，就只觉得它长得好看。”
“多吃点。”大姐想了想，又道，“青儿，明天我要回去一趟，已经跟经理请了假。你这段时间晚自习回来早点，这里位置有点偏，晚上虽然热闹，但有时候会有些混混酒鬼在附近晃荡。”
“好。”我应完又问道，“英儿有什么事吗？”
“英儿没事。”大姐站起来，到厨房里将粽子拿出来才又说道，“是英儿他爸忽然回来了。”
我看向大姐。
“他想要回英儿。”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