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根铁柱
接下来几日, 颜茵每天都被贺沉绛拎出内厅透索。
每天两百次,一次都不能少。
她跳的时候,贺沉绛就在不远处的椅子坐下, 一下一下的给她数。
刚开始颜茵跳四五十下得歇一会儿,但跳着跳着, 耐力好了些, 变成五六十下才休息。
沙船乘风航行, 于五天后, 在一个小城镇的渡口靠岸了。
船上需要补采物资,船上的人也要下来活动活动。
颜茵也跟着下去了。
下船之前, 贺沉绛给了她一个银袋子,“这是你坚持不懈的奖励,想买什么就买,银子不够再来找我。”
颜茵拿着钱袋子,她想说自己身上有银子。
之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到现在为止才花出去三十两。
她身上还有七十两呢。
但贺沉绛把钱袋子塞到她手里后, 就转头与一旁的柴阳交谈。
颜茵用手指勾了勾钱袋子上到细绳,缠在指间玩了一会儿, 最后决定不还他了。
一行人下船。
下船后, 颜茵特地放慢脚步,带着小满与岳氏兄弟在小镇的街上逛着。
估计有渡口的原因,这个小镇的规模比之松山县要大一些。
街上颇为繁华, 有挑着担子的小贩选定位置后,将东西一搁, 然后放声吆喝。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硕果累累,街上随处可见卖水果的小贩。
果子不值钱, 尤其是这小镇外种着不少果树。
盛满竹筐的大枣整齐排列,旁边还有摆在木头车上的柰,大而通红,喜气得很。
除去大枣与赤柰,颜茵还看到了她想要寻的桃子。
狐狸眼微微一亮,颜茵走过去买果子,只买一样太明显,而且她也馋嘴,故而挑选的时候选的果子种类不少。
他们下船的时候只有一个半时辰,等逛得差不多时,颜茵跟着众人回沙船上。
下船时双手空空,回去时岳氏兄弟一人抱着一个装果子的竹筐。
贺沉绛瞧见了,勾着唇角问她,“喜欢吃果子?”
颜茵点点头,“喜欢。”
贺沉绛瞅了眼这两大竹筐,“买这般多,吃得完么?”
颜茵很自然的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贺沉绛眼里擒了一抹浅淡的笑,“哦,给我的?”
颜茵觉得他说话说得奇怪。这果子是用对方借她的银钱买的,他要吃,当然也可以,何必说什么给不给。
不过颜茵点头了。
贺沉绛哼出一声笑,随手从竹筐里拿出一个赤柰,“这果子品相不错。”
一转头,他就对岳氏兄弟说,“把这两竹筐抬进书房。”
岳河看看贺沉绛,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筐,以为自己听错了,“爷,您刚刚说哪儿?”
贺沉绛目光淡淡瞥过,“书房。”
沙船上除了寝室之外,还有一间特地隔开的书房。文件密函送到书房可以理解,但这满大街都是的果子,也要送到书房去?
岳河这就想不明白了。
旁边的兄长岳山用手肘撞了撞弟弟,示意他赶紧去。
岳河不问了,端着竹筐快步走进书房。
把竹筐放到书房里后,执起腰时,岳河的目光不由落在竹筐里。
里面的赤柰又大又红,馋人得很。
说实话,岳河有点蠢蠢欲动,尤其是刚刚岁岁夫人还说这两筐果子又不只有她自己吃。
哪怕再加上爷,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这么一想,岳河顿时就更心动了。
旁边的岳山将竹筐放下,一转头就见弟弟直勾勾的盯着筐里的果子,太阳穴一跳,知道他是又犯混了。
“放下就走,看什么?”岳山无奈。
岳河还是盯着果子,“哥,夫人说”
“夫人没说,你给我出来。真是的,你这馋嘴的毛病何时能改改?”岳山直接拽起弟弟,大步离开书房。
不过这两筐果子到底是分下去了。
因为贺沉绛一个人实在吃不完,而且不是所有果子都能像赤柰那般久放而不烂。
岳河如愿吃到了他馋了很久的果子,那时候他与兄长正在穿头吹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约莫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了,还是回来的感觉好。”岳河含糊不清的说。
岳山颔首,“爷此次回来后,不会轻易离京,你就算想出去多半也没机会。”
岳河话音一转,“对了,这都好些天过去了,柴阳那家伙怎还没追上来?”
岳山:“我们行船速度快,他耽误些时间,追不上也正常。”
岳河皱眉头,“人没到,信居然也没一封。”
他们养了一批优质的禽鸟,之前在围沙县的渡口处稍作停留,爷亲自去接应处查看了,但没看到柴阳的信件。
岳山拢眉,“确实有些不正常。”
将手里的枣核往船外一扔,岳山回内舱,打算跟贺沉绛说待一停船,他先去京城郊外的接信点看看。
然而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岳山看见原本坐在书桌后的男人猛地起身。
男人那张向来沉稳镇定的俊脸,此时罕见的浮现出几许惊色。
那个伺候夫人的丫鬟也在书房里,对方一脸惊慌失措,忙跟着贺沉绛往外走。
只是女儿家步子小,她才走了两步,贺沉绛已到了书房门口。
一阵风掠过,人已经快速越过他到长廊上了。不得已,岳山只能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在小满想出书房时,岳山将人截住,“发生何事了?”
小满面上残余着苍白,“夫人的脸上、身上忽然长了不少红斑,也起了高热。”
岳山错愕。
起了红斑与高热?怎会如此?
这船上的都是自己人,且都是绝对信得过的,绝无下毒可能。
不对!
岳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小满。
这个丫鬟是临时买的,虽核实过身份,确认身世绝无伪造,但也难保。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岳山懂些医术,当即也迅速跟过去了,但走到颜茵门口前,他下意识停住。
夫人的房间
“进来。”下一刻,屋内传出熟悉的低沉男音。
岳山这才大步入内。
贺沉绛坐在榻边,一双狭长的眼紧紧盯着榻上的少女,眼里仍残余着惊惧。
岳山走近,在看清楚榻上的少女时,目光一凝。
确实如小满所说,颜茵面上生了红斑。
她一身肌肤白如雪,这足有半大枣核大小的红斑在其上极为显眼。
不仅面上有红斑,能瞧见连那纤细的脖子上也有,红斑一路往下蔓延,最后被衣裳遮盖。
玉面浮粉,高热让她双颊通红,轻轻的吐息像是烟雾一般从她红艳的唇里呼出,如同一只颓废的漂亮小精怪。
贺沉绛握着颜茵的手,大掌完全将那只手背生有红斑的小手包裹。
贺沉绛:“来过诊脉。”
岳山瞄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心道殿下是真的慌了。
诊脉?
您不松手如何没法诊脉啊!
“爷,您要不在旁边稍等,待属下给夫人诊脉。”岳山隐晦提示。
贺沉绛一顿,当即松开颜茵的手,给岳山挪了位置。但他不退出榻边,只是往上挪了些,转而去探颜茵的额头温度。
他的动作很轻,手抬起时指尖带着止不住的轻颤。
岳山开始诊脉。
颜茵起了高热,但没到昏过去的程度。她是有意识的,也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不能食用桃子,每次一吃,身上总会起红斑,有时候也会伴之一同起高热。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哪怕不用药,过了十天八天也会痊愈,起的红斑亦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此行回京,在路上难保会遇上些熟人,而为了以后“死无对证”,颜茵不打算让别人看清楚她的脸。
她脑瓜子不灵活,思来想去,就只想到这自损八百的一招。
这招烂是烂了点,但胜在管用。
不过颜茵没想到这人来得这般快,且还带了个会医术的来。
片刻诊脉后,岳山收回手,皱着眉头说:“不是毒物,夫人这征兆倒有点像得了癣病,应该是误食了某种发物所致。”
听说不是毒物后,贺沉绛紧拧的眉心总算松开少许,理智逐渐回笼。
而也是到这时,贺沉绛才惊觉刚刚他竟有些手脚冰凉。
贺沉绛疑惑,“发物?”
船上的饭菜是由厨房统一做的,不存在小厨房一说。
除去日常饭菜与酒水,还能入口的也就前些天买回来的果子。
大家吃的也一样。
但却只有她一个人犯了病。
冷静下来后,贺沉绛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件事。
这时岳山开口,“爷,您是否还记得,半年前的宫宴之上,新任礼部尚书一职的冯子石在饮下今上赐予的牛乳后不久,面无血色,浑身瘙痒,后来还腹泻不止。”
岳山说的事,正是贺沉绛方才想起来的。
朝中官员身体有异,且还在宫宴上发病。今上大惊,唯恐宴中有人投'毒,当下立即叫了御医来诊。
御医院院判亲自诊脉,得出并无毒物,只说这位礼部尚书食用了发物。
后来缓过来的冯子石也承认自己不能饮用牛乳,一旦饮用便会浑身不适。他还说莫说只是牛乳,哪怕是毒物,只要是君主所赐,他也绝不推辞。
这一通马屁拍得今上心花怒放,当即还笑赞了他一句。
贺沉绛吩咐,“去把小满喊过来。”
小满很快被带到。
贺沉绛目光沉沉,“从今早始,夫人食过何物?”
小满:“早膳吃的厨房做的肉粥,夫人的早膳向来吃得少些,今日也不例外,用了一碗肉粥便不用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夫人吃了桃子与大枣。”
又想了想,小满摇头,“没了,今早夫人吃过的只有这些。”
贺沉绛首先将肉粥排除,肉粥先前她吃过,但无症状,不是肉粥作怪。
桃子与大枣?
贺沉绛:“她前些天吃过桃子与枣么?”
小满回忆,“昨日夫人使用过大枣,至于桃子先前好像没有。”
贺沉绛眸光冷冰冰的,“去把船上的桃子全处理干净。”
小满仓皇出去了。
贺沉绛:“岳山,给她开药吧。”
颜茵静静躺着,浓长的眼睫悄悄的扑腾了下。
她没想到只是那么一会儿,贺沉绛就把事情给弄清楚了。
这怎么可以?
不过颜茵一颗心悬起来没多久,她就听见岳山说:“爷,船上怕是没有足够的药材。”
他们这一行每个都身强体壮,平时别说高热了,连小风寒也不会得。
船上虽有备药,但那也是一些最基本的药材,以及各类解毒丹。
像如今这种食用了发物之后,生出的类似癣病,哪有适合药材。
贺沉绛想也不想便道:“那就停船,让人下船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赤柰,也就是红苹果。
有宝贝追文吗(小声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