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尽管末日之中已经停水停电了许久, 但是因为薛素玄的异能，他们的队伍里从来没有缺过清洁的水。
晚上修整的时候，柳停云趁此机会洗了一个热水澡。
直到现阶段一切危机都告一段落的时候, 柳停云总算是明白了那些居住在大城市无论有多逼仄的小居室里，都对浴缸这种东西充满执念的社畜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躺在水里确实能够令人放松, 他将整个人闷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门外响起了一阵颇有规律的敲门声，柳停云直接从半梦半醒间惊醒，旁边用来照明的蜡烛都快燃没了大半，正一滴一滴地从在底部积蓄着融化的蜡油。
“谁？”
柳停云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水哗啦哗啦地从他的身体上流了下去。
透过磨砂制的玻璃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一个站在那里的人影，蔺元思的声音沉稳地隔着门穿过：“停云, 饭已经做好了, 你洗好过后直接过来吃饭吧。”
“哦哦，好，我马上过来。”
柳停云答完话后，就听见了好友远去的动静, 他这才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一根浴巾，擦拭头发, 擦拭身体。
做这些事的时候，柳停云顺手将窗子的缝隙开得更大, 以便通风。
他在水里估计躺了很久，走出浴缸的时候, 已经感受不到水的温度。一月份的天气仍旧带着寒冷, 但是因为他的异能是火属性的缘故，柳停云并不担心自己感冒。
……强化者还能感冒的话，则说明他的身体还是太过脆弱。
柳停云对着镜子不禁这么想。
镜子里的青年头发有些长了, 因为在末日之后并没有理发店可以替人打理，所以柳停云决定接下来有空的时候，和队伍里面有着同样困扰的男士再一起研讨一下。
他想这些事的时候，有风不断灌入窗内的缘故，浴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但是配合着还未完全昏暗的天色，在室内尚且还能视物。
柳停云往身上套衣物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终于发现了一直以来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事。
自己的小臂内侧原本有一块极其不明显的胎记，而现在仔细一看，竟然已经完全消失了。
有的胎记的颜色会逐渐随着时间变淡，但是前段时间柳停云还注意这块胎记完好无损地还待在此处，没有道理几天的时间就直接跟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说再见了才对。
柳停云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事件，突然发生在他的身上很不符合常理。
他放弃了原本打算穿衣服的举动，然后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全身上下统统都检查了一遍。
柳停云年幼的时候性格调皮，时常和一个院子里的小伙伴上蹿下跳，往往成为镇子上医院的常客。
大多数时候虽然伤口看起来可怖，但都是皮肉方面的小伤，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较为狰狞的疤痕。但周所周知，才长出来新的皮肤和周围原本的皮肤颜色并不一致。
根据那么一点小小的不一样的地方，柳停云依旧能够回忆起不少当年留下来的伤口位置。包括当年从缅桂树下摔下来，让他下巴缝了好几针的那一场，他现在扬起下巴，做出夸张的神情对着镜子观察，也应该还能依稀找到往日峥嵘岁月的痕迹才对。
经历了一番检查，柳停云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伤口十有六七还在。
他清晰地记得，那些消失的痕迹大多数和他阴影世界受伤的创口所在部位完美符合，此外还有一点则是，他的右臂实在是太新了。
新的今天和姜清悦握手的时候，都不由得心中生出了几分不自在，而他在当时只是在考虑这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太奇怪了。
奇怪到他不由得将所有的怪异，和阴影世界中发生的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返回地面以后，所有人都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相貌。
他们是以肉身直接进入阴影世界，那里的事应该都是货真价实发生的过去。
但似乎几乎没有人真正考虑过，阴影世界以粗暴的方式让他们在那片土地上长出新的四肢。那么它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将所有人的身体给恢复原样了呢？
以阴影世界流行血食的可怕风气，大多数人失去的原本肢体，都进了那些不洁者的肚子，早就经过无数道消化，不知道被排泄到了哪里去成了化肥。
相比于像是用魔法一般，大多数人都恢复了原来的身体，现在所发现的那些事实，柳停云更加倾向于他们恢复的那些零件根本就不属于他们原来的身体。
绝大多数人的身体构造都不是原装货。
柳停云怀揣着心事走出大门的时候，客厅里的人聚在一起，将蔺梦怡围在一群人的最中心，都在讨论她究竟有没有办法给手里的台灯充满电。
“等着吧，一定能行。”
小姑娘最开始自信满满，但是因为拉大电压烧毁了五个灯泡以后，脸色隐隐变得不怎么好看。
“能不能行啊？220v50hz，这是东联邦大部分城市的电压和频率，不要说我没有事先告诉过你。”
“吵死了，中学就学过的东西，我早就知道这个，不用你提醒！就是你一直在这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所以我才一直失误……”
刘俊诚意味深藏地‘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220v50hz究竟该怎样输出吧？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一个测电笔，然后你自己来好好研究一下。”
这句话刚刚落音，蔺梦怡手里的灯泡应声熄灭，线路糊透了的气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第六个吧？你的控制力还是需要再练习啊。”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说话了……像你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聒噪得很啊。”
小姑娘脸色黑漆漆的，刘俊诚碍于她的怒火立马闭上了嘴巴。
柳停云觉得这其实并不能算作一种迁怒，因为某个情报贩子确实每天都吵得要命，也不知道他成天哪里来得这么多话。
薛素玄和蔺元思都在旁边围观蔺梦怡的新尝试，赵归明则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在看一本从书房里找出来的书，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柳停云隔得老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痴呆原来可以带来快乐》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很大，从书房里的照片来看也住着老人。
尽管知道可能有这种书籍存在，但是青年竟然精准地将它给找出来，柳停云还是不免一呆。
原本萦绕在他心头的烦恼思绪突然凝固了那么一下。
……也行吧。
而杭季站在阳台处吹风，柳停云其实平时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推开落地玻璃门的时候，这个人正好掐灭了香烟往屋内走。
“我以为你不抽烟。”柳停云突然说道。
他们队伍里平时很少有人抽烟。
蔺元思没有让身边人吸二手烟的习惯。
而柳停云无论是在上学还是工作期间，都能够算得上个人作风方面的模范标兵。
他不喜欢烟味，薛素玄也不喜欢烟味，刘俊诚倒是在众人面前抽过一两次，但是见众人都不太喜欢以后，每回都是停车后绕到空旷的地方再抽。
“烟草有舒缓情绪的作用，”杭季说，“军队里不允许喝酒，但是对于抽烟却没有明令禁止。心情杂乱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抽上一支……”
其实犯不着他主动解释，柳停云也能从杭季手里还剩一大半就被掐灭了的烟头，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并不是太喜欢。
……杭季为什么会反常地想要抽烟呢，难道有什么令他觉得不舒服的事吗？
柳停云心头忽然一动。
“我们回来以后，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他期待杭季发现了同样的事，但是战士只是轻轻地苦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体会到他话里的期冀：“不对劲的地方？整个末世里，不都到处都是吗？”
“放宽一点心吧，末世里，大家的命不都是捡回来的么？能够活过一天就是一天……”
柳停云还想说什么，但是杭季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什么都要想清楚的话，那不是太累了吗？”
这可不像是那么高傲的人嘴里该说出来的话。
他觉得杭季应该发现了什么，但是这个人却主动放弃了去探索。如果他们之间交换情报的话，肯定能够弥补一些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盲区。
柳停云有些不能理解杭季的做法，不亲自去弄清楚真相，难道要浑浑噩噩地等待危险降临吗？
他还想再说一些什么，可这个时候，从门口冒出了蔺梦怡的脑袋。
小姑娘可能暂时放弃了给蓄电池充电的打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探头探脑，那副模样像是一只观察状况的松鼠一般可爱：“云哥，季哥，你们俩在外面说什么？”
“没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人只是在交流吸烟的危害罢了。”
蔺梦怡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只能略微带着点失望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如果你们说完了话，就赶紧过来吃饭，不然才出锅的菜肴就冷了。”
“好。”
杭季率先应了一声，然后便带头向着饭厅的方向走去。
柳停云紧随其后，室内的温度要较阳台外更加温暖，才一进门，蔺元思刚刚将厨房里的食物端进客厅的大门，他就闻见了充斥在饭厅里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好香啊……今天晚上吃的是咖喱牛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