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赵归明筛选申请者简历的时候, 偌大的场地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
所有想要加入蔺元思小队的成员都聚在一起，等待着这个青年做出决定, 向他们宣判结果。其中有人或多或少地禁不住翘首望向前台, 但更多的人表情尽是一派肃穆。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有过参与团体活动经验的人都知道，哪怕是让一队并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 不费上一些手段都很难让他们彻底陷入安静。
就连在讲究纪律的学校里都是如此，每当开年级大会，倘若班主任不一直在班级附近走来走去，那么学生们总是会耐不住寂寞小声说话。但更多的时候，就连巡视这个对策都收效甚微, 通常领导刚走到队尾，队伍前方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更别提这群人, 手底下几乎全部都见过鲜血,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经历了阴影世界几年、几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浸润。像是魏绮浓这种几乎没有深入体验过当地风土人情的人, 直接可以说得上是凤毛麟角。
这种环境下可能依旧存在着坚守本心的人, 但是绝不意味着他们的秉性中具有服从的特质。
阴影世界中光靠顺从可绝对活不下去。
但是在青年低下头查看资料的时候,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都细微可闻。
赵归明的身上似乎充满着别样的魔力，无论是怎样桀骜不驯的人，只要到了他的面前, 就会完全丧失反抗心理，变得像是沉默温顺的绵羊那般乖巧。
他们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是服从和被服从的关系, 似乎越是强大的人越是能够体会到对青年的存在感到恐惧, 忙不迭地争相向青年献上掌控自己的锁链。
就像是曾经在避难所里，有人朝着赵归明呛声，而现在在琴台大学中, 所有人都甘愿被赵归明搓圆揉扁。
无论亲眼见证过多少次这个人的威严，柳停云都会觉得这份寂静简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但是又不敢将目光落在青年身上太久，只好别过眼去，盯着青年身旁的人端详。
柳停云恰好和他们中的某些人对上了视线，不乏有人的眼里在那一瞬间闪过异样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冷漠，同时也有质疑……就好像是在质疑柳停云为什么有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好在赵归明翻看资料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将自己感兴趣的纸张都挑选了出来。
柳停云目测了一眼，莫约一十来张纸。
来到琴台大学等待日落的人看起来多，但最终返回现实世界中的却只有数千人的样子。
其中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愿意留下来，跟随他们前去叶榆市。剩下的一部分则是选择在现场观望，等到赵归明出现以后，然后才正式向他们提交资料申请。
在原先的设想之中，柳停云也没有想过将所有人都统统刷下去。
赵归明在四五百份申请中留下这么一小部分，这样的结果大概还在控制之内，尚且还算说得过去。
青年将简历递给身后的人，蔺元思主动先其他人一步接了过来，清了清嗓子：“被叫到名字的率先出列吧。”
然后他念道：“时睿文，舒霁，姜清悦……”
随着一个又一个被叫中名字的人出列，柳停云在旁边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被赵归明所选中的人，看上去都足够年轻。
尽管末世和阴影世界早就将活下来的人类给筛选了一遍，但是返回地面的纯洁者里，也有不少正值三十四十岁的壮年，以及少量步入学龄的孩童和行动利索的老人。
众所周知，只要年纪尚轻，那么一般正值韶华的人模样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在个人资料没有附上照片的情况下，赵归明竟然精准精确地将符合这部分要求的人统统都给挑选了出来。
他心想这个人的眼里还真是容不得一点沙子，但是转念又一想，即便人类挑选宠物，不也是得挑选自己觉得顺眼和喜欢的吗？
柳停云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拿挑选宠物的现象，对目前的状况作出这种充满恶意的类比。
谁也不知道赵归明作出筛选的标准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在场所有人——包括被刷下去的人，包括蔺元思小队里的所有成员，都没有对这个人的独断提出任何意义。
蔺元思只是让他们分别组成五人一组的小队，然后自发地推选出自己队伍的小队长。
某个情报贩子自告奋勇地提出他愿意担任小队长的职位，帮助新加入的成员融入他们的团体。
“怎么就不行呢？”
刘俊诚说道：“你想，我们原本队伍的人数是明显少于后面加入的新人的，要是在不将我们原本的成员分配出去，作为中层来管理独立的小队，到时候我们作为领头人的地位不保，被下面的人架空了又该怎么办？”
蔺梦怡在一边以对人不对事的态度抬杠：“要是被架空了，我们小队不就正好可以单飞了吗？”
“单飞好呀，单飞我也没有意见，不过不是我沉迷于做领导，”刘俊诚继续说道，“只是只要我们和他们还是队友的身份，一天没有撕破脸皮，知道我们情报的人想要坑我们实在是太容易了……要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单飞出来，就惨遭周围的人背刺……”
蔺元思不是才初出茅庐的职场小白，他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由蔺元思担当整个车队的领队，再直接将五人一队的小队长的名额对半分配，刘俊诚、柳停云、杭季分别管理一只小队，再由新加入的成员自己推举出三个队长的人选。
柳停云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十分可靠，没有谁会质疑他的能力。杭季出身于军队，对于维持队伍几率这件事得心应手。刘俊诚完全是毛遂自荐，可是在自来熟和与他人打成一片的方面，这个人具有队伍里其他人加在一块都拍马不及的专业性。
而薛素玄向来对于这种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有蔺梦怡一直嚷嚷着她也想要成为小队的队长，然后被蔺元思揉着脑袋立刻镇压：“你呀，就乖乖和我一起待在我们的车上吧。”
“怎么说我也不是原来那个小孩子了，哥哥你偏心，不仅对我抱有成见，眼光还是大大的不行！”
小姑娘气呼呼地鼓起了脸蛋：“要我说啊，你还没有阴影世界里的龙女慧眼识英才，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天赋，不仅给我小队长做，还给把我晋升身为了亲卫……”
她不满地嘟嘟哝哝抱怨，旁边来拿对讲机的小队长听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影世界里，一直干巡逻队的异化者，都是不具有潜能的家伙，至于队长这种东西，只要谁拳头大，谁就能胜任。”
“在那个地方，因为距离真正的死亡还很遥远，所以大家对人际关系方面的处理都很粗暴，但是现实世界里需要注意的可就不止这些了。”
“以我对龙女那个家伙的了解，恐怕她之所以将你分配到巡逻队，是因为对你还没有彻底死心，想让你在那里干不下去以后又跑回去求她……至于怎么这么快给你调出来，恐怕是因为你的脾气倔，害怕你真的死在那儿了吧。”
蔺梦怡闻言带着一点不满地转头过去，去看朝着她说出这段话的那个人。
由新成员自主推选出来的三个小队长里，有一个人选正好是魏绮浓，她是在嘉陵市蔺元思第一个接纳的新人，又和她所带领的小队里的其他两个人正好认识，于是就成为了他们推举小队长的首选。
剩下的两个小队分别推选出了一男一女，而现在说这话的正好是其中那个年轻的男人。
“你是……”
柳停云虚起了眼睛，他莫名其妙地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模样有些眼熟。
“怎么，我们今天才刚刚见过面呢，离开了阴影世界就不认识我了？”
年轻男子极其友善地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就再和你们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姜清悦，阴影世界东区的领主……你们就不用再跟我介绍一次了，我都认得你们。”
“西区的领主薛小姐，我们的领队蔺先生，还有蔺小姐……”
他看向柳停云，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你好，柳停云先生，你不记得我了，我对于你可是印象深刻呢。真是羡慕你，刚才可以和赵归明先生站得这么近，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好吗？以后可要多多帮我引荐一下啊。”
姜清悦的皮肤白皙，身量很高，面容清俊，略微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年轻男子右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但是并不妨碍他依旧长着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相貌。
柳停云想起了他，他就是之前站在台下仰起头来目光灼灼，以质疑的眼神盯着他看的那个男子。
东区的领主早在登上领主之位前就已经毁容，所以蔺元思一行人在瞧见这人之前，对于这个人的脸蛋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年轻男子在听闻通道消息以后，云淡风轻地表示他无所谓的模样，完全和此刻笑眯眯的神情如出一辙。
柳停云对于这种无缘无故就显露出一腔热情的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但是姜清悦说完这话以后，又面带微笑地朝他伸出了手，显然是有着想要和他握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