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又逢君
小仙使原以为自家仙君身子不好走不得太快，不成想仙君脚下一点不带停顿。还要将他落下一节，因此险些走错了路，无法，仙使只得加快了脚步，始终先他一步。
两人脚程快，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青云大殿外的夹道上。小仙使边走边安抚道：“君上不用太着急，刚开宴没多大会。帖子我也带了。”
宋潋不答。
小仙使接着边走边碎念：“得亏您来了，这样的盛宴几百年难得一次，各大仙家齐聚不说，还允许我这样的小仙使参加，当然啦，前提是得您带着我，哎？那位是…”
遥遥望去，一个仙娥正疾步快行，往他二人方向来。走到三丈开外又忽然顿足而站，不再动作。
“我的天！”小仙使暗呼。又低低道：“君上！这位就是槿琂仙娥啊！君上是要来看看这位吗？”
小仙使看的挪不开眼，却发觉身后的君上半晌依旧没有回答。“君上？”
扭身去看。
这才发觉，自家仙君远远落在后边，不知何时就停住了脚步。此时正怔怔的望着前方。仿佛失了神志一般。
小仙使不解，来回在两人面上细看几次。发觉他二人似乎都在看着对方。
“啊！”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脚下轻挪，退到了自家君上身后。
“君上…故人呐？”
宋潋肩上落了些雪白花瓣，抬眼去看她头顶，与他无二。花瓣簇拥的她，显得额外娇美，眸中清冷之色软下几分，沙哑的低声道：“应当是…故人吧。”
她的样子他铭记在心，但此时却踟蹰难行不敢动作。他想，这一定又是一场梦，同他这八百年来做过的每一个梦一样。
直到那姑娘从新走动，抬脚再次走向自己。
雪白的裙摆在脚边摇荡，扑簌簌的花瓣从她发顶肩头扬在身后。
宋潋依旧没有动作，反而在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微微的后退了一步。喉结滚动，只觉喉咙干涩。
“宋潋…”
宋言的手僵在两人中间的半空。等她想通了他为何后退之时忽然红了眼眶，在不犹豫，飞身扑到他身前，紧紧地将他环住。
“别怕碰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几百年的梦中，他每次见到宋言都会很开心，她总是笑着看他，却离他很远。他也没有一次敢触碰她，即便是她的一角裙角也不可以。
死去的宋言偶尔也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提醒着自己会给她带来什么。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宋言忍不住哽咽。环在臂弯下的腰瘦的叫她心疼。
湿热的眼泪一点点洇透他胸口的衣衫。宋潋仰头看了看漫天飞花，目光又落在仙使面上。“这梦多好…但我第一次梦见你。”
仙使瞪圆了眼指了指自己鼻子，有点斗鸡眼的问，“您当这是做梦呢？”
宋潋忍不住轻笑。终于敢低头看一眼俯在自己身前的人。“言儿，我梦到过很多次你，有时候你在骑马，有时候在赏花，有时候在看书，都离我很远，只这一次离我这么近。不该如此的宋言。”
宋言听着他失神的碎念，眼泪决堤一般。仰头看他，努力的平稳着声音开口。
“宋潋。你好好看看我。”
迎上他赤红的眸子，宋言努力扯开个笑。又道：“他们说今日是几百年难遇的盛宴，所有神仙都会来参加。我以为在青云大殿能见到你。我找了很久，又有人告诉我，永昼宫的宫主八百年没出过宫门…”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宋言哽咽这问他，“干嘛将自己活成这个样子？我那时候不是跟你说要好好吃饭的吗？”
低垂的眼睫轻颤了几瞬，宋潋吞了吞喉间的闷顿，轻声开口：“这怎么可能呢…”
“宋潋，抱抱我，抱抱我你就知道这都是真的。我的十世凡间过完了就回来了呀。”
垂在身侧的大手有些战栗，“我怕，一碰你，你就走了。”
宋言看着他缓缓抬起又停在身侧的手，心疼的仰头看他，没犹豫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吻，才又问他“现在呢。”
宋潋微微睁大了眼，终于将手落在她背后，温热，柔和。
“宋潋，我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
小仙使看着两个相拥的人，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抑制住了那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原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
宋言甫一踏进永昼宫，人有些呆滞。将牵着的大手捏了捏，问道：“宋潋，为何什么都不种？别个仙宫可不是这样光秃秃的。哎？这是什么？”
墙角的几棵干枝子还没来得及浇水，侍奉它的仙使已经躲到一边同其他人站在了一起。
宋潋回到：“是茱萸，还没结果子。”
听到这回答，宋言忍不住叹口气。牵着他大手继续往里走，“这八百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往后我住进来，庭院断然不能在如此。”
宋潋微微惊愕，“言儿，你说什么？”
宋言脚步不停，牵他踏进殿中。“我说我要过来和你一起住，还要将你这院子好好布置一番。”
宋潋忽的浅笑起来，眉眼止不住的要流淌出些柔情蜜意，但心里却有点紧张，“我不知道天上娶亲是什么规矩。等会我同你去拜访玄德仙君，看看仙君是何要求。”
立在殿门的几个仙使直挺挺的瞪圆了眼。
“天爷呀…方才咱们君上是笑了吗？”
“何止，何止是笑了，声音也软的不像样了…”
“比起你们说的这个，我更不能相信，仙君把刚来的最美仙娥就这么拐到咱们殿里来了…还要谈婚论嫁了…”
“嘁，你懂什么，都说了两个是故人！”
“管她新人旧人，能叫仙君笑的就是好人！”
“这倒有些道理。”
“是是是…”
伴着几声赞同的附和声，其中一个仙使咳了一声，轻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咱们仙君并不是咱们推测的那般，天生冷心冷情的人，他也不是享受孤独，而是因为这位啊…”
庭院一时陷入静谧，半晌之后便是接连响起的长吁短叹。
饶是宋言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清他寝殿的样子，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这么大的屋子，除了床榻与一张书案一把圈椅，再无他物。空的能回声。
将攥着的手拉到身前，叫他坐在床榻上。宋言自己坐在脚踏上仰头看他，准备认真的跟他解释清楚。
“宋潋。”
“我在听。”
宋潋垂头看她，眼里带着笑，很喜欢她这样坐在自己身边。
“我师父上次打伤了你，我很生气，这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脾气大护短。我已经替你狠狠的批评过他了。”
“是我有错，我不该去乱你命格。”
宋言摇头，“你哪里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怨念也都叫你自己克化了，还要怎样啊？”
抬手去摸他消瘦的脸颊，心疼道：“是我辜负了你，但是宋潋，我从来不后悔在碧云山的选择，事实证明，我做的选择是对的。我还能再活过来，如果是你从这天地间消失了呢？我也许会比你还痛苦。”
“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时候没有同你说明心意。”
“你说过的，我知道。”
宋潋握住颊边的手，笑着道：“在狸妖的幻境里你告诉过我。”想起那时候的情景，宋潋忽然有点脸热。
宋言微睁圆了眼，“当真吗？”
“当真。”清咳一声，宋潋又道：“是我的错，我那时怕自己死在碧云山，从来也不敢亲近你。”
宋言一时间有些恍惚，回想起了从前种种，可惜的叹气，“早知如此，何必要发乎情止乎礼呢？”
“所以，宋潋，我已经跟师傅说过了你我之间的所有事情，他再不会对你怎么样，也同意了我搬过来住。稍后我能叫你的仙使帮我搬东西吗？”
宋潋浅笑的唇角微僵，“你是说，今夜就要搬过来？”
“自然！”
“这样恐有不妥…”
宋言轻哼，“刚说了守礼耽误事，你又上纲上线，现在都是老不死的神仙了，还要那些礼数做什么？守来守去的还有边儿吗？”
宋潋叫她说的微微发怔，无奈道：“我不想叫别人对你…”
宋言忽然起身将他打断。脱了鞋躺进了床榻里，又拍了拍一旁，示意他躺下。
宋潋僵硬着看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宋言又起身要来替他脱鞋，连忙自己弯腰将鞋脱了。躺下去的动作还是带着几分僵硬。
宋言见他躺好，扯开了薄衾盖在他身上，自己也钻了进去，靠在他胸口。
“我方才在青云大殿找了你好久，现在有点累，你抱着我睡一会好吗？别再说别的，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从现在往后的每一刻，你宿在何处，我就宿在何处，你去哪我就跟去哪。好吗？”
帐中静了许久，宋潋终于颤着声道“好。”
“以后要好好吃饭，不能在这么瘦了。”
“好。”
永昼宫难得的热闹了一小会，又重新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几个仙使望着殿门，长吁短叹半晌。依旧无心做活。
其中一个斟酌了许久，忍不住开心地说道：“咱们用不用给君上备水呀？”
一个咬了咬唇，又摇头道：“应当不会这么快。”
“我觉得快些好！等有了小宫主，这永昼宫就热闹了！”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