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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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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二,孙如宓一行三人到了鹿州所在的那处马珏赠予的小宅院。

    院落不大,但住下两人绰绰有余。

    令孙如宓意外的是,这宅院窗明几净,似是有人打扫看护的。

    大门上着锁,孙如宓没有钥匙,桃英去敲旁边邻居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大娘。

    “你们是?”大娘目光警惕地看着几个外乡人。

    “我们是上阳过来的,家里亲戚将隔壁这房子留给了我们,但只寄了房契,却没有钥匙。”孙如宓刚说明来意,那位大娘就把门开得更大。

    她仔细打量着孙如宓,说:“姑娘,你是姓孙吗?”

    孙如宓点头说:“是,我家亲戚可是有所交代?”

    “孙姑娘,您来了,有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每天都去打扫,还把钥匙寄存在这里,说等有一位孙姑娘来,就把钥匙给她,孙姑娘您稍等,我去拿钥匙。”那位大娘说完,就进屋了。

    孙如宓见状,便知是马珏早有安排。

    等大娘拿了钥匙返回,孙如宓问:“大娘,你是何时开始打扫这院子的?”

    “年初的时候吧,有几个人把旁边这家买下来,并且修缮了一番。这宅子之前住了一对老夫妻,后来他们被孩子接走养老,就一直空着,当时我还以为是有新邻居了,但他们给我们十两银子说让我们每日都去打扫。”

    大娘说着忽然不好意思:“这打扫屋子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我还以为得过个一年半载的,谁知道您这么早就到了,这几个月,可用不了十两银子,那个,孙姑娘,您再等我一下,我把剩下的钱还给您。”大娘说着又要回去拿钱。

    “不必了,哪有付了钱还收回的道理。”孙如宓拿到钥匙,谢过那位大娘,便带着桃英和陆诚回去开门。

    门锁上一丝灰尘都没有,可见那大娘确实守信,日日来打扫。

    进了门,小院里种了两颗桃树,如今已经开花,地上落了一层花瓣,看着倒是一道风景。

    推开正房的门,孙如宓和桃英都隐隐惊讶,这房内布置得和相府很像,只是小了一些。

    “马相公真是煞费苦心,算算时间,应该是刚接您回府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桃英一语道破。

    孙如宓环视房间陈设,黯然失神。

    马珏一开始就没真正想让她做一个妾室,他早就给她留了退路,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孙如宓曾问过马珏,可是从未得到过一个真切的答案。

    此时此刻,她真想再见马珏一面,问个明白。

    “小姐,我把行李拿进来收拾一下。”桃英回马车,和陆诚一起拿行李。

    后院是厨房和柴房,柴房里竟然堆满了干柴。

    孙如宓将小院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处处干净,门口两颗桃树也好看,她喜欢极了。

    陆诚帮着把行李放进来,到孙如宓身边说:“孙姑娘,门太窄,马车进不来,您看,我也给您送到家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一路陆诚也算是尽心,孙如宓到了地方,这桩生意也就到头了。

    “可以,这一路驾车辛苦,说好到了鹿州给你换个新车的,但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哪里有车行,不如给你五百文,你自己去换一辆如何?”

    五百文,在平凉换不到一辆新马车,但是在鹿州却可以换到个很好的车了。

    陆诚心道这孙姑娘一路算了不少账,包括每座城的物价都会仔细对比,可真不好忽悠。

    “那就多谢姑娘了。”陆诚没讨价还价,拿了五百文驾车离开。

    桃英在整理行李,孙如宓拿出账本算账。

    账本已经记了许多页,上面全是一路的开支,其中还有一笔进账,是她半月前赢了一场灯谜会,赢了五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她还剩下三两银子。

    “幸好有这五两,否则根本剩不下钱。”孙如宓合上账本说。

    桃英说:“姑娘既有那一百两,为何不用?”

    “倒不是不用,若是这二十两用完了,定然要用那一百两,只是马相公馈赠,我也不能白白使用,将来赚了钱,还得还给人家。”

    “还钱?”桃英不解,凭孙姑娘和马相公的关系,还需要还钱吗?

    “不止这一百两,我那二十两银子也是当了些首饰凑的,还有这房子,也得按照他们买房的价钱还回去,这才是我们自己的,不然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孙如宓说。

    桃英觉得挣一百两银子十分不易,听孙如宓还要把房子也算进去,那得多长时间能还清啊?

    “姑娘,这么说,我们现在很穷了?”

    “是啊,负债累累。”孙如宓说完,轻叹口气。

    “那我们怎么赚钱?”桃英问。

    孙如宓想了想说:“这个还没想好,等明日我们去镇上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

    “姑娘,您可以卖字画啊,您写字画画那么好看,也不输什么名家大作。”桃英眼睛一亮。

    “卖字画可以,那也得有人买啊。”孙茹宓说。

    卖字画是一条出路,但是不知这镇上是否有文人墨客,否则岂不是浪费时间精力。

    “我也可以替人缝补衣裳。”桃英想帮忙,但她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我们先想想今日晚上吃什么。”孙如宓倒是没有什么烦忧,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收拾好行李后,准备去买菜,没等出门,隔壁大娘来敲门,还送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孙姑娘,这是下午家里刚包的,大娘是开包子铺的,街坊邻居都夸我包子做得皮薄馅大,是镇上做得最好吃的,今儿个给您送来尝尝。”

    因为孙如宓没要大娘的钱,大娘心里总觉得欠了点什么,想着往后在吃食上多照顾一下。

    “我们刚搬来,本该给邻里送些礼物才是,怎么还能收您的东西?”孙如宓说。

    “孙姑娘您千万别客气,二位姑娘这么年轻,又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一路辛苦了,我家下午包了许多包子,多得吃不完,您就收下吧。”大娘热情难却,孙如宓只好收下。

    “姑娘心善,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好人。”桃英将包子放到院内石桌上,二人就在这院中吃饭。

    吃饭时,孙如宓问:“桃英,你会做饭吗?”

    桃英挠了挠头:“不瞒姑娘说,奴婢没做过饭。”

    想来也是,相府的厨娘有好几个,哪里用桃英做饭。

    孙如宓在靖国时是丞相府千金,自是没有下过厨,靖国覆灭后又一路流离,整日忙着活命,更不会做饭。

    这下就更显得隔壁大娘雪中送炭来得及时。

    “不会做饭可不行。”孙如宓想着柴房那满满的干柴,不知道马珏想没想到她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做饭。

    桃英自告奋勇:“姑娘,我可以学,明日我就去隔壁大娘家学做饭,她是开包子铺的,做饭手艺必然不会差。”

    “想法不错,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学。”孙如宓笑着说。

    “姑娘,奴婢一个人学就可以了,您身份尊贵……”

    “我们如今,不过是普通百姓,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以后可不要再提了。”

    桃英每每想到孙如宓下厨的画面,都觉得是委屈了她。

    她忽然很想问问,为什么孙姑娘不愿意留在马相公身边呢?

    这个问题在她心头盘桓许久,也没问出口。

    她见孙如宓计划未来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和喜悦,便觉得这样也挺好。

    也许以后没有在相府那样风光的日子,但至少孙如宓是真正的开心。

    包子没吃完,她们留着当明日的早饭。

    “姑娘,您回房歇着,我去烧水给您沐浴,放心吧,烧水我还是会的。”桃英说。

    来时路上,桃英和陆诚学了如何生火。

    “好。”孙如宓依言回房。

    房内的一切,都让孙如宓有一种回到相府的错觉。

    也不知道这是否是马珏故意为之。

    孙如宓离开平凉五日,便听说马珏找到钱知州和唐知府等人私吞公款的证据,皇上很快下了旨意,将钱知州和唐知府等捉拿归案,押往上阳。

    这件事动静很大,即使孙如宓已经离开平凉很久了,依然能从路人口中听说,皇上给钱知州和唐知府定了罪,除了私吞公款这一项,他们还触犯了别的律法,数罪并罚,钱知州打入死牢,秋后问斩,唐知府一家流放,其子孙后代不得为官。

    得知这个结果,孙如宓也便知道,马珏成功了,于公事上,为皇上铲除毒瘤,立了一功,于私事上,民间都传,马相公的宠妾在一场大火中烧得面目全非,马相公痛失所爱。

    走得越远,故事传得越离谱。

    有人说,马相公根本不喜欢那个妾室,只是和她逢场作戏,后来那个妾室不得宠爱,心如死灰,放火自尽了。

    还有人说,马相公对那个妾室情根深种,痛失爱妾后,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魂不守舍,大病一场,险些没了命,到地下和妾室团聚去了。

    每每听到这些离谱的传言,孙如宓都庆幸她身边有一个知道真相的,否则她可能会回去找马珏问个明白。

    沐浴过后,孙如宓让桃英早点休息。

    两人一路奔波,如今终于到了地方,身心俱疲,早早便进入梦乡。

    ——

    次日一早,二人用过早饭,便出门去镇上的早市。

    见识过上阳早市夜市的热闹繁华,如今一看,连一个人口不足一千的小镇,早市都如此热闹,孙如宓不禁感叹南齐民风淳朴,热烈善良。

    走了一圈,还真看见好几家书肆,也有书生打扮卖字画的人。

    “小姐,您看。”桃英指着别人的画,在孙如宓耳边小声说,“这画的不及您半分,竟然卖二两银子,要是您的话,十两二十两也卖得。”

    “嘘……”孙如宓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小声点,在人家摊前不要说这些。”

    孙如宓买了些新鲜蔬菜回去,打算试着下厨,至于卖字画,也许确实是个不错的赚钱方式。

    二人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了隔壁大娘。

    “哎,孙姑娘!”大娘热切招手,“我正好今天早上包子卖光了,准备回家,我们搭个伴,一道回去。”

    和那大娘在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梳了两个辫子,头上戴了朵橘色的珠花。

    “大娘,这是您女儿吗?”

    “是啊,是我女儿,来帮我干活儿的。”大娘看着女儿说。

    小姑娘年纪虽小,干起活来动作干净利落,似乎已经干了很久了。

    母女两个将摊位收拾干净,和孙如宓一道往回走。

    “孙姑娘来买菜啊。”

    “是,不过我和桃英都没下过厨,本来打算稍晚些时候去叨扰,向您请教一下厨艺呢。”孙如宓说。

    “下厨,姑娘既然不会下厨,不学也无妨,到我们家来吃饭就可以了。”大娘永远这么热情。

    “这多不好意思,吃一次两次便罢,也不能一直吃,那样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大娘说:“不麻烦,不就两副碗筷的事么,我家就我们两口子和一个女娃娃,吃得不多,你们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瘦,想必来的一路上只顾着赶路,也没吃顿像样的,这样,孙姑娘,你们把菜给我,我给你们做一桌丰盛的怎么样?”

    “大娘,你做可以,得让我们跟着学学,否则我们吃的也不安心。”孙如宓坚持。

    “也行,等会儿你们就直接到大娘家来。”大娘一手牵着女儿,一手去接桃英的菜筐。

    走了一段路,大娘笑着问:“孙姑娘,您看着年纪就不大,及笄了吗?”

    桃英说:“我家姑娘今年五月初三及笄。”

    上次孙如宓和马珏在房里说过这个,桃英在门外守着听见了,心里头一直记着呢。

    当时她想的是,等到了孙如宓及笄那日,马相公一定会请上阳城内最德高望重、最多福多寿的长辈来做正宾。

    可没想到,现在到了孙如宓的及笄礼,她们却到了鹿州的一个小镇上。

    “那不就是下个月,没几日就到了啊。”大娘语气关切,“女子及笄礼很重要,孙姑娘,我们镇长夫人儿女双全,镇上许多姑娘家及笄都请她做正宾,明日得了空,我去帮你问问,她应该会答应的。”

    其实现在孙如宓已经不大在乎什么及笄礼了,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遭遇了许多事,也不像之前对及笄礼有天真浪漫的期待。

    不过大娘这么关心她,她也不好拒绝好意,说:“那就谢谢大娘了。”

    “别总说谢谢,我姓王,叫我王大娘吧。”王大娘笑着说。

    回到家中,孙如宓和桃英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去了王大娘家里。

    王大娘需得收拾一下清早包包子的桌案,孙如宓就和那小姑娘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草。”

    “只叫小草吗?”

    “对,爹和娘都这么叫我。”

    “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我是爹在后山砍柴的时候捡回来的,没人知道我姓什么。”小草说这些就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孙如宓和桃英对视一眼,换了个话题。

    “王大娘开包子铺,你爹砍柴为生?”

    小草点点头说:“对啊,你家里柴房的柴都是我爹上山砍的,砍了两个月呢。”

    “原来如此。”孙如宓说。

    “娘说你们给的钱太多了,你家里一定很有钱,那为什么要来这里住呢?”小草回答了许多问题,胆子也大起来,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孙如宓坐得离小草近一些,说:“去年,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后来遇到了一位贵人,他帮我许多,甚至帮我买下了这个宅子,现在我欠他许多钱,想多赚点钱还上。”

    小草眼睛睁得大大的,问:“很多钱是多少钱?”

    “大概三百两吧。”

    “……”小草大概是没听过这么多钱,她娘卖一个包子两文钱,他爹卖一捆柴五文钱,五百两是多少?她不知道。

    “那你和我娘学做饭,也是为了还钱吗?”

    “不是,是为了饿的时候能有饭吃。”

    “不会做饭的话,有钱也能有饭吃。”小草说。

    这话被王大娘听见了,出来把女儿拉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呢。”说完,像是很丢脸似的,把小草往后带了两步,“前几日我带她去镇外赶集,看见位说书先生说些达官贵人家里都有许多厨娘,不用自己做饭,这孩子就记住了。”

    “不说这个了,厨房我都收拾好了,两位姑娘跟我来吧。”王大娘让小草去打水来,她带着孙如宓和桃英去了厨房。

    “这做饭啊,也是一门学问,一定要掌握好火候,不能大也不能小,否则浪费食物,还容易吃坏肚子。”王大娘教的时候尽心尽力。

    桃英为了学会以后更好地照顾孙如宓,听得十分认真。

    王大娘炒了一个菜,接着让孙如宓和桃英轮流上手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做一道一样的菜。

    桃英做得还不错,孙如宓就不行了,炒糊了不说,还让飞溅起的油烫了手。

    王大娘皱眉心疼:“孙姑娘,您这细皮嫩肉的,当心别伤着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孙如宓自己吹了几下。

    “姑娘,您去歇着吧,你的手还用来写字画画呢。”桃英自觉承担起家里厨娘的责任。

    “行,那你慢慢练。”孙如宓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也帮不上忙,还是别添乱了。

    回到院中,见小草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孙如宓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练字啊。”小草说着连头也没抬。

    “写的什么呢?”孙如宓无法辨认出地上的字。

    “写的小草。”小草摸了摸脸说。

    其实她不会写,只是见别人这样,照猫画虎而已。

    “小草是这样写的。”孙如蹲在小草身边,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等饭菜做好了,小草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她兴奋地去告诉她娘。

    王大娘方才就听桃英说孙如宓会写字画画,现在见女儿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动。

    她擦了擦手,走到孙如宓跟前,笑了笑说:“那个,孙姑娘,我和她爹,都是粗人,小草跟着我们,除了学会干活儿,啥也学不到,我见她喜欢学写字,但是也没钱送她去私塾读书,既然孙姑娘您有本事,能不能请您,教教她,只教她写字就可以了。”王大娘说完,目光希冀地看着孙如宓。

    孙如宓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啊。”

    “谢谢孙姑娘,不知孙姑娘您想收多少钱?”王大娘没想让小草白学。

    “不用,写字而已,每日让小草过来学一个时辰便可。”

    “那怎么好意思,您的亲戚已经给了我们那么多钱,如今您教小草写字也不收钱,我们实在过意不去。”王大娘说,“这样吧,以后我就给你们做饭,一日三餐,都由我来做。”

    孙如宓不收钱,王大娘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桃英从厨房端菜出来,小脸灰扑扑的,想必初下厨,着实兵荒马乱了一番。

    其实让王大娘做饭也好,这样省了份人力,她可以让桃英做其他事。

    小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如宓,扯了扯她的衣角说:“孙姐姐,您真的愿意教我吗,小草一定认真学。”

    孙如宓终是应下了,王大娘欢天喜地,连声道谢,让孙如宓和桃英在家里吃午饭。

    看着王大娘和小草脸上的欢喜,孙如宓的心情也不错,她向王大娘打听:“今早我看见有卖字画的,这镇上的读书人多吗?”

    “多,我们镇长是秀才出身,有一次他夫人生病,他去山上采药,不慎摔断了腿,自此落下残疾,不能再参加科举,要不然,兴许能当上上阳城里的大官呢。”王大娘说,“他当了镇长以后,成立了私塾,最开始他亲自教书,后来上了年纪,就聘了别的夫子,在他的带领下,镇上的大部分青年都立志科举入朝为官,如今我们镇上已经出了好几个秀才了。”

    孙如宓点了点头,怪不得有那么多卖字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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