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顾瑾棠怎么看不出哥哥们的态度, 哥哥们既不想她被人欺负,又希冀给她空间……
但哥哥们对于胤琛的态度是忌惮、不信任。她这一世也不想让哥哥们再受到伤害。
所以她接触了胤琛,一定会让哥哥避开这件事。虽然哥哥们必定有能力保护顾家, 但她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夜晚黑如墨子, 忠国公府的鎏金匾额在夜色中沉寂,无一处不显示出公府的鼎盛权势。
顾府从宫里回来的陵铜马车到了,顾府的仆役早已站在门口迎。
最开始下车的是顾予寒和顾予桁, 而他们的脸色显然都不太好。老太太竟也站在门口, 一见到他们就问。“棠姐儿呢?你们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顾予寒才转身把顾瑾棠从马车上接下来。
老太太一见到顾瑾棠就放心了, “你两个姐姐都回了,祖母真是担心你。”
顾瑾棠弯弯唇, 撒娇:“我没事儿, 老太太。哥哥们方才都等着我呢。”瞳孔里却没什么波动。
老太太却舒了一口气,“快去给棠姐儿准备沐浴!棠姐儿定然是辛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今日棠姐儿入宫以后, 她心里便十足的不安。今日午睡又做了那个前世今生的梦。
梦里棠姐儿在雷雨交加时跪在西华门门口,跪求陛下救顾家。陛下也只是看了棠姐儿一眼, 就转身走了。
顾瑾棠却眼睫一颤,她虽是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忽然转变这么大,她甚至疑心过是不是因为老太太也知道了前世的事。不过……这与她也没有关系了。
她的一颗心, 在很早之前, 在才回来的那两年,就已经冷透了。
顾瑾棠垂下眼帘掩盖下了眸子里的一抹哀怨。
而在永安院内, 马嬷嬷早已备好了圆桶。里面的热水温度刚好, 还加了玫瑰香露。
顾瑾棠卸了衣衫,一面沐浴,一面就柔声问:“最近房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最近房姨娘的母亲房夫人也在。
马嬷嬷就道:“小姐派过去的丫鬟一直盯着。玉屏和绿萍都招了, 是房姨娘绑架了她们的家人,威胁她们故意往大小姐的院子里埋布偶娃娃。来污蔑小姐。一箭双雕!”
“不过……”马嬷嬷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若是房姨娘反咬一口,说我们买通玉屏和绿萍污蔑她。那我们就没法子了。”
顾瑾棠将身子浸泡在热水里,这样才能让她真正有少许的放松,就轻声问:“我入宫了整整一日,房姨娘他们有自乱阵脚么。”
马嬷嬷只眨眼道:“房夫人来了,一直给房姨娘出谋划策,她们是半点没有自乱阵脚。姨娘院里安静得很,一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顾瑾棠眼睫颤了一下,闭眼说:“……罢了,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需要想个法子,让房姨娘自己招出来……”
顾家的马车从宫里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遍了顾府。
传到房姨娘房里时,房姨娘都遍体生寒,眼底很快含了泪,“母亲,顾瑾棠……她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房夫人还在这儿探亲,就宽慰:“你且放宽心!你如今是正经的詹事府少丞的嫡女,即便是顾瑾棠不待见你,你咬死不承认。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房夫人早年全家流放至宁古塔,险恶的环境练就了她不择手段又坚韧不拔的性子。她才一回京,就急着来见了自己在顾府做姨娘的女儿。
原本是想多个倚仗,却没想……老国公爷去世,房姨娘已经被剥夺了贵妾的位置,还被杖打了七十!如今好些时日过去了,竟连背上的伤口都不曾好。
就因为老国公爷去世,顾家少爷和小姐就这样磋磨她女儿!这叫她断断不能忍的!
房夫人咬牙启齿,“你可是正经的官家嫡女!还为顾家生儿育女,顾家少爷和姐儿这样对你,当真是丝毫不懂礼仪孝悌……”
房姨娘则是手指微抖,眼泪涟涟,“母亲您切莫这么说……若是被听了去,女儿可怎么办呢。”
房姨娘越是这样忍辱负重,忍气吞声,房夫人就越是想把女儿给骂醒。
“巧颜你可万不能这样退让!你越是退,旁人就越是欺辱你。你还记得那萧姨娘,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国公爷,还是你把她儿子偷偷给人贩子卖了……顾家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萧姨娘后来得失心疯就殁了……那个明姨娘虽知道此事,却是个懦弱的,什么也不敢说。”
“你看,如果你忍气吞声,又有谁能帮你?在这高门后院,能帮你的终究只有自己才是!难道你就想和明姨娘一般,忍气吞声活一辈子!”
而躲在窗外芭蕉叶下偷听的小丫鬟沛菡,像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脸色都发白了,她赶紧捂嘴跑了出去!
房姨娘一面含着泪,一面让母亲万万别说了,这顾家后院,从来都是隔墙有耳的。
沛菡穿一身白底绣缠枝花窄袖上裳,闯进永安院的时候,见顾瑾棠穿着霜白色锁紧边百褶裙,正在绞干头发。
马嬷嬷怒斥:“沛菡,你何时这般不懂规矩了!”
沛菡蓄着眼泪,只颤颤的跪在地上道:“小姐这,当真是万分紧急的事儿……奴婢不敢搅扰小姐。”
“——但是您可知道,奴婢暗中监视房姨娘和房夫人时候,竟听到房夫人说……当初萧姨娘的儿子,是被房姨娘故意送给了人贩子的!”
顾瑾棠顿时浑身都抖了下,美眸掀起直直的望向了沛菡,真真的彻骨的凉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她两世都知道父亲有一位萧姨娘。
萧姨娘是专门调教成瘦马的,自然是千娇百媚,媚骨天成,且会的技艺也多,父亲一把人从江南带回来就是专房独宠。
萧姨娘也争气,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当时父亲取名为顾予泽。可惜泽哥儿一岁多,便在京城的庙会上失踪了,当时父亲打死了当时抱着泽哥儿出去的乳母嬷嬷。老太太也怒斥萧姨娘只会争宠,照看不好孩子,故而下令责打了萧姨娘。
萧姨娘自那以后就疯掉了,不日之后便病死了。
而顾家也找了泽哥儿多年,可惜一直杳无音讯,后来也就没有再派人出去了。
如今的泽哥儿,更是生死未卜。
顾瑾棠那时还没有出生,故而对这些事不算了解。但如果按照年岁推算,……泽哥儿若是安然无恙呆在顾家,现在也是她的四哥哥了。
顾瑾棠闭了闭眼,眼睫止不住的发抖,若是房夫人说的是真的,那房姨娘谋害的就是顾家的亲子。
这样的人就算是剥了皮都算是轻的,怎么可能再让她容于这世上!
沛菡的声音还是在发抖,“小姐……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明姨娘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是因为性子怯懦,而不敢言。”
顾瑾棠一双美眸睁开,定定看了一眼沛菡一眼。攥着簪子的手心下意识的握紧了。
“那我们就先把布偶娃娃的事儿查清楚,萧姨娘的事儿,再找哥哥商议一番。”顾瑾棠听见自己轻声道。
“把房姨娘的账,一笔一笔的算清楚。”顾瑾棠摔了桌案上的琉璃花樽。
谁又能想到被父亲宠爱了一世的房姨娘,原以为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嫡女,做小伏低都委屈了,背地里却是这样的心如蛇蝎呢。
顾瑾棠就道:“把房姨娘请到清风堂去吧。”
房姨娘过来清风堂的时候,各房的人都在了。
房姨娘似乎也不意外棠姐儿会找她过来,因为她早已知道玉屏和绿萍的家人都被找着了,这可是她威胁玉屏和绿萍办事的关键。房姨娘闭了闭眼,暗中骂了一句蠢货。
想到母亲的叮嘱,房姨娘眼底还是蓄着泪水,跪在地上柔声道:“……不知五小姐唤妾身过来有什么事儿?妾身自从上次挨打,日日都在房中反省。还望五小姐原谅妾身。”
顾瑾棠一笑,“我今儿就让姨娘见几个人。”
她说着就朝马嬷嬷递了一个眼色,马嬷嬷就把人给带进来了。——正是玉屏,玉屏的父亲,和绿萍,还有绿萍的爹娘!
房姨娘瞳孔暗中震了一下,她当真是没想到顾瑾棠竟然直接把人给带到清风堂上来了!
周氏就皱了皱眉问:“棠姐儿,这是什么人?你都往这府里带。哪里像个没出阁的嫡小姐。”声音里不乏质疑。
顾瑾棠就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伯母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她让玉屏自己说。
玉屏就磕头流泪道:“奴婢父亲……之前被房姨娘抓走!来威胁奴婢往大小姐的院子里放布偶娃娃,并诬陷给五小姐。这都是房姨娘抓走了奴婢父亲,奴婢不得以才做的。还望老太太、夫人明察秋毫!”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讶然之色。
“呵呵。”房姨娘却颓靡的轻笑两声,勾唇道:“妾身因被罚杖刑被困在院子里已有数日,又怎么会手伸得这么长?抓走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的家人们,来污蔑五小姐。妾身不服!”
房姨娘即使是看见玉屏的家人,也不会承认,这点顾瑾棠早就猜到了。
顾瑾棠慢悠悠的拿着蒲扇道:“你的母家从宁古塔回来,有了娘家帮衬,你的手自然就能伸得这么长了。”
房姨娘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妾身知道五小姐对妾身有诸多意见,妾身之前……也却是做过很多错事儿。可污蔑五小姐这样的冤屈,妾身实在是难以承担!”
老太太拧紧了眉头,如果真的是房姨娘,敢算计到棠姐儿身上,那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她就睁眼问那玉屏和绿萍的家人,“——你们当真是被房姨娘抓走的?”
那些个民间妇人哪里见过这高门大宅里的阵仗,这数日以来的恐惧都已经把他们魂魄给驱走了。
他们就颤抖着道:“正是……抓走小人的,就是房姨娘!小人原也是不知的,只是那人提到了房夫人、詹事府少丞……小人这才知晓了!”
老太太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凌厉的光,直直看向了房姨娘。
房姨娘有些哽咽:“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是有人陷害妾身,这些个小民胡诌,或是谁教他们这么说的也未可知啊——!老太太,妾身伺候老爷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可听信她们一面之词啊。”
大老爷顾松堂对房姨娘向来没有好感,但对顾瑾棠就更没有了,他喝了口茶,还是道:“老太太,依儿子看,房姨娘说的有道理。就凭着这几小民的一面之词,确实不能断定是房姨娘所为。”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她无条件相信棠姐儿。
若是她真的很要诅咒她,或者陷害顾瑾沁,为什么不在受冷落最深的那两年做这些事儿?定要等到现在。
棠姐儿那两年都忍下来了,便说明她不是这样的性子。
察觉到老太太最近对顾瑾棠越来越偏心,顾松堂只能讪讪闭了嘴。
顾瑾棠摔了蒲扇就说:“既然姨娘不认他们!那我再给姨娘看一个东西。您亲手做的好东西!”
说完马嬷嬷就把东西摔在了房姨娘跟前!
房姨娘定睛一看,正是一个布偶娃娃。她颤抖着举起来一看。
上面写着老太太的生辰八字,和她的字迹极像,也就是簪花小楷。
房姨娘凄惨一笑:“这上头老太太的生辰八字怎么可能是妾身所写?”
她心底冷笑,顾瑾棠为了将罪名安在她身上还真是不择手段。她自然清楚这并不是从大小姐土里挖出来的那个。这个布偶娃娃用的布帛是素罗,而埋在大小姐院子里的却是龙绡。
这两样布帛虽极为相似,但到底是不同的。房姨娘年轻时家道中落,曾以卖过布料为生,她自然对这些布料的种类极为清楚。
想来是棠姐儿为了逼她承认,处处模仿了一个和她平日里所用习惯相同的。
顾瑾棠微微笑了笑:“姨娘,这上头的簪花小楷是你的字体,素罗也是你素日里爱用的,你何以能否认,说这不是你做的?”
房姨娘就低低的勾唇,“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从大小姐院子里挖出来的!而是棠姐儿叫人,模仿妾身的笔迹,和所用布料的习惯,来栽赃妾身!”
顾瑾棠唇瓣边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盯着房姨娘轻轻的问:“那我还想问问姨娘,当日大姐姐院子里挖出布偶时,姨娘并不在。房姨娘,你怎么知道大姐姐院子里的布偶长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