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南樱没过去。
看他两眼，装作不认识样子移开视线。
扭头就走。
周围有人陆续地看过来。
贺君持盯着女孩的背影看两秒，最后无奈摇头妥协，把平板给了安屿舟让他处理，跟上去。
到了这会，即使静着音，手机里也来了无数电话跟消息。
气舒了大半，也该回了。
南樱从小院后面推开门出来。
是一条陌生的马路，很宽阔，车水马龙，两边是茂盛的棕榈树。
仿佛来到了海边。
晚上八点多，天际还残留最后一抹浓烈橙色的余晖，混合着幽蓝，远处地平线的太阳即将落下。
轻风不停地吹。
南樱没走过这条巷子，一时有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拐。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传来。
南樱回过头去，看到贺君持走过来，抬手搭在头顶房梁上，垂头看着她，瞳仁漆黑。
“去哪？”
他很高，额发被风吹起，衣摆随晚风轻抖，勾出精瘦毫无赘肉的身形。
南樱抿了下唇，很不客气：“你管我。”
贺君持很坏地勾了下唇，上下打量她几眼，散漫随意地轻歪了下头：“送你回去。”
最后。
南樱没拒绝。
她对这片也不熟悉，没必要为了赌气让自己迷路。
这条马路又长又宽，视野开阔，仿佛一望无际。
路边却没什么人。
“这路叫江畔路，晚上没什么人，挺适合玩的。”或许是看到南樱的注视，贺君持主动解释。
南樱收回眼觑他一眼，没吭声。
江畔路离水马街街头不远，大概拐个弯就到。
一面繁华，一面老旧。
到了里弄了。
贺君持的话不多，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左看看右看看，还挺新奇的。
舅妈的家在里弄不远就到，南樱不想让贺君持再送了，于是停下脚步，扭头对他说：“你别送了，我走了。”
贺君持回身看，顿了一下，看了眼里面黑乎乎的弄堂，过了一会，才缓慢“嗯”了一声。
南樱于是转身就走。
“南樱。”
身后人在叫她。
南樱停顿了下，扭回头去，他逆着光，微弱的亮光洒在他身上，漆眸幽深，不太看得清表情，只是悠悠地拖着腔道：“转校吧，来渝港。”
南樱的呼吸一滞。
回到家已接近九点。
因为还在上学期，宋馨柔跟宋荣宗都不在家，狭小的客厅，昏黄的光，还有对面老旧的彩色电视机放着当地电视台的激烈狗血生活剧。
宋为和摇着扇子和着电视机的嘈杂声音眯着眼睛，听见声音扭头望过来，有些意外。
“怎么这会回来了。”
当初搬来渝港时，有好几所高中都在抢她的名额，开学不久，转校应该来得及。
她想试一试。
只是宋为和听了，说：“这种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你舅妈。”
南樱轻抿唇。
她一直等到了乔桂梅回来。
晚上十二点过，宋为和撑不住先去睡了，乔桂梅回来时手里提着两袋卤花生，推开门看到南樱时脚步一顿，接着淡声说：“去哪了？”
南樱挺累的，但这会打起精神：“去外面散散心。”
“你胆子还挺大，敢跟班主任顶嘴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班主任上午那会给我打电话告状。”
乔桂梅把卤菜放下，转头进了洗手间。
南樱深吸一口气，起身跟过去。
乔桂梅偏爱化浓妆，即使没什么事也会每天起来用厚厚的粉底盖住原本的肤色，这会揉了两块卸妆膏化在掌心，在水池边，两手用力干搓着。
不一会，打开水龙头，褐色的脏污流进生锈的水池。
动作幅度不小，有水滴溅出来。
昏暗的光下，南樱靠在门边，看着舅妈洗着脸，犹豫了下，轻声开口：“舅妈，当初来渝港有几所高中邀请我，我想再试试。”
乔桂梅动作一顿，从手心抬头。
镜子里反射出女孩一张白皙娇嫩的巴掌脸。
即使年纪不大，也能看出来是个小美人坯子。
镜子里另一张湿漉漉的脸面无表情，还因为褪去浓妆显出些许皱纹与岁月留下的斑点。
良久的沉默后，眉心一皱：“怎么了。”
南樱舔了舔唇，睫毛轻颤，编了一个比较委婉的理由：“不太合适。”
她也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停顿两秒。
“上回你就说要转校，我已经说了，家里没钱再给你转校，你想转自己想办法，你不是挺有能耐的。”
乔桂梅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又低下头继续洗脸。
南樱慢慢垂下眸，点了下点头。
暑假开学前，南樱曾经收到过几所高中招生办的电话，这些电话她还记得。
这么晚对方应该都睡了，南樱只好挨个发了短信过去，希望明天能得到回信。
但明天还得去学校处理这事。
舅妈不管，舅舅也不担事，她的事得自己承担。
她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还没结果的事上。
要么开除她，要么换班主任。
她只能赌一把。
于是，第二天一早南樱回到学校，就把一封呈请书塞到了校长信箱。然后进教室后，果不其然引起了教室一阵骚动。
“南樱，你怎么又灰溜溜回来了，昨天走得时候不是还很硬气的吗？”
说话的是她的室友，已经撕破脸，女生干脆在教室里大声“关切”道。
周围隐隐有嬉笑声。
南樱没搭理她。
女生脸上挂不住，正要起身问问她这么傲气什么，一个人忽然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把手里的教案往南樱桌上一摔，“嘭——”的一声巨响。
“南樱你竟敢去校长那告我状，还想撤我的班主任？1
四周人被吓了一跳，全都寂静下来。
南樱沉静抬头，对上刘敏那张发了疯似通红的脸，安静道：“我觉得为了我的学习环境，有必要换一个合格的班主任。”
“你……”
刘敏到嘴边的辱骂词卡住，想到什么，抬手指了指她：“你跟我去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
“南同学啊，校长知道你们这些好学生总是脾气大，但你们来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跟别人闹脾气的，既然到了学校就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刘老师是你的班主任，可能说话时候语气冲了点，绝对没有什么私心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换她的班主任……”
校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戴一副眼睛，斯斯文文的气质，纯熟的运用着他那套中庸理论。
南樱一声不吭。
“校长，她就是对我有意见吧。”刘敏于是哭诉起来，跟刚刚在教室那副疯婆子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我虽然水平不行，但好歹兢兢业业，也带出过不少考上大学的学霸，怎么到她这我就这么十恶不赦，果然好学生就是瞧不起我们……”
校长果然一番劝慰，接着劝她尊师重教，语气里不乏对她仗着成绩骄纵的不满。
仿佛笃定她已经来了他们学校，就没法再走了。
南樱的神情麻木而平静：“校长，那我转班总可以吧？”
“校长，你看她就是看不惯我！我太失败了……”
“哦，是吗？”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人沉静的声音。
刘敏的声音一停，扭头看了过去。
校长显然也被哭诉的有些头痛，抬头一看，不到两秒赶紧站了起来：“贺太太？您怎么来了？”
南樱面色清淡地扭过头看，下一秒，一愣。
柳韵身穿着身质地精良的墨绿长裙，戴着硕大钻戒的手中拿着一支手包，脸上画着美丽的妆，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柳韵一走进来，先是看了眼站在一边穿着校服的女孩，而后语调冷淡从容地开口：“我今天是来处理我干女儿上学的事的。”
“干……干女儿？”
校长脸色微微一变，飞快看了眼南樱，脸上异常精彩：“南樱同学是您的……”
“没错。”柳韵端着姿态继续开口道：“听说我干女儿在你们学校上得很不开心，我今天就抽空过来看看。”
“贺，贺太太，这都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您先坐，您想喝什么茶我让人……”
校长满头是汗，想转移话题。
“不用。”柳韵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轻偏了下头，轻轻侧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一个西装男人恭敬地点点头，接着拿着一份文件过来递给了校长。
“我家老爷子听说了这事，跟他的学生打了个招呼，麻烦你们同意一下，别耽误我家小小的学习。”
贺家在渝港城地位举足轻重，坐镇人贺老爷子当年下海创业前是知名的教授，桃李遍布，连如今的教育部门都有他的学生。
当柳韵把这事告诉贺老爷子时，贺老爷子当即就跟自己的学生打了声招呼。
南樱成绩出色，又不是什么混子，想转个校自然也是贺老爷子一句话的事。
南樱是他们学校好不容易挖过来的，这就转校损失可不校
但他们也不好得罪上面，校长的脸色异常精彩，望着手里的转学手续，最后只好硬着皮头签名。
直到亲眼看到校长签字盖章，柳韵满意地转头，目光落道一旁满脸呆滞的刘敏身上。
“还有……你。”
刘敏哆嗦了下。
柳韵又偏了下头，示意手下的人将另一份文件交给校长。
“你们学校的刘老师似乎作风不良，私自收学生家长贵重礼物，考试公然放水，私德有亏不配为师，希望你们学校，能好好处理处理。”
刘敏：“……”
“是是。”校长忍着点点头。
柳韵轻咳一声，微微地一笑：“虽然你们学校是落后了点，但也不能放弃治疗不是。”
“……”
从校长室出来后，第一节课已经上了。
柳韵跟南樱从办公室出来，神经一下放松下来，身上的女王气质消失不见，压低了声音问南樱：“小小，干妈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南樱默了默，小声道：“阿姨，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
柳韵眼中的笑落了落，嗔笑道：“你这傻孩子，还打算自己撑是吧。”
那天要不是她过来看她，还不知道她的小小上这么差的学校。
她这几天差不多已经调差完了小小的情况。
一阵安静。
柳韵伸手放在南樱背上，微一用力：“这破学校咱们不待了，走，干妈陪你去收拾东西，给你撑腰。”
班里正在上课。
但都懒洋洋的，没几个人听。
当柳韵陪着南樱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下子炸了。
看到几个西装男人替南樱收拾书包，台上的老师皱起眉：“这位家长，您是……”
柳韵站在门口，端着高姿态，正儿八经回答：“陪我家姑娘收拾东西，这学校我们不待了。”
全班顿时炸锅。
底下瞬间窃窃私语。
“卧槽，这南樱什么背景啊！！1
“怎么回事，能直接转校？？1
“校长居然肯放人？！1
一男生愣愣喃喃：“该不会……是什么公主来体验生活的吧。”
柳韵听到这句话，还专门转过头去，对那位男生说：“谢谢，是的。”
“……”
闻言，班里那几个跟南樱当过舍友的女生脸色不可置信又很难看。
四周一片议论纷纷。
柳韵走上前去，替南樱接过书包拿在手里。
南樱要伸手接过：“阿姨，我来……”
多年未提过重物的柳韵额头微汗，面不改色一笑：“没事，干妈我……提得动。”
但出了教室，书包还是被柳韵塞给了一个西装男人，一脸忧愁地道：“孩子，你一定学得很苦吧。”
学霸南樱没有什么感觉：“还好埃”
“……”
不错，真不愧遗传了她闺蜜跟老公两人的智商！
柳韵又陪着南樱回了趟宿舍收拾东西，出来后一路上跟她说着话。
言语中带着试探。
“小小，你舅妈家太挤了，住宿也不方便，搬回来跟你干爸干妈住好不好，还有你贺爷爷，你的君持哥哥，我们一家人可想你了。”
南樱的眼睫颤了颤。
正要拒绝，对面传来一声车鸣声。
柳韵转过头，看到对面的车子挥了下手，笑着说：“来了来了。”
“走，我们去渝港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