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火
“坐车吧。”
因为这句话，两个咒灵操使坐上了东京站至新青森站的高铁。
沿途的风景，窗外变幻不停的云朵，成了两个少年仅有的消遣，即使是这样安静的环境，也不会导致他们有任何尴尬的情绪。
甚至产生了像是和家人待在一起的那种放松愉快的感觉。
夏油杰勾起唇，看着那个望着窗外云朵发呆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里不断地迸发着愉悦感。
像彼此的半身一样。
这个想法快速地划过他的脑海。
“啊——”
后藤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似乎感受到了夏油杰的视线，他回过头，眼睛挤出两滴泪水，一副困顿不堪的模样。
“杰，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好。”
后藤唯听见夏油杰的声音后放心地闭上了眼，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下，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两道明显的阴影。
夏油杰将视线放在窗外，道路两边仍有普通人看不见的，弱小的咒灵在乱窜着，飞舞着。
他环视车厢一周，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趴着那么一只低弱的咒灵。
【人类负面能量所形成的咒力，因为无法控制所以导致溢出，最终累积沉淀形成了咒灵】
书上看见过的话似乎出现在他的眼前。
“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感，”他低声道，“我的负面情感来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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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的家乡在北方，夏日的时候也十分的凉爽，这儿也经常会有一些来避暑的游客。
等他们下高铁时，已经是中午了，后藤唯拉着夏油杰去吃了岩手县的特色荞麦面——“椀子荞麦面”。
作为一名咒术师，他们每天的消耗很大，因此二人都吃了一百多碗。
“好热情啊。”后藤想起那疯狂给他们加面的服务员就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他们上餐这么快。”
夏油杰低笑三声，道：“每天来吃椀子荞麦面的人挺多的，是因为这样锻炼出来的吧。”
“嗨嗨！”后藤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了能快点见到夏油杰的父母，后藤唯迫不及待地召唤出一只会飞的咒灵。
他坐在咒灵上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夏油杰，语气上扬——“杰，快带路呀！”
夏油杰见到自己尊重的前辈露出一副着急的模样，无奈地也跟着召唤出自己的咒灵飞在前方带路。
“杰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在后面的后藤唯好奇地问道。
夏油杰沉默着，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他轻声说道：“是普通人中的好人。”
传统意义的严父慈母，父亲是一名律师，母亲是一位老师，父母所给予他的教育，是尽量去帮助每一个可能需要帮助的人，这也导致他产生了“帮扶非术师”的想法。
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听话、乖巧、懂事、成绩优异，自己对自己的高要求导致了他每天都过得忙忙碌碌——学习锻炼、学习锻炼——他的生活中似乎只有这两件事情。
自从他知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时，父母的表现也让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与众不同——家人也是。
但父母的好处就在于，他们会无条件的爱你。
咒高的人发现他的时候，告诉夏油杰那儿都是他的同类，一直和普通人保持距离的他，似乎是寂寞的，想要有个术师朋友这个想法再次出现在脑海。
于是，偏差值能上一所排名靠前的高中的夏油杰告诉父母自己要去一所宗教学校读书时，父母的第一反应是反对。
严厉的父亲躲在书房里不愿见他，温柔的母亲与他多次谈心，后来她改口说——
“想去就去吧，你是我们的孩子，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得到了父母的肯定，夏油杰才会毫无顾忌地来到咒高。
“后藤学长的……”
“我不知道哦~”后藤唯敞开双手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我的记忆是从十二岁开始的，唯一记得的东西，就只有嘴里说的语言了。”
“抱歉。”夏油杰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
后藤唯摆摆手，笑道：“没事，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即使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我的行为准则都反映出我的父母是超级~大好人哦。”
“即使忘记了，身体也会记得自己父母教导过的东西吗？”夏油杰低声地说着。
一个熟悉的小镇出现在身下，夏油杰操控着咒灵下降至一个无人的小巷，一抬头就看见后藤从半空跳下，他惊呼一声，却看见后藤毫发无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好久都没有这样刺激过了。”后藤唯兴奋地窜到夏油杰面前，见他面色苍白，疑惑道：“怎么了杰？”
夏油杰调整了一下呼吸，叹声道：“后藤学长，你怎么不走寻常路。”
后藤唯愣了一下，脸上又挂起一抹笑容。
“你是在担心我吗，杰。”他道，“没事的哦，我很强的，这点高度可以驾驭。”
“学长怎么感觉比悟还要幼稚？”
“诶诶？才没有，我可是稳重成熟的前辈！”
夏油杰无奈地带领着自己看似成熟的前辈来到自己家门口，刚准备摁响门铃，后藤唯拦住他，对着他眨了眨眼。
“等会杰，让我来。”他走到夏油杰身前，“等会你躲在后面。”
夏油杰（＝_＝）：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听见门铃后匆匆赶来的夏油妈妈打开门，看见后藤唯站在门前，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家儿子，泪水渐渐盈湿了眼眶。
“杰，你……”那话还没说完，夏油杰慢悠悠地从后藤身后走出。
“母亲。”
后藤唯笑眯眯地弯腰，自我介绍道：“夏油阿姨好，我是后藤唯，杰的前辈。”
夏油妈妈惊讶地盯着后藤唯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她缓过神来，看向后藤，“你好，唯君，请进来吧。”
她侧过身，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那名和他长相相似的少年走进客厅，看着他们并肩而行，她眼含困惑，开始思考自己当年是不是生了个双胞胎。
夏油爸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他脸上留着八字须，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和夏油杰一样，他们一家都是细长的丹凤眼。
听见脚步声后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在看见两个长的的一模一样人后瞬间瞪大，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儿子后，他虚握着手抵着下巴轻咳一声，冷着脸道：“还知道回家啊。”
他悄悄地扫过那个和自己儿子长得一样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件纯白色短t，搭配一条白搭的牛仔阔腿裤，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耳朵——耳朵上带着纯黑色的耳钉。
除了头发之外，二人可以说是……等等。
他的视线落在少年的眼睛上。
好像杰的眼睛没有这么翘，也没有这么……
“父亲，下午好。”
夏油杰放低自己的头，以一种称得上是乖巧的姿态回答道：“学校说放一周假，所以就回家看看你和母亲。”
夏油爸爸在听见只放一周后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夏油妈妈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
“咦？杰，唯君，你们坐呀。”
见夏油杰和后藤唯两个人都杵在原地，她偷偷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随即将水果放在了茶桌上。
“对了，刚好今天晚上镇上要举办花火大会哦，要去看看吗？”她温柔地注视着夏油杰。
夏油杰不由得看了眼听见花火大会后眼神发光的后藤唯。
“好，”他道，“后藤学长也一起吧。”
后藤唯尽力维持着自己稳重成熟的前辈形象，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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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漫里出现过的花火大会数不胜数，那些去参观的人常常要搭配上一件浴衣，一双木屐，漫步在热闹的街道上，吃着苹果糖，在烟火到来之时告白……
为了寻求那一点氛围感，后藤现买了一件颜色素净的浴衣，又用那闪耀的眼神压迫着夏油杰也买了件同款浴衣。
“真的好像双生子呢。”夏油妈妈笑眯眯地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傍晚，在夏油父母的带领下，他们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湖边，后藤唯和夏油杰二人与夏油父母分开行动。
穿梭在赶来观赏烟火的人群中，他们紧靠着彼此，无意间的对视都流露着一股微妙的相似感。
他们随着簇拥向前的人群逆行着，只为寻找一个观赏的绝佳位置。
“那块怎么样？”后藤唯指了指自己看中的地方。
夏油杰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附在他耳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藤学长，我们坐在咒灵上看吧。”
后藤唯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二人一同走到那偏僻的角落里，后藤为确保万无一失还下了个账。
夏油杰那狭长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他拦住准备坐上咒灵的后藤，道：“学长，坐我的虹龙吧。”
后藤唯顺从地跟着他一起坐在了虹龙的身上，在闹腾腾的人群中，“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簇簇烟火绽放在静谧的夜空中，随着烟火绽放响起的，还有人们欢呼呐喊的声音。
在这样的背景下，后藤唯痴痴地望着那灿烂的烟火，情不自禁地赞美着，“真是绮丽啊。”
夏油杰在烟火的照耀中，转头看向后藤，迟疑了片刻，他总算出声了。
“后藤学长，我有一个问题。”
这种吵闹的声音并不会影响后藤唯的听力，他扭过头，对着夏油杰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直说。
“你吞食咒灵玉的时候，不会痛苦吗？”他忧愁地将眉头聚拢，直接将导致自己压力来源的问题抛出。
后藤回过头，眺望着湖面上倒映的烟火，淡淡地说道：“怎么不会呢，那种恶心的味道，谁能忍受得了，如果非要我来形容的话。”
“是开了三天已经腐烂发臭的鲱鱼罐头那种味道。”
咒灵形成于人的负面能量，是为“恶”的具现化，那种东西的味道，怎么可能会好。
“身为咒灵操使的我们为了变强，却不得不拼命地吞食。”他睫毛轻颤，嘴边却挂上了一抹浅淡得可以说是温柔的弧度，“杰，迟早要学会习惯，如果感到痛苦的话，要不要试着只收服一级以上的咒灵呢，至少……”
“痛苦会减少一点吧？”
夏油垂下眼，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自己长满老茧的双手。
和自己同样术式的前辈也无法忍受咒灵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提出的也只有放弃一级以下咒灵这一解决方法。
身为挚友的五条悟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如果自己比他弱小，那又怎么能被称为他的挚友。
每天不停地祓除吸收祓除吸收，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夏油杰闭上双眼，在喧闹声中，自己的心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一遍遍在心里质问着自己。
敏感多虑，夏油杰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可那种自我怀疑的想法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
夏油杰抬起头，后藤唯正用那柔和的目光关切地看着他。
“杰，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什么都放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憋坏的。”那和缓的语气轻柔地抚慰着夏油杰苦苦抑制的焦虑，“等到爆发的时候，说不准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后果。”
“如果有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吧，硝子、正道、五条……还有我，会竭尽全力去解决这个问题的。”
夏油杰双颊浮现出一缕薄红，他定定地看着后藤唯，舒展眉头，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温暖而治愈的笑容。
此刻无言，只有那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噼里啪啦绽开的声音。
“杰……”
“怎么了，学长？”
“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
在后藤唯发出这一声带着希望的询问后，夏油杰沉默着没有回应。
见他没有同意，后藤唯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又回过头静静地欣赏着照亮了整个天空的烟花。
夏油杰张了张嘴，低不可闻的一声“哥哥”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