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周扬送完于曼正准备回店里，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要他买点糖。
他看着这个没有名字的联系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直到他发现对方用作头像的这条小黑蛇有点眼熟。
——是烛九。
赶忙回了个“好咧”，刚想揣起手机，他想了想又点开备注一栏，打了两个字。
回到店里时，烛九正在大厅里等他。
“李木桃出来了吗？”
烛九摇了摇头，“把糖都烧了吧。”
周扬了然，考虑到糖融化后会粘，在小烤炉和老瓷盆之间选了后者。然后熟练的垒炭点火，把糖陆续倒了进去。李木桃没在跟前，于是他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她的名字。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一股混着木炭烟熏味的甜腻气息。
“我送于曼回去的路上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她说有任何消息会给咱们打电话。李木桃说的那个本子，她得等晚上没人了才能去挖。”
烛九听着随手捡了块巧克力在手里把玩。
周扬又抓了两把糖扔进火里，烟熏的他眯了眯眼睛。
“路上她还联系了赵小瑶家的保姆，结果保姆以为赵小瑶一直都在学校，因为她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不回去了。”
“恩，是李木桃打的。她倒是机灵。”
烛九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周扬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赵小瑶他爹那边于曼也联系了。说是会搭最近的航班回来，快的话晚上就能到。”
烛九抬起头来直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扬蹭了蹭鼻尖，“我是想说，这次的事情，我不想当成是生意去做，我就单纯的想帮帮那俩小孩。”
“不行。”
烛九将手中的巧克力丢进火里，态度坚决，“李木桃是客人，报酬我已经收了。”
周扬刚想问为什么，听见这话一下子懵了。魂还没送，哪来的报酬？
就听烛九煞有介事的又说道：“我吃了人家的糖。”
这算哪门子的报酬？周扬抓糖的手一顿，明白过来其实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再开口时，语气都轻松了不少，“那赵小瑶呢？她可是个活人。”
“我说了，我们的客人是李木桃。”
周扬笑容一滞，就听烛九又道。
“我们有义务为客人消解执念，赵小瑶很有可能是她执念的一部分，我们当然要管。”
“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周扬没好气地说完将剩下的糖全都倒进了盆里。
突然出现的糖将李木桃吓了一跳，她赶紧从柜子里爬了出来，然而地板上也全都是糖，围着柜子堆成了小山。
她盯着糖堆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山顶”的糖被碰掉滚落了下来，见此她急忙收回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收回的手渐渐攥成了个小拳头，眉头也皱在了一起，接着她闪身来到了一楼的厨房。
“如果我拿了糖，你们也要跟我‘玩游戏’吗？”
周扬闻声看向她，见她小小一只却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联想到了只会虚张声势的小野兽，不禁一乐下意识想问玩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可能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没说出话来。
烛九突然冷声道：“谁要跟你玩游戏。那些糖是我们不想要了才烧掉的。怎么，跑到你那边去了吗。要是这样的话，你想吃就吃吧。”
李木桃听着，脸上的表情开始一点点转变，最后只剩掩盖不了的期待和雀跃，她瞪着纯真的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周扬心知烛九是故意的，于是赶紧帮腔。“你要是觉得碍眼，那我现在上去给你清了！”
说着他真的朝楼上走去了。
眼看着他已经迈上楼梯，李木桃咬咬嘴唇跟了过去，跑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盯着烛九看了一会，然后才扭头“噔噔噔”的跑去拦周扬了。
烛九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一进周扬的房间就看见李木桃坐在地上，带着糊了一脸的巧克力正撕咬着棉花糖的包装。周扬在一旁看着是既嫌弃又着急。
手指一勾，那沾满了口水的棉花糖就到了烛九手里，撕开包装后他又还给了李木桃。
她往嘴里连塞了好几颗，咽下肚后才喜滋滋地说道：“原来的时候，我妈妈不让我吃糖，说牙齿会长虫子。我才不信呢，隔壁叔叔给我吃过糖，他”
说到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只垂着眼睛默默往嘴里塞糖。
烛九和周扬对视一眼，轻声道：“他怎么了？”
“他说我吃了他的糖，就是他的人了，必须听他的。”
“那他要你做什么？”
“他不让我告诉别人，不然就把我丢到爸爸做油条的锅里炸。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不怕这个了。我就告诉你们吧。”
“他会和我玩一种要脱裤子的游戏，很痛。”李木桃瘪着嘴又道:“他还录下来了，逼着我看。”
周扬对可能要听到的内容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里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这种事都干的出来，这还是人吗！
他不想再吓到李木桃，可实在是气的肝疼。正巧手机响了，赶紧借着打电话的功夫出去透了口气。
电话那头是于曼，她查到了一些事情。周扬让她等一下，把烛九也叫出来后开了免提。
“我查了雅恩建校以来所有的学生档案，没有叫李木桃的。不过你看一下这个。”
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图片，周扬点开发现是一张十年前的新闻截图。标题为——幼童贪玩跑进拆迁中的废旧自建房惨被压死。
他粗略的扫了眼报道内容。上面提到，小女孩的父母在意外发生后，要求拆迁队在小女孩去世的位置上栽种一颗桃树以寄托哀思。
这时于曼又道：“这上面说的这片废旧自建房，就是现在雅恩所在的位置。虽然小女孩的死跟雅恩没有关系，但是当年雅恩的高层知道了这件事后，出于对小女孩父母的同情还是应允了这个要求，在建校时保留了这颗树。”
周扬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烛九看向他道：“你出来后，我又问了李木桃她是怎么死的。她说是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墙突然倒了砸在了她的身上。和新闻里对得上。”
挂断电话后，周扬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既然是意外，你说这么小的孩子一直不去投胎，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烛九也沉默了。
“你先进去吧，我想抽根烟。”
周扬说完便朝楼梯走去，刚下到拐角，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本来就有些烦躁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便直接挂断了，没走两步那通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干脆接了打算问问对方是不是有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您好？是您预约的家政服务吗？我到了这个起止巷了，但是怎么找不到这个777号呢。”
哟，把这茬给忘了。周扬和对面又确认一下位置后，赶紧下楼去巷子口接人家。
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穿着印有家政公司名字的黄马甲，本来无甚表情的站着等人，一看见他眼睛立马亮了。
“哎哟，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啊！你这个子得有一米九了吧？”
周扬礼貌的笑了下，“没，也就一米八六。”说着领着她朝店门走去。
“哎哟，可是不矮了！挺好挺好。”阿姨笑的见牙不见眼，目光不住地在他身上打转，“今年多大了啊？瞧瞧你这大眼睛高鼻梁的，长的这么精神，有对象了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我家姑娘，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也很高快一米七呢，那模样白白净净的和你可搭了！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啊？哎对，我这有照片。”说着就要掏手机。
周扬这会哪有心思想这些，听着头都大了，赶紧拦住，“阿姨咱到了！咱先进去，进去再说！”
“也是，对，咱进去再说。”阿姨说着往店里一看，笑容凝在了脸上，尤其是在看到卡在墙里的那半边吧台后，已经笑不出来了，“小伙子，这店是要拆迁啊？”
“呃，装修。”
“哦！我还以为你这被炸咳，没什么。不过你这个不属于家政，得找处理建筑垃圾的。你要是需要，我这有电话。”
“这样啊，行，您把电话给我吧。”
记下电话后，阿姨还站在原地没走，“那个，小伙子，我这还有我姑娘的手机号，你要不要也哟，你有对象了啊。”
周扬有些疑惑，抬眼顺着阿姨的视线看去，见烛九正在下楼。
“”
他刚想解释那是男的，转念一想，本来自己也要拒绝，干脆将错就错吧。
打发走了阿姨后，烛九来到了他身前。
“那是家政么，怎么走了？”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烛九肩头的长发，掐头去尾地掩饰、啊不，解释了一下后，岔开话题问他下楼做什么。
“我想带李木桃回她家一趟。”
周扬诧异地瞪大了眼，开店至今，烛九独自出门的次数他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他很想知道刚才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孩竟然能说动烛九。
“是我提的。”烛九像是知道他心思一般，解释道，“不光是为了找到她的执念。别忘了有些阳间的事情我们无法插手，但她的父母却可以。”
比如让那个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十余年前，他亲手种下了恶因，如今也应亲自咽下恶果。
是他罪有应得，他欠李木桃的。
想到这，周扬感觉自己胸口的烦闷都散了大半，“行，那你去吧。哦对，结界你忘开了，开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