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周扬没想到于曼当时那么伤心还注意到了走廊上的状况，更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过这样倒是给他省了编理由的麻烦，他干脆也开门见山。
“如你所见，我能看见鬼，赵小瑶被鬼上身后昏迷了。”
于曼愣怔了下，几次尝试开口，却始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周扬的话还是让她感觉有些荒谬。
“要不这样吧，她现在就在我店里，我带你去看她。但你看了之后要帮我联系她家里人，把她接走。”
“她怎么会在你那？”
周扬无奈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于曼思索再三后说道：“把你店的地址给我。”
“沿江路大桥往东起止巷777号，路灯烧烤店。”
于曼掏出手机用地图开始搜索，确认店铺位置和他说的一致后，不再犹豫，直接打电话请假，说明自己的去向后跟着他出发去了店里。
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你家店是被炸了吗？”
周扬讪笑了下，“说来话长。”
他抬脚进门领路，于曼在后面挑着能下脚的地方跟着他上了二楼。
到了房间门前一推门，只见烛九侧坐在他床边，面前站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正是赵小瑶。
于曼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周扬，周扬一脸震惊地看向了烛九，烛九眼皮一抬扫了下赵小瑶，赵小瑶来回巡视了几圈后，慢慢走到床边坐好，两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魂魄一股烟似的从赵小瑶身体里飘了出来，是李木桃。
于曼不知其中缘故，急忙上前查看赵小瑶，确认浑身上下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后放心了下来，小声叫着她名字，想要叫醒她。
“这怎么回事？”周扬问到。
烛九没说话，目光淡淡扫了下于曼。他立刻会意，又补了一句：“我去了雅恩后才发现她是赵小瑶的老师，带她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烛九挑了下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唇角一勾，往旁边一指道：“祸是她闯的，你问她。”
被指到的李木桃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周扬联想了一下刚才所见，明白了过来，之前上身赵小瑶的就是李木桃。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木桃刚想张嘴，周扬考虑到于曼也在，用下巴点了点赵小瑶后又道：“你进去再说吧，也不差这一回了。”
在于曼的眼里，烛九指的是空气，而周扬对着说话的方向也只有空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哪怕如此，她心里仍抱有一丝侥幸和一丝怀疑——或许这两个人只是联合起来在骗自己。
直到她亲眼看见自己怎么也喊不醒的“赵小瑶”，在周扬话音落下后立马睁开眼睛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她腿脚一软差点摔倒。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急忙扶住门框，也不顾上什么礼貌问题了，她走到懒人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了。周扬本打算过去扶她，见状便作罢，也找了个座位坐下，示意“赵小瑶”可以开始讲了。
于是李木桃就用赵小瑶的身体，讲述了她上身赵小瑶跑出雅恩来到路灯的来龙去脉。
这些烛九都听过一遍了，不过她年纪太小，很多事情她讲不了很清楚，让人听起来有些费解。
他正要提出疑问时被带着于曼回来的周扬打断了，眼下见他俩也是没怎么听懂的样子，于是便提出了先前想要问的问题。
“你说因为赵小瑶要去学校医务室，于是一着急就上了她的身，带着她跑了出来，让你着急的事情是什么呢？”
“医务室里有个姓王的男校医，他在里面。他会给赵小瑶爸爸打电话。”
“这有什么问题吗？”周扬问完后突然想道，“难道是赵小瑶生了病不想让她爸爸知道？”
李木桃摇了摇头，“反了。”
烛九想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赵小瑶想让她爸爸知道自己生病了？”
她赶紧点了点头，“但是她没有生病。”
周扬和烛九都是一愣，问她为什么，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会不会是为了博取关注？”于曼回想了一下后又道，“那孩子家境不错，但是她一出生母亲就离世了，父亲忙于工作很少陪她，每次来接送的都是保姆。我教了她两年了，就只见过她父亲一次。”
李木桃不是很懂“博取关注”的意思，但是关于赵小瑶父亲的事情，她同意于曼说的。
其实赵小瑶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父亲几面，就连除夕夜也常常是她自己过，那时候就连保姆都回家了。
她只能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吃着已经冷掉的速冻饺子，和父亲讲一通不到一分钟的电话，然后靠着那只有几十字的关心，在半夜惊醒面对空无一人的别墅时，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而剩下的时间里，电话那头永远就只有秘书礼貌又疏离的声音。
为了能多听一下父亲的声音，别说去医务室了，就算是真的让她生病她也是愿意的。
“她这样做的理由，确实可以理解。但她装病，那个王校医就看不出来吗？”
“她没有装病，她只是去医务室”说到这李木桃歪着头皱起了眉，而后像是突然想到措辞似的道：“她只是去医务室和那个校医玩。”
周扬心说这小屁孩说的也太不靠谱了。女学生和男校医“玩”，那个校医就帮她和父亲装病什么的，这不是某国片里才会有的情节么，现实里怎么可能——等等，难道
他反复斟酌了几次，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一旁的于曼深吸了一口气后试探着问道：“老师想知道，你说的‘玩’，需要掀裙子吗？”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紧盯着“赵小瑶”。
周扬莫名紧张起来，他一方面已有预感她会点头，另一方面却害怕她会点头。
李木桃没有说话，迎着三个大人的目光，用赵小瑶的身体，轻轻点了下头。
“靠！”
周扬狠狠骂了一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幅要冲到雅恩去剥了那个禽兽皮的架势。
李木桃被他吓了一条，带着赵小瑶的身体抖了一下。见此，周扬又生生把后面的脏话憋了回去。
这时烛九突然出声，“也就是说，你着急是因为你知道那个校医对她做的事情，是不好的。对吗？”
似是在等待她的回答，又似是他自己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他沉默地直视着“赵小瑶”的眼睛，目光却透过她看向隐藏在内的李木桃。
他又道：“小桃子。”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是不好的呢？”
他说的很慢，话音里似乎夹着冰碴，每吐出一个字，仿佛室温都跟着降了几度。
“你生前，是不是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烛九话音落下的同时，周扬感觉自己耳边划过了一声尖锐的耳鸣，过后是死寂一般的沉静。
李木桃垂下头，开始无意识的用赵小瑶的手去捏裙摆上的褶皱，捏起、按平，再捏起、再按平
她不说话，屋子里的众人也已经知晓了答案，沉默地目视着她。在不知将这个无意义的行为重复了多少次以后，她小声的嘟囔了句，“本子，在桃树底下。”
没人知道这本子是干什么用的，但既然她在这时提起，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周扬刚想开口问树在哪里，却被一旁的于曼抢了先。
“你是指学校里那颗吗？”
李木桃点点头，停下手里的动作仰起脸看向他们，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期许，“你们一定要让她醒过来啊。”
说完就化为一股烟从赵小瑶身体里飘离，钻进了衣柜。
这时于曼突然问道：“你刚才喊那个，那个”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感觉不应该直接称呼人家为“鬼”，又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略过。
“‘小桃子’，那是名字吗？”
烛九点了下头，“她叫李木桃。”
她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来传言是真的。”
在周扬和烛九不解的目光下，她解释道：“有颗桃树自雅恩建校起就存在了，我刚来时以为是寓意‘桃李满天下’。但比我来的早的同事却告诉我，那棵树所在的位置死过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里带有一个‘桃’字，所以才有了这颗桃树。”
她说完，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衣柜。
这时周扬提出，“如果那个小女孩就是李木桃的话，那么她有可能也是雅恩的学生？”
于曼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先回学校吧，想办法再了解一下这件事。”
“我和你一块去。”周扬说到。
“还是我自己去吧，毕竟是在学校里，你跟着不太方便。”
“那我送你回去，这边不好打车。”
“好，麻烦你了。”
周扬和于曼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空了下来。烛九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偏头看了眼柜子，里面还是一丝声响都没有。
又坐了一会后，他也起身离开了。一个小脑袋从衣柜里探出来，目送着烛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