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年之声
腊月十九,年的味道,已经逼近了。
我仍然可以闻到街边卖的灶糖的香甜的味道,那种硬邦邦,咬碎以后舔到粘牙的糖,又或者是街边的对联小摊,掉漆的红木桌子上放着对联和几张有着油墨香味的崭新的福字,如果运气好,买对联小孩子们还能得到一盒摔炮的奖励,这些场景似乎历历在目,然而只是发生在了我的身边。
我蹒跚地在路上走着,我的鞋底与地上的雪产生机械般的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
历年来的冬天都少有降雪,北方的冬天好像除了干冷的风就是一望无际的灰色的天,在村里,你可以见到路边荒芜的杂草,在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腐朽的草木在白雪的覆盖下等待春季的来临,又或者是田野里的草垛,顶上也必须覆盖着白雪,来预示新年的丰收,我在那里见过了太多的事物,以至于丢掉了跟随我多年的笔记。
可是我还是离那里远去了,那些写实的,昏黄色的记忆,都随我远去了,如今抬头望去依稀能看到淡蓝色的天,却已经不是熟悉的景色了。
穿过那条常走的小巷,我依然可以在老旧的木门上找到那些皱巴巴的红纸,别样的土气,也别样的喜庆。路边偶尔经过一只黄狗,也是低眉顺眼,看人的眼神也是顺从而安详,只是摇着尾巴到处嗅嗅。又或者是找一根自己中意的电线杆,去散发一些自己的气味以规划领地。往年这附近有一大群狗,今年却只剩了一只,问了坐在门口打盹的太太,确是老人家们都搬走了。
走出巷口,前面是一堵高大的城墙,几年前有外地的富商在这里搞建设,把老旧的破房拆除换上做旧的城墙和木屋,原本是希望搞点“文化建设”一般的景点,最后也不了了之。如今这里只剩下了做旧的城墙和到处堆放着的砖头泥瓦,也不知道是在致敬过去还是在嘲讽现在。
道路越发空旷,行人也愈发地少了,耳边的轻微的鞭炮声也消失了,寂静的世界在一刹那仿佛只剩我一人,我走在路上,仿佛独步于世界,那些虚幻的,老去的年月,都化作了这皑皑的白雪,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
于是,这路,便只剩我一人。
我从未读懂【百年孤独】,也读不懂【流逝】,时间倘若是深沉的流水,偶尔从我的脚边经过,也不会多带走一丝一毫的东西,像这寂静的新年,人们的想法禁锢在脑中,却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味道。
城外的景色已经是完全不同了,没有修缮的旧路,路边是衰亡的荒草,白色的雪一块又一块,像是一个个补丁,钉在这破败不堪的路上,连田里也是一片寂静,灰兔子和野鸡不知去向,孤零零的草垛已经是全部,我曾经贪恋其中的美好,如今在这腊月寒冬,往昔的热闹也一去不回了。
然而我更愿意去看我想看的新年,是那种斑驳的,颇有些年代感的红色,那种喜庆的,真实的,残留着墨汁的福字或正或反,用面糊调的浆糊狠狠地拍在门上的声音,是小孩子手中的风车,烟花,是他们嬉闹的声音,是鞭炮被点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是空气中火药的味道,是到处挂着的红灯笼,是街上的糖葫芦,是玻璃上的窗花,是那些说不上来的情愫。
如今的寂静,仿佛一场不熟悉的旧梦。
然而我依然希望能拥有美好,我也可以去尽情赞叹,可此时此刻已经不如当初,这昏黄的天失去了彼时的热情,回荡在悠久的年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