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女人瘦的脱了形，头发稀疏，眼窝深陷，可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她的眉眼、轮廓，依稀有着让他熟悉的影子。
那个名字卡在他喉间，根本唤不出口。
胸口处，又是一阵莫名地疼痛。
看着那张似熟悉似陌生的脸，程杨体会到梦里的那个男人，满心都是煎熬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绝望。
偏偏，这个梦还在继续——
床铺凹了下去，梦里的他默默地坐到她身边，他侧着脸看她，迟疑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又控制不住颤抖地将她垂落在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到了耳后。
女人似有所觉地停止了哼唱，木木地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傻傻地笑了起来。
嘴一歪，口水流了出来，她含糊不清地开口道：“xx，xx，我的孩子……叫xx……”
附身男人的程杨压抑心里的苦涩，不受控制地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手帕，机械地、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口水，顺着她的话，问道：“佑佑么？原来你已经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佑佑，上天护佑，真好听呢！”
佑佑？佑佑！
脱口而出的名字仿佛解开封印的符咒，让程杨直接愣在了原地。
再去看面前女人的脸，迷雾散去，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有些眼熟了。
偏偏，在梦里，那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忌，让他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女人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哎呀，我的佑佑睁眼了！我的佑佑会笑了！你听，他笑得多好听呀？咯咯咯，他在笑，笑得好开心呢！”
话说着，她献宝似地把怀里的小熊抱到“他”面前，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又猛地把小熊收回去，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似地往后缩，直到缩到床角，退无可退，她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面颊轻轻去蹭小熊的脸，眉眼弯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笑得一脸幸福。
“他”也跟着她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泛红。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语带骄傲地继续顺着她的话说：“嗯，不愧是我们的佑佑，真聪明！就连睁眼的时间，都比别的宝宝快一步！”
这句话，女人听懂了，抱紧怀里的小熊，她笑得更开心了。
“佑佑乖，乖佑佑，妈妈最爱的宝宝呀！”她晃着怀里的“宝宝”，枯瘦的手指轻点着它的鼻子，高兴道：“佑佑听见了吗？爸爸夸你聪明呢！你的爸爸其实好喜欢小孩子的，他也很期待你呢！佑佑乖乖哦，快快长大！长大以后，妈妈教你喊爸爸！”
这个时候，很轻很轻的叩门声响起，像是怕惊扰到屋内的人，一声一声，敲得小心翼翼。
“他”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见她还好好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稍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过去开了门。
眉目慈祥的帮佣阿姨端着刚熬好的中药，恭敬地站在门口。
“他”用嘴型对阿姨无声地说了谢谢，熟练地接过热气腾腾的药汤，在帮佣阿姨略带担忧的目光下，重新合上了卧室的门。
背靠着床角的女人，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对着怀里的小熊说话，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明明同处一室，可她和“他”却活在了两个世界。
“他”闭了闭眼，咽回满心的酸涩，强打起精神，重新坐回女人身边。
“他”用银色的勺子舀起一小口药，送到嘴边吹了吹，习惯性地用唇试过温度，确定温度适中后，“他”温柔地把药送到女人嘴边。
“想想……”“他”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温柔，终于喊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心，一阵疼痛，好像被人插进了一把匕首，狠狠翻搅。
女人对自己的名字还有些许反应，疑惑地闻声回头看着“他”。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再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送到她嘴边的勺子。
犹豫了一会儿，她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傻傻地张开嘴，机械地把药吃了下去。
只是刚喝了一口，她突然面色大变，一把推开“他”的手，趴到一边吐得昏天暗地。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药碗搁到一边，冲过去抱住她。
似曾相识的气味从后袭来，潘多拉的魔盒被缓缓打开。
女人突然发了疯似地在“他”怀里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叫，声音撕心裂肺，直接就破了音：“不要！不要！不要碰我！”
“我没有病！我不要吃药！我没有病！我不要吃药！”
“佑佑！佑佑！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他四岁了，他有心跳了，他都快上幼儿园了！”
“你喜欢孩子的，你说过你喜欢孩子的！”
“不要！我不要！我出国，我同意出国！你把孩子留给我！把孩子留给我！”
“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不会妨碍你的！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你明明那么喜欢孩子的，你明明是喜欢孩子的，为什么不喜欢我的佑佑？！”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放手！我愿意放手！我真的愿意放手了！”
“我没有想过破坏你和姜朵……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不爱你了……我真的不爱你了……”
“你把佑佑还给我好不好……”
“我不会再爱你了，我不敢爱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我！我喜欢孩子的，我喜欢你的佑佑！我只是不知道，我没想过丢掉他！我没有想过不要他！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声音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字，死死地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又挠又抓，手上、脸上，他被她抓出了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然而，“他”舍不得放手，也不敢再放手！
……
“顾想——”
程杨自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
梦里的一切太过让人绝望，程杨靠在床头缓了很久，才从那些不该属于他的情绪里缓过神来。
熟悉的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努力回想梦中的画面，然而，所有的片段如退潮的水，再度沉寂了下去。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梦醒，留下满心的怅然若失，他又不再记得梦中人的模样。
奇怪的男人，面容模糊的女人……他们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