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
燕国地牢内，宋芙拖着早已断掉的双腿，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吃力地扒着墙，想要找到一个依靠点，却在墙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宋芙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豆大的汗珠从毫无血色的脸上渗出。原本白净的囚衣此刻却血迹斑斑，身上不知还有几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
宋芙费力地喘上一口，仿佛是要死了。她好似感觉不到疼痛，目光幽幽透过杂乱的头发，望向地牢唯一的小窗，思绪越过小窗，飘向了远方的战场。
“哒，哒，哒”
落针可闻的地牢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最后停留在宋芙面前。
小窗透进来的日光被挡住，宋芙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来人的衣摆，良久才嗤笑一声，“终于来取我性命了吗？”
来人并不着急回答，转了个身背对着宋芙，平静地说道
“阿芙，你一定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形吧。 ”
“宋时死了，早在两月前，他以死担保，保你不可能通敌叛国。”
“你的父亲，竟然还妄想面圣，活活冻死在宫门外，都没人收尸。”
“宋家军全部死于北戎一战，呵，还真有点舍不得呢，毕竟是我一手建立的。”
裴怀良声音轻轻地，落在宋芙身上，却有千斤重，压的宋芙喘不过气。
宋时，她最疼爱的弟弟，竟为了保她而死！宠爱自己的父亲，竟活活冻死在宫门外！而她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因此人全部殒命！
裴怀良转过身来，蹲下身子，平视着宋芙，“阿芙，我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燕国终将破灭，北戎就要踏上这片土地了。”
宋芙死死地盯住他，双目似要滴出血来。
“宋时何辜！将士们又何辜！裴怀良！终是我宋芙识人不清，害了他们！”
说罢心头大痛，浑身的力气仿佛从嗓子眼被抽干，梗在喉头，竟是哇得呕出一口鲜血来。
她不曾想到，裴怀良竟会心狠至此，为了报仇可以不择手段，人命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裴怀良轻轻一笑，轻柔地为宋芙整理着发丝，顺着脸庞往下，覆在细细的脖颈上，稍一用力便能掐断。
“阿芙，你知道吗，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得杀了你。”裴怀良喃喃道，“谁让你是燕国的，骄傲…”
“呵，从一开始便是利用不是吗？不仅是宋家军，我也是你一手打造，是你用来复仇的一把好刀！”
“阿芙，别这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北戎，做我北戎的大将军，可好？”裴怀良有些癫狂地望向宋芙，匀称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青筋毕露。
“你妄想…”
宋芙话还没说完，脖子猛的一紧，被死死掐住，挣扎着想要说完，却无法发出声音。
宋芙恨！恨自己错信于人，被人利用还不自知！让亲人蒙难，令山河破碎！到现在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在意识模糊前，宋芙暗暗发誓，若得重来，定要护好亲人，手刃仇敌！
一代巾帼将军，就此陨落。
而宋芙却不知道，燕国最负盛名的丞相，顾衡，早已扭转战局。
当顾衡带人匆匆赶来地牢之时，只见裴怀良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特意等他前来，而宋芙早已死于他手。
“将军！”一个副将打扮的青年疾步上前，在看见宋芙的尸体之后，当即跪地不起，悲愤交加，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旁边的裴怀良。
“顾相，如今真相大白，裴怀良竟还痛下杀手，我家将军…”话还没说完，堂堂七尺男儿，竟是眼含热泪，不忍再说。
“裴太傅。”顾衡开口道
“或者我该叫你北戎皇子，你埋伏多年，联合北戎叛我大燕，如今又杀我燕国大将，实在该死！”
裴怀良疯癫般痴笑起来，“顾衡，败在你手下，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后悔，北戎这次虽败了，但你燕国何尝不是损失巨大，燕国两大将军，一个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刚刚死于我手，等我北戎缓过劲来，燕国，何人能挡！”
闻此，众人皆满脸气愤，欲杀之而后快，碍于顾衡在此，只得强忍住。
顾衡不再多言，手一扬，直接砍下裴怀良一条手臂，又围着他慢慢打圈，看神情像是在思考下一刀砍哪。
裴怀良疼的全身痉挛，发出难以忍受的闷哼，蜷缩在地上，再无叫嚣的力气。更令他难受的是，看样子顾衡并不打算给他个痛快。
“顾——”
“啊！”
刚想出声求个痛快，裴怀良的另一条手臂也被齐齐斩下，他痛苦的看向顾衡，如同死神一般笼罩着他。
顾衡蹲下身子，有些嫌恶的割下裴怀良一角衣服，慢慢擦拭着剑身。直到最后一抹血迹被擦拭干净，顾衡背过身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原本得意的裴怀良面如死灰。
“你！你竟是…”裴怀良双眼暴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顾衡的剑已经没入他心口。
解决完裴怀良，顾衡仔细地为宋芙整理着仪态。他和宋芙虽然接触不多，但其能力和品行还是让顾衡尊重的。
但很快顾衡便发现了异样之处，战功赫赫的宋将军竟是女儿身。看样子，宋芙瞒得极好，就连最亲近的部下都不知道。顾衡暗叹，可惜了，难得的将才。
顾衡解下身上的红披巾，如玉的脸上泛起淡淡柔光，嘴角微抿，倒是比之前更为郑重，用红披巾仔细包裹起宋芙，双手横抱起，缓缓走出地牢。
此情此景，跟随而来的将士纷纷动容，让开一条大道。顾衡一袭黑甲，怀里托着红袍裹身的宋芙，低沉微哑的声音随着走动传来，“宋芙，忠勇之士，品行俱佳，曾多次率军出征，为我燕国平定边境，立下不世之功。今为国而死，待时局平稳，顾衡愿请陛下，赐护国大将军以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