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别

    周皇下令封禁消息，但是不过三日，都城的街头巷尾已然悄悄传开，“天怒之兆，必临大灾”。周皇为此在朝堂大怒，誓要抓住散播谣言者，一时间都城街巷血流不断，人人自危。

    赵宫之内，颜夫人大病，董氏二妃双双被禁足，周皇亲自彻查此事。

    凤鸣宫的大门亦是紧闭，闷热的午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带来了好闻的清新，皇后魏氏烹茶，公子悠，公子怜作陪，个人有着不同的心思。

    对于魏氏而言，这样看着两个孩子，便是岁月静好。

    魏怜是她一手带大，最最心疼的人，她很想将他多留一些时日，但更明白他早早的离开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所以纵有万般的不舍，还是催促着他快些启程，直接回稷山，人生最好的少年时，没有必要耗在多是非的魏宫。

    而对于时时在她眼下的赵悠，这个心事重的孩子，她只愿他平安顺遂，莫忘初心，能看得开，她不期望他能全然的向她敞开心扉，像魏怜一样亲近她，惟愿他的心胸能越发开阔，眉眼少些忧郁，多些豁达。

    公子怜右手托腮，专注地看着魏氏用滚烫的水，一遍遍地冲泡各色茶叶，激起阵阵茶香，时而抢过第一杯新茶，时而微闭双眼，一脸满足地嗅着茶香，嘴角始终弯成好看的弧度，此情此景，是他午夜梦回贪恋的温暖，于他而言，姑母不是娘亲胜似娘亲，他记事起护着他的，宠着他的只有姑母一人，在他心中，他不过是徒有齐国公子之名，没有了姑母的齐国，与他无关，没有了姑母的魏宫，与他无意，若说哪里似家，算归处，于他现在也就能想到稷山了。

    公子悠挺直着身板，端坐，不似公子怜一般的随意，瞧着和他同岁的少年，他既不喜他的玩世不恭，又有些羡慕他的肆意洒脱，这种矛盾让他对他的关注额外的多，虽然大部分相见的时间他都保持着谦和有礼的沉默，却是很认真地在聆听和观察。此刻，他倒是真心想让魏怜多留些时日，不过这不是他能开口的事。

    他也能清晰地瞧出，这段时间，皇后魏氏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不是公式化的端庄和蔼，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喜悦，她看向魏怜时，明亮如水的眼眸会泛着波光，宠溺之情不言而喻，让他不禁想到了早逝的母妃，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午夜梦回偷偷抹泪，甚至忙碌之时也已不会再思念她，那温柔的面容深深刻在他的记忆中，却也日渐铺散开层层薄纱，越发的模糊，有时他会厌恶自己的不孝，他有时也会想，为什么母妃要耗尽性命在赵宫，要是早早地带着他逃离这里，投奔外祖，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或许他就不用凡事谨慎，靠着皇后的庇护，也还时时提防着他人的谋害之心。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就沉甸甸地盘踞在他的脑海，让他少年的明眸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便是笑着，也没有肆意的畅快。

    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的阿诺，也和公子悠有同样的想法和矛盾，最是巴不得魏怜早早离开凤鸣宫的她，也有了或许他多留留也不错的想法，魏怜的身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少年气，是她只有在皇后魏氏的故事里听到过的，宫中的人，哪个不是少年老成，守着规矩，谨言慎行，生怕有个差池。她要活着，却从未想过要怎样的活着，又能有什么活法，她最大的贪念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出宫，同花酌有间铺面。而如今这个鲜活的少年，不比他们的委屈少，难处少，却活得很不一样，让她默默地自问，“阿诺，你能怎样的活下去，想要怎样的活下去？”

    公子怜央求着皇后魏氏不肯走，又是撒娇，又想装病，但最终也不过多蹭了五日。他恋恋不舍，像当初来时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娇气地擦着眼泪，同皇后魏氏挥别，一步三回头，且步子极慢。

    皇后魏氏也没有忍住，流着泪，目送那紫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阳光下，便是再也瞧不见一点淡紫，她也依然驻足在凤鸣宫的大门许久。

    阿诺搀扶着皇后魏氏，想着今儿一早撞见公子怜，“你是个有福气的丫头，让本公子都羡慕，照顾好姑母，日后我自会罩着你，要是你有坏心，本公子也会第一个了结你。”说着还不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看着阿诺一脸困惑，强装镇定的样子，又笑了，“又傻，又呆，还不如本公子好看，怎么就让姑母另眼相待了！”说着还在她的头顶上重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