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向日葵
齐煜东留不了多久，警校纪律严格，第二天下午他就要返回。
程叔下了饺子，说，上车饺子下车面，让齐煜东吃了再走，还悄悄给他兜里里塞了红包。
齐煜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饭桌上，他敲敲林霁的脑袋：“多吃点儿，太瘦了，哥哥给你的卡里打钱了，你得花，知不知道？”
林霁嘴里塞了饺子，囫囵应了几声。
齐煜东上了两年警校，壮实了不少，身姿挺拔，精气神十足。林霁抱他的时候额头撞到他的坚硬胸膛，这会儿痛感还没消呢。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
“有心仪的学校不？”
林霁想了想：“就江大吧。”
齐煜东：“你这成绩，为什么不去北京？高二那会儿你不是参加了清华的夏令营吗。”
林霁摇头:“不是没去成嘛，那会儿没选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她优秀的人太多太多。
林霁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我想考江大医学院。”
齐煜东有些惊讶：“你要学医？”
林霁点头。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想学新闻吗？”
“我室友他哥就学临床，压力可大了，课本有这么厚。”他用食指和拇指指比了一个厚度，“还不只一本。”
林霁看着齐煜东，眼神坚定：“我知道，我想学，我不怕吃这个苦。”
顿了顿，她正色道：“我想当一个医生，至少在家人生病的时候，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束手无策。”
齐煜东知道她被外婆这次的急症吓得不轻，两人都不是小孩儿了，活这一回，牵牵绊绊的，哪能全然置身事外呢？
他摸摸她的脑袋：“不管怎么样，你选择你喜欢的就行，哥哥都支持你。”
林霁点头，朝他笑：“哥，以后你当警察，我当医生，我们一块保护家人。”
“嗯。”齐煜东咧嘴，“咱们兄妹齐心，一块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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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高考那两天，林霁心里很平淡。
齐煜东没法请假，只能遥遥为她加油。
外婆和夏姨格外重视，特地去南边的老旗袍铺子订了新旗袍，与赵敏敏的妈妈约好了在高考那两天穿上，祝愿她们旗开得胜。
而两人也不负所托，考上了心仪的院校和专业。
回校拿成绩的时候，林霁在教室听老班上了最后一堂课。
这堂课，没有人睡觉，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偷偷把耳机藏袖子里，没有人故意接老师的话茬……
这个年近50的中年男人，在同学们面前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泪。
晚上，班上订了简阳区最好的一家酒楼，大家一块吃顿饭。除去魏诚酒精过敏，大家都喝了些啤酒助兴。
邹心月坐林霁旁边，很自然地和她碰杯。
“恭喜啊，林霁。”
林霁礼貌回应：“也恭喜你。”
邹心月眨眨眼：“我高考前又去拜学神了，真的很灵验。”
提起周简林，这桌的话茬就展开了。
“你们不知道吗？”袁佳佳道：“周简林和赵一楠分手了。”
赵敏敏虾都不吃了，忙问：“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邹心月笑了：“你这问题跟连珠炮一样。”
“快说呀。”
“具体原因不清楚，好像是高考后分的。”
“他俩不是青梅竹马吗？”
“唉，感情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啊。”
酒宴散去，大家就真的各奔东西了。
刘泽林和老班拼酒，喝的大醉，被他哥揪着耳朵上车。大家笑着看他和老班依依不舍地分别，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伤感的氛围。
这会儿，就她，赵敏敏，魏诚三个人是清醒的。
大家分别后，林霁和赵敏敏在酒店门口等张越来接，夏季闷热，空气好像停滞一般，没半点风。两人坐在门口的长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今天听了他的新八卦，有什么想法？”
林霁语气淡淡：“能有什么想法。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
赵敏敏叹了一口气：“也是，也是啊。”
“那……如果再见到他，你还会有心动的感觉吗？”
林霁仰望着眼前的霓虹，没回答。
谁知道呢？
赵敏敏哼笑，正想说些什么，目光突然定在前方。
她把林霁的头摁下来，让她往前面的车望去。
林霁哑然，前边不远的黑车旁，男人单手插兜倚着车身，白衬衫，没打领带，扣子解开两颗，袖子挽起，下摆扎进黑色西裤里，休闲又松散。
他的头发剪短了，五官也更硬挺，褪去了青涩，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不一会儿，他招招右手，笑容和煦，与来人握手拥抱。
寒暄两句后，两人驾车离去。
这一年6月，郑秀文的《不要惊动爱情》发行。
大杨作为郑秀文的铁粉，早就在店里将这首歌哼唱过无数遍。
“回避过眼神，先偷偷喘气。”
“吩咐手臂，放在原地。”
……
——如果再见到他，你还会有心动的感觉吗？
答案显而易见。
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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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林霁在江大附属医院实习，医院提供的宿舍不方便，她在附近的四方云居租了套小房子，减少通勤时间，赵敏敏留校读研。
周四早上，林霁刚结束夜班，一身疲惫回到家，衣服都没换就瘫倒在沙发上，这个月在老年科轮转，病房大爷大妈们特别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林霁和几个一起的同学又乖又靓，深得老宝贝们的欢心，查房时总是热情得不行，惹得老师在一旁偷笑。
被赵敏敏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时候，林霁已经在沙发上睡了快一个小时。她拿出兜里的手机，刚接通，赵敏敏兴奋的声音就传过来：“林霁！！！”
林霁迷糊着嗯了一声。
“明天学校请了周简林来做交流会，你要不要来。”
周简林，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大二的时候，林霁和几个同学跟着导师到北京开会。
那她第二次去北京。
第一次去北京，是在毕业那年的暑假。和赵敏敏爬了长城，逛了故宫，跑着去看了心心念念的升旗，捏着鼻子喝完了一碗豆汁儿……
导师开会，她和同学在学校闲逛。
也是那一年，周简林和女友一同赴美留学。
飞机从首都国际机场起飞，历经层云，降落到到遥远的大洋彼岸。
林霁悄然萌动的小小心思，再一次搁浅。
……
林霁眼神清明了些，坐起身了哼笑一声：“几点开始？”
“明晚七点，嘿嘿。”
“一声姐妹大过天！我给你搞到了入场票！！”
挂了电话，林霁起身去浴室，洗了个舒服的澡。她擦着头发走到冰箱，拿出前几天外婆送来的饺子，起火，下锅。
水咕嘟咕嘟冒泡，林霁回想着周简林的模样。
去年夏天，简阳高中的论坛po出了周简林斯坦福毕业的照片。讨论盖了几千楼，林霁虚虚扫了几眼，又转回那张照片上。
他的长相在一众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外国人里丝毫不逊色。眉眼深邃却不凌厉，岁月给了他东方人特有的，如美玉般沉静内敛的气质。
他揽着朋友笑得开怀。
意气风发，林霁如是想。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林霁下班，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她坐在车上，开了半扇窗户。初秋的风微微凉，让她的疲惫消散了几分。
很快到了江大，谢过师傅后下车。
校门一旁的花店开了有几年，老板娘是个爱花的大美女，明眸皓齿，摇曳生姿。她一向凭心情开店，有时一个月就开五六天，碰到她开店，算是幸运。
林霁踩着高跟鞋走过去，风衣的下摆轻轻翻动。
门口的花墙上最显眼的是向日葵，绿叶葱郁，橘色鲜活，有着别样的生机。
林霁驻足在前，手往花瓣抚摸着。
“从云南订的向日葵，昨天刚到的。”
老板娘从里间出来，身上围着围裙，包裹住旗袍下的细腰，却更显得盈盈一握。
“你很久没来了。”老板娘走过来，身上幽幽的香若有似无地传来。
求学的日子漫长又忙碌，林霁偶尔买束花，插到宿舍桌上的花瓶。
暗香弥漫，又赏心悦目。
“今年实习了，不在学校住。”她看了看向日葵，道：“很漂亮。”
“要买什么花？”
林霁没想好，老板娘接着问：“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林霁摇头。
“向日葵的花语呢，是爱慕，太阳，沉默的爱。”
林霁心头一动，忽然想起那年校庆，她站在大礼堂的高处，远远地看着舞台上的他弹奏校歌。他就像太阳，光芒万丈，无论到哪，都耀眼地让人去仰视他。
老板娘走到工作台，拿起刚包好的一束向日葵，她红唇微张，笑的有些妩媚，“因为它沉默又坚定，永远在追逐太阳。”
林霁眼睫微颤，她看向老板娘手里的，道：“那就要一束向日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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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简林在八点左右匆匆到来，他的出现，掀起了今晚的交流会的高潮。
年轻有为这四个字已经成为了他的标签。
金融系才子，师从刘学松教授，大二创办的互联网公司在没有依靠家族的情况下依旧风生水起。斯坦福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接过父辈的担子，将恒越的发展带向一个新的高度。
赵敏敏长叹一声，靠在椅背：“这身材，这脸蛋，啧。”
她悄悄在林霁耳边道：“小道消息啊，周简林目前单身。”
林霁垂眸看着腿上躺着的向日葵，鬼使神差回了一句：“挺好。”
结束后，林霁和赵敏敏随着人流往外走去。
忽然她拽住赵敏敏的手臂，问：“我记得你之前是记者团的，现在能进后台吗？”
赵敏敏看了一眼她护在怀里的花束，很快明了。
她有些欣慰的笑了：“当然可以了，就等你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