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垂暮的孤寒

    进入六六年的五月份，风暴轰轰烈烈的开始席卷全国。

    根据下发的相关文件，大姑奶奶家的老四，正好今年就要初中毕业了，为了响应号召，他和同学们一起去报了名，成了第一批的知识青年。

    大姑奶奶两口子抹着眼泪，到了我那儿，“四儿才十五呢，我听同事说，他们这些小娃娃，都要下地干活的，得自己挣工分挣口粮。这孩子哪干过这些啊，呜呜~”

    “大孃孃，我明天去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四儿弄到荣家庄去。”幸好，荣家庄的主事人，现在是宝峪阿叔，四儿到那儿，可以直接住在咱自家的房子里，只要他不偷奸耍滑惹人厌，应该不会遭多少罪的。

    “扣女，别哭了。这是大势，咱小老百姓，躲不开，也避不了。川宝儿都说明天去找人了，咱想办法把孩子，弄到咱自个儿的地头上去。吃苦是在所难免的，但总比去那北大荒强吧。那里地广人稀，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咱这儿的人，去那儿可吃不消的。行了，你俩回去吧，给孩子收拾好行李，别到临走的时候，又缺这个，缺那个的。”

    大姑奶奶和大姑爷爷回去了，曾爷爷和曾阿奶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这户口出去了，还能回来吗？难不成，四儿就得在乡下过一辈子？可就是几年后回来了，一个初中生能干什么呢？”

    四儿他们这第一批的热血青年们，是吃苦最多的，平均十五六七岁的年纪，在山野田头，渡过了他们人生中，最绚烂的年华，等到春风吹遍了大地，有些人的年岁，已到而立之年了，很多人亦是已拖家带口。

    “国家要发展，肯定需要高端的知识人才，无论这场风暴要经历多久，历史前进的方向，永远是不会变的。让四儿把初中的课本都带着，最好再找一套高中的，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在四儿他们要出发，离开上海的前几天，终于把四儿要去的地址，改成了荣家庄。

    这时，爷爷和阿奶也收到了太婆病重的电报，经过和街道办的协调，四儿就由他俩送回去。

    虽然爷爷阿奶回去后，把太婆送去了医院，可还是没能挡住死神的降临。定好了下葬的日子，我请了两天假，和牛珍牛根他们，带着几个小的回去了。

    太公曾经高大壮硕的身板，早已弯成了弓，身上也瘦得皮包骨头，太婆的离开，更是把他的精神气带走了。要不是孙子孙女还没成家，老爷子怕就撑不住了。

    亲朋乡邻都在帮忙，他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石板上，即使被水烟呛得直咳嗽，还是猛猛的又吸了两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陪坐在一旁。

    “哦，是小川呐，走，陪外公去地里瞧瞧去。”

    我扶着他，小心的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曾经健步如飞的汉子，即便有我扶着，脚步也踉踉跄跄。

    “外公老了，眼也花了，要不是村里头帮衬着，找了些轻省的活，给我做，就只能在家混吃等死了。”

    “呸呸呸，您老可要长命百岁，等表弟表妹都成了家，您还得帮着看重孙子呢。”

    “哈哈哈，你个浑小子，竟糊弄老头子。青丝已去，白发染头，没了生存之能，亦没了相伴之人，若不是人生的债还没有还得清，我就随老太婆去了。”

    夕阳西下，余晖浸染了田间地头，也晕侵到他的身上，初夏温热的光，却怎么也驱散不掉，老人心底的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