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 章 过年

    虽然战火随时都会烧过来，但老百姓在过新年时的心气，可一点儿也不低。该炸的炸，该煎的煎，挑往祠堂祭祀祖先的供品一样也不少。大年初一，庄上的孩子一样的走东家窜西家，我本不想跟着跑的，但被牛根牛珍两个拖着就走，只得背起以前在家时，大奶奶给我缝的书包，略带羞耻的疯跑了大半天。

    大奶奶是初一一大早才回来的，看她满脸憔悴困得不行，爷爷顾不得大年初一睡懒觉倒草堆的说法，忙打来热水给媳妇儿洗漱，曾阿奶也端来一碗肉丝面，让大奶奶吃了再睡。

    晚上睡觉前，我们三个太久没有见到母亲的孩子，去到父母的房里，围着床上还在打呼的人，看了又看，牛根想耍赖趴到母亲身上去，被爷爷薅住后颈的衣服拎了出去。我跟牛珍相互看了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掩好房门走了出去，牛根正眼泪汪汪的委屈的盯着爷爷。

    我将牛珍牛根拉回我的房间，两个小家伙扑到我身上，哭叽叽的问道：“阿哥，阿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摸摸他们的头：“怎么会呢？阿妈永远都不会不要我们的。你们知道日本鬼子吧？这伙强盗闯进我们的国家，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既有害怕恶人而当汉奸走狗的亡国奴，就会有不畏生死，为了自己的国家舍身忘死的人。这第二种人，有些是直接扛枪去前沿阵地杀敌的，也有在后方做着简单而不平凡的工作的，还有……那些前线的将士们正是因为有了她们的支持，才能冷了有棉衣棉鞋穿。”牛珍到底大一些：“那阿妈是不是就是那啥啊？”牛根被是啊是的搞糊涂了，我郑重的跟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只记住了，阿妈整天的不着家，不是不要这个家，也不是不要我们，而是，她在干一件事，一件赶走坏人的大事，她是我们的英雄。今天哥哥讲的这些话不要出去跟任何人说，我们太小了，帮不了阿妈的忙，那我们就替她保密，别人问起来，就说阿妈在给人家绣活呢，阿爸一个人挣钱太辛苦了。都记住了吗？”“阿哥，都记住了。”

    安抚好两个小的，送他们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敲了敲门，爷爷正在练字，看着字迹，他的心很不平静。我站在书桌前，拿过他手上的毛笔：“阿爸，我们聊聊呗。”“怎么还不去睡，小心长不高。”不理会他为了转移话题的调侃，“阿爸，您觉得阿妈是个怎样的女人？”他疑惑的看向我，或许他从未去想过。“阿爸，阿妈的性子很刚强，还是百折不挠的那种，她认定的人和事，不会轻易去放弃，也不会轻易去否定。换句话说，她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女性，为了她要坚持的东西，我们这些亲人只能常常被忽略掉，但并不表示她不在意我们。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您应该将您心中的委屈告诉她，您是她的丈夫，您给她的爱，需要她给出回应的。阿爸，爱与怨都要对方明了才行。”也许是因为被自己的孩子谈及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爷爷有些羞恼的将我赶出了书房。

    初二要回娘家，我们一家人按照惯例，仍然是一起去向家社。曾阿奶和姑奶奶们早早的烧好了早饭，看着笑意盈盈相携出来吃早饭的爷爷和大奶奶，我们三个小的相视一笑，觉得今天碗里的粥特别香甜。

    曾阿公已经不在了，几个表哥表嫂们也不会再在家里等着我们了，只有表舅爷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一会儿还得去他老丈人那头呢，我们只是在表舅爷家略坐了坐，便告辞了。曾阿奶伤感的说，她阿爸不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再也不是她的家了。我们一起又去了村尾的大奶奶娘家，也只是略坐了坐，回去的路上，一家人都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