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常仪因为有了心事，一路上笑容也没了，跟着元始身后默默地向玄都紫府驶去。
按捺片刻后，常仪还是没忍住，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元始，问道：“天尊，老君真的因为兵器的事大发雷霆了吗？”
元始面色不变：“当然的啊，你放在旁人那边的兵器好端端的就被那人送了人，你心里会高兴吗？”
常仪想了想，好像是有些不地道。兵器珍不珍贵不重要，主要是旁人越俎代庖，做了不该他做的决定。
常仪自觉理亏，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直到两人穿过玄都紫府，来到八景宫内，见到白鬓白眉、平静淡然的老君时，他一看元始便眉眼舒展，如春风化雪，赞道：“二弟，你这回做的不错，既成全了名声，又获得了人族的供奉与信用，当真不错。”
元始虽然在露面后屏蔽了天机，但那只是防着外人，自家兄弟是没有防的。
因此老子对于元始和常仪在将兵器赐予禹之后的事情也都了解。
而常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元始给耍了。
老子看上去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常仪恼火的瞪了元始一眼，元始目不斜视，端的是仙姿飘逸清隽，一丝尴尬也无。
老子也看到了元始身旁带面纱的女仙，那眉眼，不能说和常仪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但老子更稳重些，并不像通天那样露出奇形怪状的模样，对着常仪微微颔首，算作见礼。
常仪自然是微微一拜，全了礼数。
老子没问，但元始对着老子介绍起了望舒的来历，和现在他对外说的身份。
老子听完以后只是平静地点头，然后道：“你的私事我就不过问了。”
元始有些不自在，心想望舒怎么就扯到自己的私事上了。
老子化出两个蒲团，请元始与常仪一齐坐下，然后才问道：“你见到禹时，你觉得禹治水后，能从他那里分到功德的可能有多大？”
元始淡淡道：“不知，他未允诺什么。”
禹在元始赐兵器后，向元始许诺要在人族供奉他。但元始一直都受人族供奉，禹的承诺也只是多或者少的区别而已，而元始又是圣人，香火这玩意他并不看得上，因此禹的那番承诺元始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禹在问他的名号时，他也懒得告诉禹。
禹身上真正让众方势力想得到的，是他治水的功德。
老子沉吟，常仪动了动，开口说道：“两位天尊是不是想错了，禹治水是为人族，但治水本身是为天地。就算禹不认可天尊的功绩又如何？天道认可就行了，更何况，禹嘴上心里也全都有数，我认为，天尊这治水功德必定会有的，只是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天尊所做的事情对于治水总体而言，有些微薄了。”
老子和元始微微怔住，也是恰好，天边居然真的飞来一朵金色祥云，涌现出不少的功德分别汇聚到元始和常仪体内。
元始占了功德七分，常仪占了功德三分。
本来常仪只动嘴皮子没出力，不该获得那么多功德的，但天道认为常仪不动这嘴皮子，元始根本不可能出力，就分了常仪一些功德。
对此分法，常仪和元始的表情都很精彩，尤其是元始，简直就是被天道官方认证了的冷血圣人。
老子在看到功德金云出现后立刻掐算了起来，眉眼间很快便染上了笑意，捋着胡须说道：“望舒说的果然不错，这治水是为天地所治，而非人族。凡有善举，皆是功德。”
老子的玄都紫府立在三十三天境里的比之天庭的九重天还要高，常仪和元始赶路又不积极，再加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一路磨蹭下来，等他们到八景宫时，禹都治水结束，天道开始划分功德了。
不过常仪关于功德的说法也不是全对。
虽然元始给的兵器在治水上功劳一般，但是它定江海深浅、平水波泛滥，却使不少人族免于丧命，两者相加之下，元始获得的功德还真不少。
而常仪在功德加身后，心头忽然一紧，像是有一条丝线缠绕在了她的心上。
伴随丝线的缠紧，一道诀别了千万年的呼唤在她耳畔响起，有人在轻轻唤：[妹妹……]
常仪心头巨震，忙在心中默念也唤道：[姐姐，是你吗！]
那道呼唤沉寂了下来，它消失的太久，常仪险些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时，她又再度出现。
这次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飘渺空洞，充满了惊喜与不敢置信：[妹妹，常仪，真的是你吗？！]
常仪难以抑制地低下头，美目中被水意浸湿，声音近乎哽咽，她在心里默默回复道：[姐姐，是我，常仪回来了！]
常仪激动极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姐姐联系上了，只可惜这联系上的时间不大凑巧，她不能与羲和长谈，互诉彼此的思念之情。
因为元始在唤她了：“望舒，你……你怎么哭了？”
常仪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效果却不大，她只好别过脸，悄悄地抹了一下泪水，才沙哑着声音哽咽道：“我、我没想到，我也会有功德，激动哭了。”
元始原本满脸复杂，刚发现望舒在默默流泪时，心都不由得揪紧了一点。
但得知望舒哭泣的真正原因后，他顿时无语了，随后就把神情收了收，恢复了冷峻淡然的模样，无语道：“就因为这……本尊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老子将元始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见他本人却恍若不觉，微微摇头，却不曾提醒。
元始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快把你的眼泪擦擦，不过是一点功德罢了，你若是真那么想要，以后本尊帮你多留意留意，有获取功德的机会让你多蹭蹭。”
常仪抹了下眼泪，因为哭泣，她的眼尾泛满殷红，眼中还泛着水珠，看上去惹人怜惜极了。
常仪小声说道：“谢谢天尊。”声音还有点哽咽。
元始颇为无言。
羲和并不知道常仪这边的情况，见常仪不回她了很是着急，在心底不停地呼唤着她。
如今老子和元始都看着自己，常仪根本不敢与羲和多聊，怕不小心露出马脚惹他们怀疑，便在心里与羲和说道：[姐姐，我现在的情况有些不方便，不过没有危险，我先断了与你的联系，你等我找你！]
羲和沉默了片刻，失落道：[好，妹妹，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常仪心里又酸了，差点又落下泪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副想哭却努力忍着不哭的模样。
元始从未见人哭过，看到望舒默默流泪的模样都傻了，尤其是她还那么那么美，流泪的模样楚楚动人极了，更加让人心疼。
元始忍不住开口，声音柔的老子都险些绷不住淡然的面孔：“别哭了，望舒，你若是真那么想要功德，那本尊将刚才获得的功德都度给你，如何？”
那些功德被元始收起来了，还未炼化，如今要度给别人也不难。
常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看了眼老子，忙摇头道：“天尊的厚爱望舒心领了，但我就是头一回得到功德，过于激动了而已，我并不是多想要的。”
常仪说这话时羞得整个人恨不能缩紧地缝里，她的形象算是被这一哭给彻底毁了。
元始心里肯定想她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常仪失落的想。
老子很莫名，心里纳闷这望舒不要功德就不要呗，你看我干嘛？
老子无奈道：“元始已是圣人，有功德是大善，没有也不会如何。而他这次能获得功德也是多亏了你带他下界，又劝说他的缘故。元始就是把所有功德都给你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他的主老朽也要不了。所以望舒仙子不用看老朽，老朽不在意的。”
常仪脸都羞红了，恨极了自己今天这差劲的表现，连连摇头拒绝，说什么也不肯要元始的功德。
两边扯了半天，元始终于作罢，他淡淡说道：“不要便不要吧，那你把眼泪擦一擦，可不许再哭了。”
常仪忙把眼泪抹掉，动作很粗鲁。
元始忍不住递了张白帕给她：“你动作怎么那么粗鲁，脸都被擦红了，用帕子轻轻擦。”
常仪闷闷地接过白帕，在脸上随便抹了一下，元始又想要说，老子忍不住了：“二弟，不如你替她擦？”
元始瞬间缩回手，正襟危坐，蹙眉道：“本尊可做不来这种事。”
老子面无表情地甩了一下拂尘。
常仪抹完脸后就紧紧地握住了白帕，小声说道：“老君、天尊，你们商量正事吧，不用管我了。”
老子也很想快点聊正事，他觉得再让这两人胡闹下去，他就忍不住想走了，连忙应道：“是该说正事了……二弟这次在禹之事上横插一脚，又得了天庭想要却没能拿到手的功德，天庭心里必定羞恼无比，恨极了二弟，也恨极了人族。”
元始冷哼道：“恨就恨吧，本尊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老子听完，不禁挑了下眉，笑问道：“天庭何时怎么得罪你了？”
元始就把常仪那番从天庭对羲和下手意在三教的逻辑链讲了一遍给老子。
常仪听着有些心虚，她其实就是想给姐姐出头，但现在又不方便，于是故意把话往夸张了说，但元始好像真的信了。
他信了就算了，现在还讲给老子听，偏偏老子看上去好像也信了。
老子听完以后便说道：“你让通天去敲打有什么用，他对外看着和善，就是真的做了坑害天庭的事，大家指不定也以为是凑巧，这事还是要你来办才行。”
元始：？
老子也不理元始变化的脸色有多臭，自顾自的掐算了起来，很快便露出一抹笑来：“巧了，天庭如今还真的发生了一件事，你正好可以动手。”
“那昊天本是道祖随手点化的一颗灵石，他成为天帝后，道祖点化的那堆灵石里又诞生了一个仙灵，名叫云华，被昊天认作了妹妹。”
“那云华修为不高，凡心未断，爱慕上了一个凡人杨天佑，并与杨天佑生下了两儿一女。昊天本就因为禹不给他脸面的事情厌恶人族，而云华是上仙，却和一个凡人私通，昊天怒极，正和瑶池商量，要派人下界将云华抓走压至桃山下毁过，至于那杨天佑和两儿一女，他打算将他们直接处死。”
元始明白了：“大哥让我去救下他们？”
老子微笑：“你元始久居玉京，如今却忽然出世。干的第一件事是抢了天庭想要的功德，第二件事就是救下天庭视之为耻辱的几个孩子。你声名在外，众人可不会觉得你是那种闲来没事发好心的家伙，必定觉得你的举止另有含义。”
元始脸色又黑了下来，偏偏还没法反驳，因为他的确声名在外。
“刚巧，这两件事都针对天庭，天庭看了，自然就该明白你对他们有防备并很有意见了，不会再心存侥幸。”
元始冷哼道：“我明白了，我回去后找个脾气暴躁的弟子去做这事，最好顺便打伤几个天庭的兵将。”
常仪心中激动，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和姐姐提前见面的办法！
元始忽然找天庭麻烦，大家可能还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姐姐却刚被天庭侮辱过，借着这个机会给天庭下脸面名正言顺！
只要她能劝说元始和她一起下界去救云华，她再让羲和也去，到时候她们就能够见面了！
常仪思及此，连忙拉了拉元始的袖子，焦急道：“天尊，我们不是正好就在外界玩耍吗？既如此，不如我们俩伪装一番后亲自下界去吧，我也想多出去瞧瞧转转，看看世面。”
元始皱眉，边把袖子拉回来，边拒绝道：“这种事情何须本尊亲自露面，也太丢份了，不去。”
常仪放软了声音道：“天尊可以伪装成您的弟子啊，只要您用心点伪装，大家肯定看不出来那弟子是你假扮的。看不出来的话，又怎会丢份呢？”
元始神色冷淡，不为所动。
常仪心中失望，又想到姐姐和自己见面的机会要生生错过，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面上也不由带了些出来。
常仪微咬着下唇，低下头，神情满是低落彷徨。
她真身被困在混沌珠里，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姐姐再次相会……
常仪不再和元始纠缠，元始对她过于纵容了些，可他又不是姐姐，不可能对她有求必应。而且常仪隐隐约约也觉得她与元始的相处似乎不大对劲，更不敢纠缠着他了。
常仪正失落着，元始却忽然从蒲团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神态脚步都十分焦躁。
须臾后，元始骤然停住脚步，硬梆梆道：“行了，你要去，本尊带你去就是了。别再哭了，你怎么……本尊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爱哭的仙人1
常仪被莫须有的事情指责，惊的抬起了头，她满脸懵，说道：“我、我没有哭埃”
元始低声道：“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